瞿秋白關于文化的論述的主要內容與當代價值研究

瞿秋白一生熱衷于文化事業，致力于無產階級文化建設，“對中國文化革命事業起著開拓引航的作用”{，被譽為“中國革命文學事業的奠基人之一”[2。他短暫的人生留下多達500萬字的文化論著，這些作品鐫刻著他的人生厚度，書寫著他璀璨的一生。瞿秋白生長于江南沒落的書香門第，自幼受儒釋道三教和西式新學的影響，后經俄國之旅轉而信仰馬克思主義，回國后致力于革命事業，最終因叛徒出賣英勇就義。隨著人生經歷的變化，他越來越堅定馬克思主義的無產階級文化道路，其文化理論也越來越成熟。這些文化理論不僅推動了當時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也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具有一定的啟迪意義。

瞿秋白關于文化的論述的誕生和發展

瞿秋白人生經歷豐富，他的文化理論經歷了從老莊到托爾斯泰，從調和東西文明到接納俄國新文明的發展過程。他在俄國之旅中確立了馬克思主義信仰，在新文化運動中積極倡導白話文革命，在革命實踐的鍛煉中豐富了其文化理論，最終成長為中國共產黨早期文化思想的領軍人物。

（一）青年學生：從老莊哲學到托爾斯泰主義

青年時期的瞿秋白一度對前途感到迷茫。幼年時母親因貧困自殺的慘痛經歷對瞿秋白影響至深，當時國家內憂外患的局面讓他深感無望，曾一度效仿其父，癡迷老莊，不問諸事。而十月革命仿佛一聲驚雷，將他從渾渾噩噩的生存狀態中震醒，但此時的他仍然迷茫，持續追問路在何方。在俄文專修館學習期間，瞿秋白接觸了眾多俄國文學大師的作品。這些藝術表現獨特、內涵豐富深遠的作品吸引了他，由此他開始信服于托爾斯泰的泛勞動主義，立下了“文化救中國”的初步理想。后來，他參與五四運動，在革命洗禮中斷定未來的中國文化既不會“回歸傳統”，也不會“全盤西化”。五四運動使瞿秋白的文化理論獲得了新生[3，他敏銳而朦朧地認識到人類文化發展的大方向是普羅大眾的，于是在1920年3月加入了季大釗在北京創辦的馬克思學說研究會并開始憧憬社會主義。這一時期，瞿秋白下定決心要到俄國去，到那里找到一條真正能夠救國救民的道路。恰逢此時北京《晨報》和上海《時事新報》招聘駐俄記者，他憑借一口流利的俄語成功入選，就此踏上前往“赤都”的征途。

（二）駐俄記者：從文人書生到馬克思主義者

1920年10月，瞿秋白前往蘇俄。到達莫斯科后，他參觀了特列加柯夫美術館，旁聽了俄共（布）第十次代表大會頒布新經濟政策，在共產國際第三次代表大會上見到了列寧，訪問了托爾斯泰故居…這些經歷使他真切理解了俄國社會主義并堅定了馬克思主義信仰。蘇俄之行成為瞿秋白人生的重要轉折點，他寫下的《赤都心史》不僅描繪了他在莫斯科的所見所聞，而且講述了他接受馬克思主義的過程，促進了社會主義思想在中國的傳播。受蘇俄文化影響，他堅信中國文化發展的方向是無產階級文化。1922年2月，經張太雷介紹，瞿秋白在莫斯科加入中國共產黨。

（三）革命領袖：從參與新文化運動到英勇就義

瞿秋白積極參與革命活動，不斷豐富發展自己的文化理論，不僅參與了新文化運動，而且在白色恐怖包圍下的上海積極用革命文學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文化圍剿”。

1.參與中國思想界的第二次分裂

中國近代思想界經歷了兩次分裂，第一次是五四運動前新文化與封建文化的分裂，第二次是五四運動后新文化內部無產階級文化和資產階級文化的分裂。瞿秋白回國后參與了第二次思想分裂，站在無產階級的立場上與陳獨秀、李大釗、魯迅等人共同反對以胡適為代表的資產階級文化。瞿秋白一針見血地指出胡適的白話文是“夾雜著文言文的寬泛的假白話文”[4，而無產階級沒有那么多空閑時間去消化這種假白話文。這次分裂標志著無產階級在文化領域的崛起，是無產階級爭取文化領導權的開始。

