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F830.5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1-8372(2025)03-0018-10
Abstract:Based on the data of the China Household Finance Survey(CHFS),this study empiricall analyzes theimpactoffinancial literacyon householdconsumptionand its internal mechanisms.Theresearch also empirically examined the specific manifestations of this impact on household consumption volume,consumption structure upgrading,andconsumption mode transformation.Theresults indicate thatfinancial literacy hasasignificant positive impactonthetotalhouseholdconsumption;and thatfnancialiteracyhasasignificantpositiveimpactonfinancialredit constraints,wealth efects,andtheuseofcredit cards.Credit constraints,wealth efects,andtheuseofcredit cards respectivelyplayapartialmediatingrole intheprocessoffnancialiteracyonthegrowthoftotalhouseholdconsumption, the upgrading of consumption structure and the transformationof consumption paterns.Therefore,measures should be taken toimprove thefinancialeducationsystem,optimizethefinancialconsumptionenvironment,andexplore the market ofruralconsumption,inorder to stimulate thepotentialofhouseholdconsumptionandcomprehensivelydrive household consumption.
Key words:financial literacy;household consumption;consumption upgrading;transformation of consumption patterns
一、引言
2025年5月15日,國務院召開做強國內大循環工作推進會,強調要把發展的戰略立足點放在做強國內大循環上,深挖潛力提振消費[1]。當前,中國城鄉居民消費模式正發生顯著變化,生活必需品的支出比例持續下降,發展型和享樂型消費支出顯著攀升,凸顯了消費結構的優化和升級。隨著新消費理念的蓬勃興起,消費者需求向多樣化、個性化方向加速演進,數字化消費、健康消費、綠色消費、體驗式消費、面向老年群體的銀發消費等正逐漸成為消費市場新的重要增長點,消費社群化特征愈發顯著。在數字經濟與普惠金融協同發展、深度融合的時代背景下,居民消費行為與金融服務的交叉滲透不斷深化[2],突出表現為眾多在線零售平臺在提供商品銷售服務的同時,積極構建配套金融服務體系。如預付式消費憑借其個性化體驗優勢,正逐步發展成為消費市場新興力量。數字經濟與普惠金融的協同發展催生的預付式消費等新消費業態在改變居民消費習慣的同時,也對居民金融素養提出更高要求。根據中國人民銀行金融消費權益保護局發布的報告,2019年我國消費者金融素養指數的均值為64.8分,雖然相較于以往有所提升,但整體而言仍有較大提升空間3。在金融態度維度,我國居民應急儲蓄較為充裕,然而在具體金融行為實施和技能掌握上存在明顯異質性。基于此,一個亟待探討的核心問題是:中國居民金融素養水平如何塑造家庭消費?
