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媒介視域下的技術傳播倫理與風險治理

【內容提要】 在社交媒介迅猛發展的互聯網時代，技術傳播呈現出高效、多元等特征，同時也引發了諸多倫理與風險問題。技術傳播中，個人信息泄露、虛假信息泛濫、算法歧視等現象頻發，嚴重侵犯用戶權益，破壞網絡生態與社會秩序。這些問題既涉及倫理失范，也可能觸犯法律紅線。對此，必須從多個層面加強風險治理，完善法律法規，健全技術監管，提升用戶媒介素養，構建政府、平臺、用戶協同共治的機制，以促進社交媒介傳播的健康發展，營造清朗的網絡空間。

【關鍵詞】社交媒介；技術傳播；倫理失范；風險治理

在數字化浪潮的強力推動下，社交媒介憑借即時性、互動性與開放性，已成為技術傳播的關鍵場域，深刻改變著信息交互的方式與格局。然而，在這個發展態勢的背后，技術傳播的倫理邊界也逐漸模糊，風險隱患日益凸顯。尤其是個人信息被濫用、虛假技術信息誤導公眾、算法權力失衡等問題的不斷出現，更是給公民權益保護、社會穩定與國家安全帶來嚴峻挑戰。因此，深入探討社交媒介視域下的技術傳播倫理與風險治理，具有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社交媒介傳播中的技術倫理失范與現實問題

在社交媒介互動中，常會涉及網友交流與平臺組織傳播，要么是剛出社會的青年個體，對網絡社會認識還不夠深刻透徹；要么是闖蕩江湖多年的犯罪群體，早已形成惡劣的人性習慣；要么是政商牟利的平臺組織，打著合法招牌來謀取不義之財。這些網絡傳播主體的話術特征，就是巧妙運用虛假信息構成的劇本，借助媒介技術來獲取不義之財、實現暴富之夢。因此，對待社交媒介的技術倫理與法規問題，我們應該分析其社會困境與治理轉向。

（一）網絡語言的話術性質與欺詐行為

在社交媒介時代，網絡話術滲透無處不在，這些話語傳播方式不同于傳統媒介，表面上是教育你用社交媒介去創造財富，還誘導你用數字技術去合作共贏，實質上是讓你踏入快速發財與暴富神話的劇本陷阱。如“要成功、先發瘋，要想富、下大注，賭一賭、摩托變路虎，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辛苦一代人、幸福三代人”等，這些話術背后就是激發人體的多巴胺來讓人產生情感共鳴，使人沉醉其中難以自拔，最終失去理性認知力、判斷力與控制力。中國傳媒大學教授隋巖認為：“互聯網群體傳播時代正在經歷一場‘語言技術化’運動，各種網絡語言被具有強大創造力與創作熱情的網絡用戶生產出來，并在網絡空間中進行系統的設計、生產和傳播，網絡語言的商業化和技術化趨勢得以加強。”[1]網絡話術化最容易吸引公眾興趣，而智能技術賦能則更可以讓人陶醉，其背后無論是虛假信息還是巧設詐騙，或者網絡暴力等傳播行為，都是以網絡語言為傳播中介，這就要求社交主體能清醒辨識網絡語言背后的真正含義，避免被話術誤導、上當受騙。

（二）網絡利益的財富誘惑與“神話”構建

在數字社會，每個社交個體要誠實勞動與平等交易換來合法收入，而網絡媒介的神話敘事讓人忘記誠信經營與安居樂業的生活方式，借助社交平臺不斷傳播“神話”故事，讓人在觀賞與瀏覽過程中陷入虛擬場景，感覺能在短時間內實現財富自由的美夢想象，等到最后迷局揭曉才發現上當受騙，這只是一個發財誘餌的虛擬神話。但是，常常令人震驚的事情，直到被對方詐騙榨干錢財后，受害者都難以清醒過來，還會為自己的過錯行為進行狡辯，甚至還對平臺公司的違法行為深信不疑，這足見網絡“神話敘事”的傳播威力。法國哲學家、現代社會思想家鮑德里亞指出：“我們在這整個過程中，面對著的是一種二流神話學，它想方設法地讓人把那僅僅屬于魔術幻燈的東西當成幻象，它通過虛假的象征，使個體陷入所謂無意識的神話中，以促使他們對其做出投資而完成消費功能。”[2]