2.與國民黨反動派的“文化圍剿”作斗爭

從莫斯科回國后，瞿秋白就致力于國共合作，然而國民黨反動派背叛了革命，大肆屠殺共產黨人。同時，受王明“左”傾教條主義影響，瞿秋白被逐出中央。但他并沒有因此消沉，而是以更積極的姿態投身黨的文化工作。他直接領導參與了蘇區的文藝工作，特別是戲劇創作和演出；積極參與創辦黨的革命刊物，翻譯介紹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經典著作，努力打破國民黨反動派伴隨著軍事圍剿的文化圍剿。從1931年到1933年，他和魯迅以上海為中心，共同反對國民黨反動派的“文化圍剿”，在白色恐怖中開辟出一條血路。第五次反“圍剿”失敗后，主力紅軍開始長征，而瞿秋白選擇了駐守。1935年，因叛徒出賣，被捕的瞿秋白面對敵人的數次勸降仍不為所動，他說道：“人愛自己的歷史，比鳥愛自己的翅膀更厲害，請勿撕破我的歷史。”5隨后英勇就義。

瞿秋白關于文化的論述的主要內容

（一）文化革命

瞿秋白認為，五四運動是失敗的，其并沒有改變廣大中國人民仍束縛于舊禮教、舊道德的現狀，因此他倡導發動新的“文化革命”。這場新的革命必須是無產階級自己的“文化革命”。他吸收了蘇俄文化斗爭的經驗，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結合中國社會現實形成了自己的“文化革命”理論，主要包括三個方面，即“文字革命”“反對封建宗法文化”和“倡導無產階級文化”。

首先是文字革命，這是“文化革命”的頭等大事。文字革命的核心在于倡導白話文，瞿秋白激烈反對胡適的半白半文的假白話文，倡導能夠讓普羅大眾聽得懂的白話文。在今天看來，瞿秋白關于文字革命的部分觀點非常激進，如廢除漢字等。對此，應辯證看待，理解文字革命的時代意義。其次是反對封建宗法文化。瞿秋白對封建宗法文化深惡痛絕，對代表宗法文化的東方文化派猛烈批判。然而，這并不意味著他一味地否定東方文化。他辯證看待東方文化，并且承認，即使是封建宗法也是歷史發展的產物，在歷史上也曾起到過一定作用。最后是倡導無產階級文化。瞿秋白堅持并倡導無產階級領導的、以工農大眾為主體的反帝、反封建的中國新文化。

（二）文藝大眾化

文藝來自普羅大眾，也應為大眾服務。但是在舊中國，社會上流行的舊文藝作品中充斥著種種封建奴化思想，嚴重毒害著勞動人民，這不僅不利于滿足人民群眾的文化需要，而且阻礙了革命活動的開展。在此背景下，瞿秋白適時提出“文藝大眾化”理論，力求通過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文藝作品將無產階級思想傳播給普羅大眾。

瞿秋白指出，文藝大眾化的背景是與國民黨反動派爭取文藝領導權的斗爭，因此文藝大眾化內蘊創造革命的大眾文藝。當時，國民黨反動派一方面利用封建思想愚民，另一方面利用五四運動后歐化的思想為資產階級民主搖旗吶喊。對此，瞿秋白在批判封建思想的同時，提出了“要革歐化文藝的命，只有使文藝大眾化，這是無產階級文藝運動中心問題，是爭取文藝革命的領導權的具體任務”[6。依據唯物史觀，他強調“普羅文學”原本就是大眾化的，同時提出了文藝大眾化的方式和手段，如堅持無產階級對文藝事業的領導權、革命作家向人民群眾學習、培養無產階級知識分子等。“在現代文學史上，正是瞿秋白，第一次明確提出：為工農大眾服務，與工農大眾相結合，是無產文藝運動的中心問題。”[7]

（三）堅持文化的民族性與創新性并重

雖然瞿秋白猛烈批判封建儒學，認為中國傳統封建文化是統治者統治人民的思想工具，目的是奴化束縛被統治者，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對傳統文化采取簡單的全盤否定的態度。作為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他堅持以辯證唯物主義的態度對待中國傳統文化，主張批判吸收傳統文化。而對待外來文化，他也并沒有采取非此即彼的態度。一方面，瞿秋白反對孤芳自賞的民族主義，另一方面，他也反對所謂“新派”主張的全盤西化。他明確提出中西文化應聯合互補的主張，同時認為應在互補中創造代表人類未來的第三種新文化，即無產階級文化，其方向是社會主義文明。這種新的文化必須堅持民族性，否則就會被吞沒個性，人民就會失去精神家園和價值皈依；同時其必須具有創新性，不同于以往一切階級社會的文化，它是為絕大多數人服務、滿足絕大多數人需求的文化。