既有研究對影響居民消費行為的因素從宏觀和微觀雙重視角展開了剖析。宏觀層面,學者們從經濟增長、經濟周期、收入分配、資金流動性、人口構成、文化特質、政策變革等多個維度,對儲蓄率的影響因素進行了分析[4];微觀層面,伴隨家庭金融調查數據的不斷豐富,學者們開始從家庭資產負債配置、其他家庭特征等方面探究消費行為的驅動機制。在家庭資產(負債)配置方面,住房資產和金融資產的增值對消費總額有正向促進作用[5-6],信貸可得性的提升對擴大消費同樣至關重要[7-9]。家庭收入水平、社會資本及消費預期等因素,對消費升級與消費結構轉變也具有顯著影響[10-12]。近年來,學者們逐漸將研究視角聚焦于金融素養對消費升級及消費結構轉變的作用,普遍認為金融素養在其中扮演著不可忽視的角色[13-14]
在此基礎上,本研究基于2019年中國家庭金融調查(CHFS)微觀數據,深入研究金融素養對居民家庭消費行為(涵蓋消費總支出、結構與方式)的影響機制。主要貢獻在于:其一,采用因子分析法構建金融素養綜合測度指標,實證分析金融素養對家庭消費增加、消費結構升級以及消費模式轉變的驅動作用,深化了金融素養對家庭消費關系影響的研究。其二,突破現有文獻主要集中于消費總量與結構升級研究的局限,對信貸約束、財富增值效應及信用卡使用在三類消費維度中起到的中介作用進行實證分析,為優化政策設計、全面刺激家庭消費、助推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參考。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金融素養對家庭消費總量的影響
金融素養本質上是一個綜合性概念,其涵蓋金融知識、實操技能、風險辨別與管控意識、金融行為決策態度以及維護自身合法權益等多個維度。金融素養體現了消費者在數字金融場景下的綜合素養,通過作用于消費者對金融產品與服務的認知、風險的評估及管理過程,影響其消費與儲蓄決策。提升金融素養并非倡導消費者忽視儲蓄,而是鼓勵其在理性評估自身需求和未來收入的基礎上,進行合理的財務規劃,以推動消費增長,突破消費低迷的困境。
在金融理論框架中,家庭的信貸可得性是影響家庭消費行為的核心因素之一[15]。金融素養作為家庭處理金融信息并作出決策的能力,對緩解信貸約束具有顯著效應。當家庭收入水平處于相對穩定狀態時,提升金融素養有助于家庭更有效地獲取信貸資源,進而有可能推動消費支出的增加8]。
金融素養較高的居民能夠更有效地獲取金融市場信息,提升其對各種金融產品的理解和風險識別能力。這種能力能夠增強他們在信貸市場的參與度,從而使他們更容易獲得信貸,并降低因信息不對稱導致的信貸獲取阻礙。金融素養高的家庭在需要貸款時,可以更好地理解貸款條件、利率等因素,從而做出更優的貸款選擇[16],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家庭信貸約束,從而擴大家庭消費。
基于上述分析,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1:金融素養水平的提高對家庭消費總量增長具有顯著促進作用。
H2:較高的金融素養水平通過緩解家庭信貸約束,有效驅動家庭總消費的增長。
(二)金融素養驅動家庭消費升級
根據《中國統計年鑒》的劃分標準,居民消費支出可劃分為食品煙酒、衣著、居住、生活用品及服務、交通通信、教育文化娛樂、醫療保健、其他用品及服務八大范疇。在此基礎上,國內相關研究基于消費目的與需求層次將食品、衣著和居住視為滿足生存需求的基礎性消費類別,而將文教娛樂、交通通信、醫療保健、家庭設備及服務以及其他商品和服務界定為生活質量提升的發展型和享樂型消費范疇[17]。黨的十九大報告深刻指出,中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在這一背景下,當前居民的消費需求不僅僅局限于生存層面,更傾向于對更高層次消費的追求[3]。居民對發展型和享樂型消費傾向性的增長,正是人民群眾追求美好生活的需求在消費領域的直接體現。