這些年來國內涼山、茂名、萬寧、溫州以及安溪等地區的網絡詐騙團伙，特別是境外緬北、泰國、老撾、柬埔寨、馬來西亞等地區的詐騙公司，不知摧毀多少個美好家庭。2023年暑假播放的電影作品《孤注一擲》引發網絡熱議與觀眾追捧的原因，就在于題材來源于生活更高于生活，其中的許多情節正是網絡社會中眾多詐騙事件的生動反映，因而在放映后起到了共情宣教的傳播功效，最終產生30多億的售票記錄。社交媒介時代的傳播環境，密切關系到每個人以及千萬家庭，直接影響到未成年人群體的健康成長。我們每個人都可能遭遇過被網絡欺騙，每個人都會厭煩那些騷擾信息與陌生來電，都會憂慮在網絡購物中利益受損。因此，從社交媒介的傳播倫理上說，網絡信息從業者的傳播行為關系到億萬家庭，與現實社會的大眾生活密切相關，他們在傳播倫理與法規引導方面有著巨大的影響。

二、社交媒介傳播中的情感虛擬與病癥狀態

在社交媒介的虛擬交往過程中，我們首先要理解人依舊是動物，是有七情六欲與悲歡離合的動物，是一種天然帶有缺陷不足的進化物種，因而社交媒介正是充分利用人性的認知缺點與本能局限，從而一步步將個體誘惑進情感迷局而難以自拔。

（一）社交情感的虛擬設置與沉入迷思

網絡平臺擅長主打情感牌，背后本質就是讓個體遭受巨額財富的慘痛損失，而不是商業上平等交換的互利行為，所謂“情到深處難自拔”，網絡平臺上的情感傳播讓人蠢蠢欲動，特別是視頻真人秀的互動傳播更是精美套路，讓多少網民瘋狂打賞迷戀，甚至達到牢牢控制你身心健康的病態地步。鮑德里亞認為：“身體被出售，美麗被出售……這并不是那些在最后關頭為整個‘身體解放’歷史進程指明了方向的原因中最小的一個，把身體當成了勞動力。”[3]在數字社會中，不少青年成為網絡平臺賺錢的低價勞動力，讓不少涉世未深的青少年深陷其中難以自拔，偶爾也讓聰明絕頂的成年人難保清醒狀態。

網絡社會不同于農業社會的血緣關系，也不同于工業社會的時空共事關系，而是在時空虛擬交往互動的數字社會。在網絡空間交往上，產生過許多情感欺詐事件。人們利用人工智能技術形成不同空間地帶的好友交往，這份好奇心、探知欲以及信任感不斷牽引著你去認識對方，進而培養感情與投資感情，不斷利用情感牌與人產生共情陷阱。

（二）社交平臺的技術陷阱與組織架構

社交媒介既有網民的單個行為，還有平臺的組織性。單個網民在面對平臺組織的精密性時，常會表現出糊涂樣與無力感，最終成為網絡平臺的受害者與收割對象。這些年頻繁發生的網絡詐騙事件，背后都是精密合作的犯罪行為，其犯罪形式的多樣性與精準度，本質上是數字平臺的組織欺騙，讓眾多認識不深的個體遭受損害。同時，平臺組織的犯罪團伙利用數字技術的窺視功能，在不同的室內外空間安裝拍攝道具，并對不同人進行非法偷拍，一旦掌握了這些人的把柄后，就會精準對其中的社會名人進行敲詐勒索，如果這些社會名人不肯交納費用，就會被恐，而社會名人擔心隱私泄露與遭受輿論壓力，就會乖乖地交納不菲的勒索金來避免名譽受損。

