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塔納索夫的《比較美學》

現任保加利亞科學院哲學研究所研究員阿列克桑德爾·阿塔納索夫于1988年由保加利亞共產黨出版社推出了他的一部新著《比較美學》，立即在國內外引起了強烈的反響。

這本新的美學論著主要選擇了普列漢諾夫、盧卡契、巴甫洛夫和卡岡這四位不同時期不同國籍的美學家來加以比較和進行分析，在廣闊的時代背景中梳理了列寧主義時代美學的變化和發展。全書共分五章：第一章《美學的自我反省》，其中包括《對先輩們的批評》和《美學與技術美學》兩節。從標題中便不難看出，作者的研究方法從一開始就貫穿著歷史和現實的結合；由歷史的回顧和總結中，系統地深入地審視和探討美學的今天。第二章《美的哲學》，兩節的標題均為提問式：《自然美的本體論和認識論：美是主觀的體驗，還是客觀的存在？》、《什么是美？》看來，對這兩個問題的回答是至關重要的，可兩千余年來的美學思想史持續爭論不休的主要也在這兩個基本問題上，而直到今天美學科學研究最難又最需要解決的首先依然是這兩個問題。第三章《藝術的特征》，實際上是本書的重點。這一章的篇幅相當于前兩章的總和，共包括9節，差不多涉及到所有藝術論的重要問題。其實這并不奇怪，因為無論是普列漢諾夫、盧卡契，還是巴甫洛夫和卡岡，都曾將藝術作為重點研究對象，并撰寫過大量的論著。第四章《現實主義的開端和反現實主義》，這個標題很容易使我們想到前不久曾經流行過的概括藝術史的陳舊公式，然而作者并非是為歷史而爭辯，重點還是闡釋和對比普列漢諾夫、盧卡契、巴甫洛夫以及卡岡等對于現實主義理論的態度。最后一章的標題為《社會主義現實主義》。作者并不回避地指出，在這個問題上盧卡契、巴甫洛夫和卡岡等人的看法并不是完全一致的。他在書中較詳細地分析了這幾位美學家如何對待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甚至還回答了盧卡契是否否定社會主義現實主義這樣尖銳的問題。阿塔納索夫認為，應當從列寧主義的文化路線和文化政策的角度，歷史地全面地評價社會主義現實主義。

作者為什么要選定普列漢諾夫、盧卡契、巴甫洛夫和卡岡作為《比較美學》一書的主角呢？這自然有多種多樣的解釋。按照阿塔納索夫的意見，普列漢諾夫是第一個專門研究過哲學美學和藝術的普遍理論的馬克思主義者；巴甫洛夫和盧卡契可以看作是列寧主義階段中馬克思主義美學和文學藝術批評最有成果的思想家。在現代條件下，馬克思主義美學的發展，愈來愈體現于集體的成果中，也許卡岡可以作為這方面的一個比較突出的代表。

《比較美學》首先分析對比了以上幾位思想家關于美學對象的認識。照作者看來，普列漢諾夫承認美學是一門獨立的學科是有前提的，那就是這門學科必須要建立在社會學的基礎之上，并以客觀生活的發展過程作為理論的出發點。巴甫洛夫認為，美學只是在一般的藝術理論的意義上才能作為獨立的學科而存在，因而美學不能看作是哲學科學或哲學的分支學科，盡管它與哲學有不可分割的聯系。盧卡契雖然強調過藝術是審美的唯一的對象，但同時又指出自然美和社會美也是另外的不同的綜合性對象。卡岡則表示，美學并非簡單地是關于美的科學，而應當成為研究一切審美價值財富的學科；環繞人的空間世界，創造性的實踐活動，反映現實生活的藝術創造，都是美學的對象。在這個意義上，美學或許可以稱之為關于世界的審美改造的學科。與巴甫洛夫不同，卡岡將美學作為哲學科學。

關于美的本質問題，歷來便有不同觀點的不同回答。普列漢諾夫不僅認為客觀的現實存在是第一性的，而且第二性的物的質同樣是客觀的現實的，斷定自然美是客觀的存在。他從原始人美化自身的社會心理學觀點，來看待美的聯想。照盧卡契看來，自然本身并非是美的或具有美學特性，否則就會象客觀唯心主義那樣認為一切存在都是先驗的理念。他不同意車爾尼雪夫斯基的美揭示生活和暗示生活的觀點，認為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秋天的景象，那意味著生命的終結，但人們卻從樹葉的金黃色彩得到了美的享受。對盧卡契來說，問題的實質不在于自然美是否存在，而在于人對自然美的體驗的美學性格。他將審美的體驗作為一種歷史的沉積，是個體心理向社會心理的運動過程。盧卡契說，自然美既是客觀的同時又是主觀的；它與自然界的客觀世界不可分離，但只有在人類對美的需求上才會存在。卡岡則斷定，審美是主客觀的辯證統一、物質與精神的統一；因而，既不能把它歸結為存在的本體論意義，也不能置放在意識的心理地位。美、崇高以及其他范疇，都是一種價值，對它們的感知是人類意識價值活動的形態。巴甫洛夫在分析美學范疇時，明確地將認識論方法與心理學方法區別開來。照他看來，美的事物是客觀的，它與有益是不同的；客觀現實中的美有不同的表現形態，因而對人們便有不同的主觀印象。

《比較美學》對以上幾位作者在自己的著作中關于藝術的本質問題或多或少的研究，也分別作了比較分析。圍繞著這個基本問題，涉及到許許多多具體的方面：藝術的起源，藝術的社會性、階級性和個性的關系，藝術是客觀現實的主觀反映，審美范疇的特殊性，創作天才和藝術使命，藝術批評和美學批評的本性和任務等等。在普列漢諾夫的著作中，藝術的社會階級性占據了相當重要的地位，與此同時他又強調藝術與經濟、與政治的聯系是間接的。他指出，個人的創作才能在藝術活動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盧卡契將藝術中關聯的情感活動與第一信號系統和第二信號系統聯系起來，認為由此才產生和感知美的現象。卡岡不同意把藝術作為一種精神文化，他認為藝術應當處于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之間，或者是兩者的融合。

《比較美學》一書的作者通過多方面的比較表明了自己在一系列美學問題上的基本看法。不過，以上涉及的眾多問題都并非是無可爭議的。不久前，筆者在訪問保加利亞科學院與阿塔納索夫交談，他贈送我這本《比較美學》的新著時，就直率地說明期待著新的論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