金融素養水平的提高不僅能幫助家庭更好地管理家庭收入,還能通過增加家庭資產配置的多樣性來提高投資組合的多樣性,顯著增加家庭財富[1]。這種財富的增加通過兩條路徑驅動消費結構升級:一是財富增長提升家庭的可支配資源,使其滿足基本生存需求后,分配更多資金于發展型和享樂型消費[5];二是金融素養水平較高的家庭,更關注長期人力資本投入和生活質量[10]。
基于上述分析,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3:金融素養水平的提高能夠促進家庭消費升級。
H4:較高的金融素養水平可以通過財富效應,促進家庭財富積累,驅動消費升級。
(三)金融素養驅動家庭消費方式轉變
隨著居民消費觀念的深層次轉變,服務型消費和體驗式消費在居民消費結構中的占比持續上升。在此背景下,以信息技術為代表的技術進步催生了網購等新消費模式,消費方式向數字化、非接觸式支付加速轉型,消費體驗與反饋在消費決策中占據越來越重要的位置。此外,消費者個性化需求推動了定制化與共享消費模式的演進,而“粉絲經濟”的興起則進一步強化了消費的社交屬性。值得關注的是,“Z世代①”正在成為中國消費市場的主導力量,他們追求體驗、崇尚健康、享受生活。這些特征凸顯了金融信息技能對發展型和享樂型消費的重大影響。
金融素養的提升有助于彌合不同群體間的數字鴻溝,優化數字普惠金融在供給側與需求側間的匹配效率,加深了家庭對信用卡等信貸工具的了解程度與應用能力,使其能夠更高效地運用較低成本的信貸工具實現資產與消費的跨期配置[18-20],顯著緩解家庭流動性約束。同時,金融素養水平的提高還能強化家庭在線上消費環境中的風險防范意識[21-22],保障其基本信息和權益安全。在數字化支付場景下,消費者對儲存在“心理賬戶”中的貨幣損失的敏感度大大降低,從而會增加消費頻次。因此,較高水平的金融素養通過提升信用卡使用效率,顯著緩解家庭流動性約束、增加線上消費比例,加速家庭消費方式的轉變。
基于上述分析,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5:金融素養水平的提高有助于驅動家庭消費方式轉變。
H6:較高的金融素養水平可以通過提升信用卡使用效率,緩解家庭流動性約束,進而促進家庭消費方式轉變。
三、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
本研究數據來源于西南財經大學2019年實施的中國家庭金融調查(ChinaHouseholdFinanceSurvey,簡稱CHFS)。該調查涉及全國29個省級行政區的343個區縣、1360個村(居)委會,總共收集34641戶有效樣本。數據具有全國及省級代表性。
(二)變量描述
1.被解釋變量
家庭消費總量(Intoc),由問卷中家庭總消費數據取對數后得到。如前所述,家庭消費總支出既包括以生存為導向的食品、衣著、居住、生活用品及服務的支出,也包括以發展和享樂為導向的交通通信、教育和娛樂、醫療健康以及其他費用的支出。發展型和享樂型消費支出能夠更直接地反映家庭消費升級狀況[23],因此家庭消費升級(Indh)由發展型和享樂型消費總量取自然對數后得到。消費方式轉變(Inos)使用網購消費總支出來表征,數據直接來源于問卷“家庭成員網購一共花了多少錢”,同樣進行對數轉化后納入分析。
2.解釋變量
金融素養綜合指數 (F )通過因子分析法構建。首先,選取金融知識、能力、技能、態度四個方面相關指標構造金融素養水平綜合評估指數[24]。其次,通過KMO和Bartlett球形檢驗對因子分析法的可行性進行檢驗。表1顯示,KMO值為0.737,大于0.5且Bartlett球形檢驗結果顯著( p=0.000 ),表明指標間的相關性滿足因子分析要求。再次,運用因子分析法提取公因子,并實施因子旋轉優化因子載荷結構,提升因子的解釋力。最后,依據旋轉后公因子的方差貢獻率及累計貢獻率確定各因子權重,采用極差標準化法計算最終的金融素養水平綜合指數[3]。
表1KMO和Bartlett球形檢驗結果

3.控制變量
為控制其他變量對家庭消費行為可能產生的影響,降低模型分析偏差,參考已有研究成果[23],從戶主個體和家庭整體兩個層面選取控制變量。具體而言,戶主個體層面包括性別(gender)、受教育程度(edu_y)、年齡(age)及其平方項/100( (age2 、婚姻狀況(marriage)、自評健康狀況(hea);家庭層面則包括戶籍性質(農業/非農業)(rur)、保險繳納狀況(insurance)。