社交媒介時代的網絡犯罪團伙利用人工智能技術，不斷搜集與識別受害者的相關信息，讓受害者產生親切感，讓其他個體陷入技術引導的迷惑設置，受害者遭遇損失還沒察覺，直到深陷其中不能抽身離開的慘痛教訓。由于數字技術的迷惑性與不平等性，特別是針對青少年與老年群體對網絡技術掌控力的粗淺認知，詐騙分子引誘他們陷入詐騙迷局，這也是數字傳播中的倫理失范問題。南京師范大學教授顧理平認為：“智媒時代的倫理同樣具有向善引領的一面，但由于技術的不確定性常常帶來失控感，使得道德標準動搖，且對技術無限可能的向往進一步拉大了法律底線和倫理上限的空間，使得矯正和偏離之間無法有效施力。”[4]

（三）社交空間的不確定性與病癥形態

社交媒介空間不同于傳統媒介的交往空間，傳統媒介空間是個體能相互觸摸感知到的地理空間，而數字化社交互動跨越地理空間的壁壘局限，個體交往傳播的各色對象，有些與你相隔萬里還彼此信任，當你彼此認識交往與取得信任后，逐漸引誘你投資項目，產生能獲取巨額利潤的幻想錯覺，最后才發現這些詐騙團伙或者網絡平臺居然在境外。在社交傳播空間中，“一方面，增強了人與人之間理性對話的潛能，為民主參與提供了新的機會；另一方面，放大了人與人之間的偏見、冷漠、憤怒與仇恨，傳播了大量的虛假信息，甚至會引發社會動蕩。”[5]在社交媒介互動中，無論是在附近地理的網友，還是相隔遠方的陌生人，在涉及情感交往與財富投資以及事業成功許諾時，不要輕易去相信他人，因為人性的丑惡本質在金錢面前相當脆弱，情感交往在利益誘惑面前不堪一擊，共同謀事諾言在困難考驗時常變成虛幻泡影。

三、社交媒介視域下的技術傳播行為與風險治理策略

隨著媒介技術在不斷發展，網絡傳播者的身心健康也發生了很大變化，人本應該是做網絡社會的誠實勞作者與自由主宰者，而不是被媒介技術所牢牢控制，但數字化社交互動中常會表現出虛假性、欺騙性、懶惰性以及其他的病癥形態。在社交媒介社會，不少個體與平臺組織不再崇尚誠實勞動的健康生活，而是總想在短時間內賺取更多流量，顯得浮躁不安與急于求成，甚至想用欺詐方式獲得巨額財富，這本質上違背社會公序良俗，更是違反數字經濟規律，必定會走向違法犯罪之路，這些不義之財最終也會被悉數收回，犯罪分子還被國家司法機關審判。浙江大學教授吳飛指出：“人類成為地球的主宰者、萬物靈長，不是依賴人的體力，也不是因為其奔跑的速度。發展出記憶、推理能力、判斷能力、反省能力、理性，以及能夠使用語言溝通，才是人到目前為止超越其他物種的關鍵。”[6]面對社交媒介的傳播倫理問題與風險治理，我們既要分析治理困境，又要科學制訂應對策略。

（一）從關注內容到兼具技術的思維變革

在社交媒介時代，由于信息技術的深度滲透，媒介技術的數據搜集與隱私侵犯隨意而來，還有“社死”威脅等網絡暴力，我們不僅要關注傳播內容，也要注意數字技術的倫理侵犯，網絡平臺要把人當成人來對待，而不是當成機械或者冰冷物品來審視。我們需要探索網絡技術人員的倫理素養事情，如果技術人員只懂技術而不具備人文法治素養，那信息傳播必定會引發社會沖突與倫理危機，因此把關注內容與兼具技術融合起來，這是傳播倫理的新方向。

（二）從專業人士到網絡成員的身份轉換

在傳統媒體時代，新聞倫理與法規主要是專業群體的事情，涉及的人群與違法數量比較少，新聞從業人員也是經過多層篩選才能進入媒介平臺進行工作，這些人員的政治素養、文化素質與專業能力都經過實踐考驗，得到各級黨委與政府的信任肯定，也受到社會讀者的贊美好評。如今，只要擁有一部智能手機就能做好信息傳播，就能進行視頻直播與話語互動。兩者傳播內容千差萬別，數量群體呈幾何倍數增長，管理難度不可同日而語。在社交媒介時代，“正如‘深度偽造’和‘信息泄露’所體現的不單單是信息真實、個人信息保護的問題，而是數據倫理困境、算法倫理困境和傷害效果倫理困境共同作用的結果，并顯示出社會對于智媒傳播秩序的不適應。”[7]