除此之外，瞿秋白還對文化領導權、新聞宣傳工作等進行了論述。不過，應當承認，由于時代局限性，瞿秋白的文化理論存在理論體系不完善、部分內容過于偏激、一定程度上忽視了文藝的特殊性而片面強調階級性等問題。但總體而言，作為黨早期文化思想的代表人物，他留下了豐富而寶貴的文化理論，對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傳統文化的結合發揮了重要作用。

三、瞿秋白關于文化的論述的當代價值

當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意識形態斗爭更加尖銳復雜，新媒體異軍突起，帶來多樣文化沖擊和網絡意識形態風險增加。這些復雜情況嚴重威脅到我國的文化主權，因此需進一步加強文化和意識形態領域工作，瞿秋白關于文化的論述具有一定啟迪作用。

（一）文化建設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指導

瞿秋白之所以形成如此深刻的文化理論，在于他學習和掌握了馬克思主義的方法論，得到了馬克思主義的正確理論指導。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支撐，使其能夠在眾多文化思潮中辨明方向，堅定前行。在馬克思主義指導下，瞿秋白首次將唯物主義辯證法應用于文化研究領域，運用唯物辯證法批判非此即彼的全盤西化和復古主義思潮，運用人民史觀批判英雄史觀，運用無產階級文化與國民黨反動派爭奪文化領導權。堅持馬克思主義指導，建設社會主義文明，正是瞿秋白“文化革命”的終極目標。新時代文化建設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指導。

當今世界意識形態斗爭復雜激烈，西方意識形態隨經濟全球化、信息全球化浪潮涌入中國，拜金主義、消費主義、享樂主義、極端個人主義思想隨著網絡短視頻、營銷號泛濫，造成極大負面影響。所以，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在文化建設和意識形態領域的指導地位，著力建設具有強大凝聚力和引領力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大力宣傳馬克思主義，尤其是加強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二十一世紀馬克思主義即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宣傳闡釋工作，加強黨對意識形態工作的領導權，使文藝作品堅持正確的政治方向、輿論導向、價值取向；大力推進大中小學思政課一體化建設，用思政教育正本清源，幫助青少年用馬克思主義武裝頭腦、指導實踐。

（二）文化建設必須堅持為人民服務的根本宗旨

瞿秋白堅持文藝大眾化，大力宣傳文學為“千千萬萬勞動人民服務”的思想。為進一步宣傳教育廣大人民群眾，他還發表了一系列文章，如《普洛大眾文藝的現實問題》《大眾文藝的問題》等，并帶頭創造了一系列面向大眾的通俗戲劇、小說，以宣傳社會主義思想。他創造性地提出文藝工作者深入廣大無產階級內部，學習和掌握人民群眾便于接受的語言工具，在學習大眾提升自身、普及文藝的同時提高大眾的文藝能力。這些論述對中國文藝理論發展具有重要影響，抗日戰爭時期毛澤東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便發展了“文藝大眾化”的理論。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社會主義文藝，從本質上講，就是人民的文藝”[8。中國共產黨是以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為根本宗旨的政黨，我國是人民當家作主的社會主義國家，因此，我國的文化建設必須堅持為人民服務，人民的需要就是文化建設的風向標。為人民服務的文藝不能只是服務，而是要在服務人民中教育人民，幫助人們學習通俗化的馬克思主義思想，堅定共產主義理想信念。正如瞿秋白所言，文藝大眾化存在創造革命文藝的問題，新形勢下的文化建設也存在如何使馬克思主義理論和人民群眾思想接軌的問題。為使新形勢下的文化建設在真正意義上服務于人民，文藝工作者就要針對不同地區、不同風俗習慣、不同語言文化的各族人民，創作形式多樣、內容豐富的文學藝術作品。文藝工作者應深人人民群眾中間汲取力量，了解群眾的情感，把握群眾的所思所想，回應和解決群眾的實際問題，通過運用多種形式手段，采用通俗語言宣傳普及馬克思主義，鼓勵人民群眾自發弘揚紅色文化，引導群眾逐步提高文藝鑒賞水平。同時，不可放松對文藝的監督工作，應堅決抵制和批判脫離人民群眾的文藝作品。