4.中介變量
本研究引入的中介變量為信貸約束、財富效應和信用卡使用。其中,信貸約束根據問卷題項“是否受到信貸約束”的回答進行賦值,回答“是”則賦值1,回答“否”則賦值0;財富效應的測度根據家庭資產配置的多樣性來確定,基于問卷題目“除前邊已經提到的銀行存款、股票、基金、互聯網產品、金融理財產品外,您家還持有下列哪些金融產品?”進行賦值處理,因選項可多選,預設財富效應為1,若受訪者選擇“都沒有”則賦值為0;信用卡使用行為根據“是否使用信用卡”進行賦值[2,回答為“是”則賦值為1,回答為“否”則賦值為0。
(三)模型設定
為深入探討金融素養對家庭消費行為的作用機制,本研究使用OLS(OrdinaryLeastSquares)模型為基準模型。具體如下:

lndh=λ+λ?1Fi+λ?2Xi+μ?1i
lnos=λ0+λ1Fi+λ2Xi+μ1i
模型(1)(2)(3)中,以金融素養綜合指數 (F) 為核心解釋變量,被解釋變量分別為家庭總消費(lntoc)、發展型和享樂型消費總額(lndh)以及網購消費總量(lnos),控制變量 (Xi) 整合了個體層面的六個變量和家庭層面的三個變量, λ0 為截距項, λ?1 反映金融素養單位變動對被解釋變量的邊際效應,λ 2衡量控制變量單位變動對被解釋變量的邊際效應, μ1i 為隨機誤差項。
為檢驗金融素養對中介變量的直接影響,建立以下模型:
cdc=λ0+λ1Fi+λ2Xi+μ2i
wef=λ0+λ1Fi+λ2Xi+μ2i
ccu=λ0+λ1Fi+λ2Xi+μ2i
模型(4)(5)(6)中, F 表示金融素養,cdc表示緩解信貸約束,wef表示財富效應,ccu表示信用卡使用, Xi 表示控制變量, λd 為截距項, λ1,λ2 為變動系數, μ2i 表示隨機誤差項。
為深人研究信貸約束影響家庭總消費的內在機制,財富效應驅動消費結構升級的內在路徑,以及信用卡使用行為對家庭消費模式轉變的效應機理,構建三個層次的實證分析框架。具體如下:


lnos=λ0+λ1Fi+λ2ccu+λ3Xi+μ3i
模型(7)(8)(9)中,1ntoc表示家庭總消費,lndh表示發展型和享樂型消費,lnos表示網購消費總量, λ1?λ2?λ3 為變動系數, μ3i 表示隨機誤差項,其他同模型(4)(5)(6)。
四、實證分析
(一)金融素養對家庭消費總支出、消費結構優化以及消費方式轉變的影響
采用OLS分析金融素養對家庭消費行為的影響,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關于金融素養對家庭消費總支出的影響,對比第(1)列(未加人控制變量)和第(2)列(加入控制變量)的結果可見,在控制其他因素后,金融素養指數的系數為0.406,仍然在 1%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即金融素養水平每提高1個單位,家庭消費總支出將增加 40.6% ,說明金融素養能明顯促進家庭消費。這可以理解為金融素養的提升能夠引導消費者進行理性消費,對家庭消費總量產生直接影響。由此,假設H1成立。
關于金融素養對消費結構升級的影響,對比第(3)列(未加入控制變量)和第(4)列(加入控制變量)的結果可見,金融素養指數的系數為0.639,在1%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即金融素養水平每提高1個單位,其家庭用于發展型和享樂型消費的支出將增加63.9% ,說明提高金融素養能顯著促進家庭消費升級。在數字經濟時代,海量消費信息遍布各類移動應用生態,在用戶持續接觸此類消費信息后,其消費意識和購買決策便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提升金融素養可以幫助消費者有效獲取數據要素,在滿足基本所需之后,逐漸形成較高層次的消費意識,帶動家庭消費結構由生存型向發展和享樂型升級。由此,假設H3成立。