（三）從倫理自律到法規他律的合謀行為

傳統媒體人士都有平臺編制，多數人很珍惜自己的職業工作，畢竟是“鐵飯碗”，還有社會責任心與榮譽感。在社交媒介時代，信息傳播是每一個體的自由權利，因而自我傳播行為比較隨意，甚至用調侃與消解方式來對待新聞報道的嚴肅性，采用譏諷與凌厲眼光對待新聞事件的正能量傳播。在社交傳播中，常會采取偏激轟動的傳播方式來博取眼球，把流量至上奉為圭臬與價值坐標，如果只用倫理道德來對待億萬網民，那是無法駕馭的艱難事情，必須是依照法律規范來管理龐大人群，既要從未成年群體加強倫理法規的培育引導，還要貫穿到中年群體與老年群體的法治教育，如此才能減少網民的倫理沖動與犯罪沖動。南京師范大學教授靖鳴認為：“人工智能技術在新聞傳播領域的發展極其迅速，而相應的法律法規還存在許多空白點，需要建立強有力的法律法規和管理制度，一方面要維護人工智能技術對人類社會實現的價值，另一方面要最大限度地防止人工智能對人類社會產生的威脅。”[8]

（四）從社會單體到組織平臺的協同治理

在傳統媒體時代，僅靠宣傳主管部門與行業協會就能較好管治新聞傳播的從業人群，因為多數人都能守護倫理與遵循法規。社交媒介社會的復雜人群，光靠新聞主管單位與行業協會難以駕馭，還需要網信辦、公安、教育、安全和應急部門等相關單位的深入參與，這就需要各有關部門的協同治理，才能把社會各方面的治理力量聚集起來，最終形成強大的治理共同體，有效規范管理好億萬網民與傳播群體，形成行之有效的協同治理機制。浙江大學教授吳飛認為：“數字化對公共價值是有影響的，如何在數字生活和數字實踐中有效地保障這些公共價值，將是政府、平臺和公民們的共同責任。”[9]社交媒介時代的傳播倫理與風險治理，需要從青少年群體就要抓起，既用倫理法規去教育億萬網民，還要黨委和政府建立協同治理機制，讓億萬網民和網絡組織踐行健康向善的傳播慣習，這才能構筑網絡安全與風險治理的康莊大道。

四、結語

社交媒介的迅猛發展既帶來了高效的信息交互與知識共享，也引發了倫理失范與多重風險。技術傳播中隱私侵犯、虛假信息擴散、算法偏見等問題頻發，對個人權益、社會秩序及公共安全構成威脅。風險治理需構建多元協同機制，融合法律規制、技術優化、行業自律與公眾參與，強化倫理準則的落地實施。唯有平衡技術創新與倫理約束，才能實現社交媒介技術傳播的可持續發展，為構建健康、有序的數字社會提供堅實保障。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規劃項目“智媒時代公共健康危機傳播的輿情風險治理研究”（項目編號：22YJA860006）的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1]隋巖等.網絡語言與社會表達[M].北京：科學出版社，2021：100.

[2][3]（法）讓.鮑德里亞.消費社會[M].劉成富，全志綱，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4：142，127.

[4][7]顧理平.具體困境與整體困境：智媒時代的傳播倫理變革與研究轉向[J].傳媒觀察，2022，（02）：40－47.

[5][8]吳飛.數字平臺的倫理困境與系統性治理[J].國家治理，2022，（07）：20－25.

[6]吳飛，趙瑜，孫夢如等.數字新聞：理念、價值與秩序重構[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24：237.

[9]靖鳴，婁翠.人工智能技術在新聞傳播中倫理失范的思考[J].出版廣角，2018，（01）：9－13.

作者簡介：劉義軍，博士，浙江越秀外國語學院網絡傳播學院副教授；潘亦妍，浙江越秀外國語學院網絡傳播學院學生 編輯：徐" 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