（三）文化建設必須堅持正確對待傳統文化

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如何對待傳統文化和外來文化，始終是中國近代不可回避的重大課題。在風雨飄搖的近代中國，一些國人開始質疑自己的傳統文化，甚至出現全盤否定傳統文化并要求全盤西化的思潮。與這股思潮相對應的，是一種抱殘守缺、堅持復古的文化思潮。處于思想紛爭之中的瞿秋白，運用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為文化發展指明了道路。在他看來，一個民族的文化要想發展，既不能固守本民族文化、拒絕一切外來文化，也不能不顧民族傳統一味移植外來文化，未來的中國新文化必須兼有民族性和世界性。這種辯證的文化理論對正確認識和處理中國傳統文化和外來文化的關系具有重要指導意義[。

當今時代，中國要擁有強大的文化軟實力，就必須在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過程中，堅持守正創新，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發展道路。一方面，要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警惕和抵制西方工具理性帶來的消極影響；另一方面，要秉持科學態度，對傳統文化進行辯證揚棄，廢除阻礙社會進步和現代化建設的封建糟粕，保留利于建設發展的文化精華。唯有如此，才能在文化轉型中把握正確方向，筑牢文化自信根基，為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提供強大價值引導力、文化凝聚力和精神推動力。

中國的文化選擇絕不是走西方的道路，也不是傳統儒學的復興，而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實現傳統文化的轉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博大精深，既是中華民族生存發展的精神支撐，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植根的文化沃土。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主要通過書法藝術、詩詞歌賦、舞蹈音樂和戲曲表演展現出來，精髓集中體現為講仁愛、重民本、守誠信、崇正義、尚和合、求大同等思想理念。這些思想集中體現了中國人獨特的精神追求和價值觀念，潛移默化影響著中國人民的思想方式和行為方式，是最深厚的文化軟實力。因此，習近平文化思想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視為文化根基，要求堅定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覺，堅持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

四、結語

瞿秋白作為中國共產黨早期杰出的無產階級革命家與文化先驅，其關于文化的論述雖受限于時代條件而不可避免地具有一定局限性，但其中蘊含的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與方法，為中國文化的現代化轉型提供了寶貴的理論資源。他所倡導的“文化革命”強調思想啟蒙與階級覺醒的統一，“文藝大眾化”凸顯文化服務人民的本質，“民族性與創新性并重”則為處理文化傳承與革新的關系提供了辯證思路。這些理論不僅在歷史上推動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早期探索，更為新時代文化建設提供了重要鏡鑒，即堅持馬克思主義的根本指導以把握文化方向，堅守人民立場以筑牢文化根基，秉持辯證思維以激活文化生命力。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過程中，深入挖掘與傳承瞿秋白關于文化的論述的精髓，對增強文化自信、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具有重要價值，其精神遺產將持續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發展。

參考文獻

[1]楊成敏.瞿秋白的文化創新思想[J].淮陰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04）：463-466.

[2]楊勝群.關于瞿秋白研究的意義及研究方法的幾點看法—在“瞿秋白英勇就義70周年紀念暨學術研討會”上的講話[C]//江蘇省瞿秋白研究會.瞿秋白同志英勇就義70周年紀念暨學術研討會論文集.北京：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2005：9-13.

[3]熊呂茂，劉麗萍.論瞿秋白文化思想的演變[J].湖南行政學院學報，2005（03）：47-48.

[4]袁玉立.中國現代思想界第二次分裂——瞿秋白對胡適文化思想的揚棄[J].社會科學戰線，2001（05）：167-170.

[5]李興文，賴星，黃浩然.中央蘇區1.6萬將士的悲壯留守[J].福建青年，2021（07）：22-24.

[6] 瞿秋白.瞿秋白文集（文學編）：第一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5：492.

[7] 王鐵仙.瞿秋白論稿[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4：106.

[8] 習近平.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N].人民日報，2015-10-15（002）.

[9] 王文強.瞿秋白先進文化觀探因[J].常州工學院學報（社科版），2005（01）：1-4.

作者簡介：

呂夢辰，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馬克思主義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