關于金融素養對消費方式轉變的影響,對比第(5)列(未加入控制變量)和第(6)列(加入控制變量)的結果可見,金融素養指數的系數為2.531,在1%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即金融素養指數每提高1個單位,網購消費總支出將增加2.531個單位,說明金融素養是驅動家庭消費方式轉變的關鍵因素。數據時代的顯著特征在于實物消費的數字化,典型表現為家庭普遍利用數字化完成交易。這一現象的核心在于,家庭財富被數字化地存入消費者的“心理賬戶”[3]中,并通過掃碼、生物識別(面容或者指紋)或者近場通信(NFC)等非接觸式數字支付方式完成財富轉移。值得注意的是,相較于實物現金支付,消費者對于數字支付的貨幣損失鈍感化,導致其主觀感知的消費成本降低,進而刺激消費頻次的增加。金融素養的提升能有效增強家庭成員對線上消費環境變化的適應性,鼓勵其積極參與線上消費。由此,假設H5成立。
表2金融素養對家庭消費總支出、消費結構升級、消費方式轉變的影響

注:***、**、*分別表示在 1% , 5% , 10% 的水平上顯著;括號內數值為穩健標準誤差。下表同。
在戶主特征控制變量中,戶主年齡、健康狀況對家庭消費、消費升級和消費方式轉變的影響在 1% 水平上顯著為負。隨著年齡的增長,家庭的消費模式和消費傾向往往會發生變化。年長的消費者可能對新興消費模式的適應性較低,在家庭消費決策中傾向于傳統方式,這會影響家庭消費結構的現代化和消費方式的轉變;身體狀況欠佳的家庭成員為應對當前醫療需求,傾向于儲備大量流動資金,主動抑制不必要開支、削減消費。受教育程度、婚姻狀況對家庭消費、消費結構升級和消費方式轉變在 1% 的水平上正向顯著。受教育程度的提高伴隨著信息獲取能力、理解力和決策力的增強,這些能力在家庭消費行為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在已婚的狀態下,可能由于實現協同效應,家庭成員對未來整體發展情況保持樂觀態度,在保證必要儲蓄時,更具有消費能力,更能促進消費。家庭特征控制變量中,家庭人口規模對家庭消費有顯著正向影響。通常而言,家庭人口規模較大往往意味著更高的基本生活需求,涵蓋食物、住房、教育等方面,這種需求的增長會促使家庭增加消費支出,以滿足所有家庭成員的日常需求。此外,在人口較多的家庭中,消費決策往往是多個成員共同討論與抉擇的結果,這種集體決策過程能夠綜合考量不同成員的需求與觀點,進而優化消費支出結構,提升消費的合理性和效率。表2統計結果顯示,家庭保險費用繳納對家庭消費呈現顯著負向影響。隨著保險費用的增加,家庭的可支配收入相應減少,可用于其他消費項目的預算也隨之減少,導致家庭在非必需消費品上的支出減少。同時,保險費用的支付還可能限制家庭對新興消費品和服務的嘗試,進而降低家庭消費的多樣性。
(二)中介效應檢驗
采用Bootstrap法驗證信貸約束、財富效應以及信用卡使用在影響路徑中的中介作用,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表3顯示,信貸約束的間接效應系數為0.002,在 1% 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而且其 95% 的置信區間完全位于正值區間,說明金融素養每提高1個單位,通過信貸約束對家庭消費產生0.002個單位的間接影響。直接效應系數為0.404,標準誤差為0.008,95% 的置信區間完全處于正值區間,說明金融素養對家庭消費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也就是說,金融素養的提高有助于居民更好地理解和使用信貸產品,從而更易獲取信貸,有助于家庭在面臨資金的流動性約束和跨期消費需求時,能夠更好地理解和利用與貸款相關的因素,做出更優的貸款選擇,更有效地獲得信貸資金支持,緩解家庭信貸約束,從而促進家庭消費。由此,假設H2成立。
財富效應的間接效應系數為0.006,標準誤為0.00127,在 1% 的水平上顯著,說明金融素養每提高1個單位,通過財富效應對家庭消費升級產生0.006個單位的間接影響。直接效應系數為0.633,標準誤為0.012,在 1% 的水平上顯著,說明金融素養對家庭消費升級的直接促進作用非常顯著。金融素養的提升有助于家庭更好地進行財務規劃,增加家庭資產配置的多樣性以此增加家庭財富。財富的增加不僅會增加家庭的消費能力,而且會促使家庭的消費升級。比如當財富增加時,家庭成員更注重消費品的品質和服務類消費的質量。由此,假設H4成立。
信用卡使用的間接效應系數為0.298,標準誤為0.019,在 1% 的水平上顯著,說明金融素養通過信用卡使用對家庭消費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直接效應系數為2.233,標準誤為0.040,說明金融素養的提高在一定程度上縮小了群體間的數字鴻溝,有效降低了信息不對稱,減少了數字金融在供給側與需求端的結構性錯配問題。家庭成員金融素養的提升有助于其深入理解信用卡等信貸工具,降低家庭實現資產與消費跨時期配置的成本[3],有力緩解了流動性約束,優化了家庭消費支出,從而驅動家庭消費方式的轉變。由此,假設H6成立。
表3中介效應Bootstrap檢驗

(三)穩健性檢驗
為檢驗上述回歸結果的可靠性,進行穩健性檢驗。借鑒盧亞娟和殷君瑤的思路[25],采用得分加總法重新測度金融素養水平,得到替換的解釋變量F2,重新評估金融素養對家庭消費、消費升級和消費方式轉變的作用效應,對基準計量模型進行再次回歸。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表4第(1)(3)(5)列分別展示了未加入控制變量情況下金融素養對家庭消費總支出、消費升級程度以及消費方式轉變的影響,估計系數依次為0.201、0.279和1.044,均在 1% 的水平上顯著。加入控制變量后結果如表4第(2)(4)(6)列顯示,金融素養對消費總量的增長、結構升級以及方式的轉變具有正向效應,與基準模型發現一致,證實了回歸結論的穩健性。
表4替換解釋變量穩健性檢驗結果

為進一步檢驗上述結果的穩健性,本研究采用離散選擇模型對基準回歸結果進行補充檢驗。具體而言,將連續型消費變量進行二元選擇變量處理。若家庭總消費高于樣本中位數,則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對發展型和享樂型消費、網購消費總量進行同樣處理。然后使用Probit模型進行回歸,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表5第(1)列展示金融素養每提升1個單位,家庭成為高消費家庭的概率就顯著增加0.64,這與基準回歸中金融素養每提升1個單位總消費增長 40.6% 的結果共同反映了金融素養對消費總量的提升效應。表5第(2)列展示金融素養每提升1個單位,發生消費升級的概率提高1.06,這與基準回歸中金融素養每提升1個單位消費升級增長 63.9% 共同印證金融素養促進家庭消費升級。表5第(3)列展示金融素養每提升1個單位,進行網購消費的概率就增加0.98,這與基準回歸中金融素養每提升1個單位網購消費增長2.53共同揭示金融素養促進消費方式轉變。綜上所述,變換回歸方法后,基準回歸結果仍具有穩健性。
表5更換回歸方式穩健性檢驗結果

(四)異質性檢驗
由于城鎮和鄉村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發展有明顯的差異,不同戶籍受訪者的金融素養水平存在差異。為研究金融素養對家庭消費行為影響的城鄉異質性,將34592戶研究樣本依據戶籍性質,劃分為24898戶鄉村家庭和9694戶城鎮家庭,進行分組回歸分析。結果如表6所示。表6第(1)(2)(3)列為城鎮家庭的回歸結果,第(4)(5)(6)列為鄉村家庭的回歸結果。就消費總支出層面而言,金融素養對城鎮與鄉村家庭消費支出的系數分別為0.303與0.486,在 1% 的水平上顯著,說明提升金融素養對家庭消費總支出的促進效應在鄉村家庭較城鎮家庭顯著,而且鄉村家庭金融素養普遍較低,說明推動鄉村家庭金融素養水平提升對釋放其消費潛力具有關鍵意義。就消費結構升級層面來說,金融素養提升推動城鄉家庭消費結構升級的系數分別為0.533和0.717,在 1% 的水平上顯著,說明金融素養提升推動消費結構升級的影響在鄉村家庭更顯著。城鎮家庭可能由于前期積累了較多的家庭財富,已部分實現消費升級,其邊際上升空間相對有限。這說明,在金融素養驅動家庭消費結構升級的過程中,應根據不同家庭的實際需求考慮問題,政策干預應聚焦于鄉村家庭,同時為城鎮消費的持續優化預留空間。就消費方式轉變層面來說,城鎮與鄉村的回歸系數為2.278和2.644,均在 1% 的水平上顯著,再次印證鄉村效應的主導性。在數字化深度發展階段,需要更加關注鄉村金融素養提升對消費方式轉變的推動作用。盡管作用強度存在城鄉差異,但金融素養均能增加家庭消費總支出、促進消費結構升級及消費方式轉變,且鄉村家庭提升程度均大于城鎮家庭。
表6戶籍異質性檢驗

由于不同群體在受教育年限上存在顯著差距,不同受訪者的金融素養水平呈現明顯差異。依據34592戶家庭受教育程度的不同,將高中及以下歸類為低教育組,大專及以上歸類為高教育組,進行分組回歸分析。結果如表7所示。表7第(1)(2)(3)列為低教育組的回歸結果,第(4)(5)(6)列為高教育組的回歸結果。就消費總量而言,低教育組的邊際效應更突出。低教育組金融素養提升1個單位消費總量增加0.460,而高教育組金融素養提升1個單位消費總量增加0.270。低教育組家庭往往面臨更為嚴重的信貸約束,金融素養的提升能顯著緩解其融資困境,而高教育組家庭通常具有較高的金融資源獲取能力,金融素養提升帶來的改善效應就相對有限。從消費升級方面來看,低教育組金融素養促進消費結構升級更明顯。低教育組金融素養提升1個單位,發展型和享樂型消費增加0.648,高教育組金融素養提升1個單位,發展型和享樂型消費增加0.529。低教育組家庭在提升金融素養后,財富效應對消費升級的驅動作用會更明顯,而高教育組家庭或許已完成一部分消費升級,其消費優化空間變窄。從消費方式轉變方面來看,低教育組更為敏感。低教育組金融素養提升1個單位,網購消費增加2.746,而高教育組金融素養提升1個單位,網購消費增加1.761。低教育組家庭存在顯著的數字鴻溝,而金融素養的提升能有效強化其對線上支付的安全感知,進而推動其消費方式從線下向線上轉變。
表7受教育程度異質性檢驗

五、主要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研究基于2019年中國家庭金融調查微觀數據,考察了居民金融素養對家庭消費的作用機制。研究結論為:第一,消費者金融素養水平的提高可以幫助他們樹立理性消費的觀念,從而推動家庭消費規模的持續擴大;第二,家庭成員金融素養水平的提高有助于優化家庭內部消費結構,不斷增加發展型和享樂型方面的消費支出;第三,金融素養水平的提高能增強家庭成員對線上消費場景的適應能力,加速推動消費方式的轉變;第四,金融素養通過緩解家庭信貸約束、優化財務規劃及深化信貸工具認知方式,實現家庭資產與消費的跨期配置,持續推動家庭消費結構升級與消費方式轉變。作為社會經濟活動中的重要主體,家庭金融素養水平直接影響到其經濟決策的科學性、資產配置的合理性以及風險應對能力。因此,完善金融教育體系、優化金融消費環境、釋放家庭消費潛力,是推動經濟結構調整與社會和諧發展的關鍵舉措。
提升家庭金融素養,強化金融教育體系建設。一是分層普及金融教育。鄉村與低教育群體優先進行培訓,設立社區金融學堂,使用方言教材,進行信貸風險識別、線上支付操作等案例教學,有針對性地解決鄉村家庭金融知識匱乏問題。二是開發數字化金融教育工具。開發簡易版金融知識App,嵌入短視頻教程和互動測試,服務對象覆蓋低學歷人群。三是構建全生命周期教育框架。將金融素養納入義務教育課程體系,側重基礎理財知識的學習和風險識別,聯合金融機構開展公益培訓,將重點放在家庭財務規劃、信貸工具使用上。設立老年群體金融教育專題,預防老年群體金融詐騙。
構建良好金融環境,釋放鄉村家庭消費潛力。一是創新信貸產品,有效緩解家庭信貸約束。擴大普惠金融的覆蓋度,針對鄉村家庭開發小額信用貸,簡化審批流程,提高貸款發放效率。對按時還款的農村家庭提供優惠利率,長期來看,通過信用激勵機制,逐步提升整體鄉村家庭的信貸可得性。二是強化數字支付的安全性,升級鄉村支付基建,擴大數字終端覆蓋,降低線上消費門檻。通過宣傳反詐案例,強化風險防范教育,提升家庭對線上支付的信任度。
挖掘鄉村消費市場,推動鄉村消費結構升級。一是對鄉村進行差異化政策扶持,將消費補貼傾向鄉村,為鄉村家庭購買綠色家電、教育服務等發展型消費提供補貼。二是完善鄉村物流與供應鏈,建設縣域冷鏈倉儲中心,降低電商生鮮的配送成本,豐富鄉村消費選擇。三是開發適配鄉村的金融產品,設計低門檻的理財工具,增強鄉村家庭資產的財富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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