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機雖然不象自然災害那樣造成實體的人員傷亡和斷壁殘垣,但是它同樣撼動整個韓國,不僅使韓國的國民經濟頻臨破產,連一向好強爭第一的民族自尊心也幾近崩潰。然而,韓國并沒有從此倒下,強悍的民族性轉向自己含淚開刀,關掉三分之一的銀行,200家金融機構,裁減4萬政府工作人員,解構富可敵國的大財團……。真正的重整勢必痛苦,也勢必漫長。再生中的韓國,已漸漸看到了危機后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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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的亞洲金融危機給韓國經濟帶來深重的創傷,韓圓匯率急劇貶值,資本迅速外流,短短幾個月內,韓國經濟已頻臨破產的邊緣。經過1年多的努力韓國經濟已經開始復蘇。1999年經濟增長率高達10.2%,居亞洲各國經濟增長之首。高速的經濟增長很容易讓人覺得韓國已經走出危機的陰影,開始了危機后的新一輪快速增長時期。但是,深入韓國經濟的內部,就會發現韓國經濟的復蘇應該打個折扣。到目前為止,韓國失業率仍然高達7%,有將近160萬的人仍然沒有工作。高經濟增長率只是技術性反彈的結果。例如,1999年第二季度經濟增長率達到9.8%,但國民生產總值只比1997年同期多出2%。由此,許多人一直在問,韓國經濟的復蘇是真的嗎?對于這個問題,答案并不明確。其實,真正重要的是韓國因為金融危機的打擊,正在步入全面改革的轉折時期。
現在的韓國,最常用的詞匯就是重整。不僅政府、企業在重整,連一般的韓國人也在重整自己的價值觀。在全國改革、重整的時期,對立、沖突的情景和經濟數據將持續存在。“現在和過去不同了,韓國人要接受現實——如今是一個好與壞并存的時代。”韓國高麗大學企管系教授張夏成說。
金融危機已經過去,但韓國剛剛開始走進歷史的轉折點。這場巨變,全亞洲都無法置身事外。畢竟,韓國仍然是亞洲的第三大經濟體。
‖金大中: 臨危受命拯救經濟‖
從數字上看,韓國經濟的成效確實非常亮眼,經濟增長率反彈十幾個百分點、通貨膨脹迅速下降,外貿順差巨幅增長,外匯儲備增加2倍(見表)。
遭受金融危機重創,幾乎倒下的韓國經濟能夠最先擺脫危機的陰影,重新站了起來,金大中是關鍵因素。韓國的政界、學界、以及企業界人士對金大中的工作都比較肯定,認為韓國國民當初選擇金大中為韓國總統是正確的。
1997年對韓國經濟來說可謂是災難深重。先是有年初的大罷工,而后是1月底韓寶鋼鐵工業公司宣告破產,3月22日韓國殊鋼公司破產、4月21日韓國最大的酒類集團真露公司出現債務問題被列入銀行援助計劃、7月中旬韓國第8大財團起亞集團宣告破產。接著是韓興、代龍等集團相繼破產或出現債務問題,韓國掀起了企業破產風。屋漏偏逢連夜雨,11月,東南亞金融危機迅速蔓延到韓國,在1個多月的時間內,韓圓匯率從1美元兌860韓圓急劇下跌到12月22日的1美元兌2000韓圓;外匯市場的風云突變又波及到股票市場,股票價格指數跌至10年來的最低水平;韓國的主權信用評級在一個月內被連降10級。12月3日韓國政府不得不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求援,并與IMF達成經濟改革的協議,協議包括宏觀經濟政策和微觀經濟政策兩部分,前者包括貨幣、匯率、財政等緊縮總需求的政策;后者包括貿易自由化、資本自由化、金融部門結構調整、企業結構改革、提高勞動市場的彈性以及構筑社會保障網等有關市場機制的確立和結構調整的內容。
對于民族自尊心極強的韓國人來說,與IMF達成協議,讓IMF對韓國的經濟政策指手畫腳實在是難以忍受。因此,全國的反對聲浪很高。
12月韓國總統大選結果揭曉,金大中當選為韓國總統。他除了抵抗強烈的反對聲浪,接受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資金援助條件外,還鎖定金融、產業、勞工和政府四大經濟部門,開始全面改革。
出身反對黨、不與財團掛鉤、也沒有執政黨沉重歷史包袱的金大中決心放手一搏。金大中一直對韓國自我封閉、財團獨大、政企勾結的經濟結構不滿,因此,執掌大權伊始就下定決心要在任期內,為韓國的金融體系和企業建立市場機制,重塑韓國經濟的全球競爭力。
在這種信念下,金大中政府相繼出臺了包括全面開放外資并購韓國企業、強迫財團重組、政府機構精簡合并等一系列激進的改革措施。僅僅在金融部門,韓國就關掉了約1/3的銀行、200多家非銀行金融機構,政府部門裁員4萬。改革幅度之大,令世人矚目。
金大中非常清楚,改革的關鍵在于國民的支持。所以 ,他不放棄任何一個與國民溝通的機會,向他們宣講自己的改革主張。例如,在開放外國資本收購韓國企業方面,民族自尊心極強的韓國人覺得難以接受 ,但金大中政府通過媒體反復解釋引進外資的好處,如增加就業機會、拯救國內企業、增加外匯儲備等等,使韓國人民逐漸接受。
‖企業重組:切割財團,活化經濟‖
在金大中政府的一系列改革藥方中,切割大財團和重整金融體系是最猛的兩劑烈藥。
韓國大財團曾經創造了舉世矚目的“漢江奇跡”。然而,昔日奇跡的功臣今天卻成了危機的罪魁禍首。造成韓國企業財團現狀的最大問題是什么呢?部分韓國企業界人士認為,財團體質沒有什么問題,只是因為舉債過度,又恰逢亞洲金融危機,資金極度短缺,從而造成困境。但是,國際專家及韓國學者則認為,韓國財團的倒閉風潮根本原因不在于財團的短期債務、資金流動性短缺等問題,而是更深層的、更難以解決的公司管理問題。韓國財團的公司管理體制遠遠不能適應規模擴張的速度和全球競爭的壓力。財務問題可以解決,管理體制問題卻需要持續不斷的變革和重整。企業財團能否建立起有競爭力的公司管理體制,不僅決定了財團本身的發展,而且決定了韓國產業的全球競爭力。
90年代,世界企業都進入全球競爭的時代。世界各大公司紛紛裁撤無關聯、缺乏競爭力的業務,專注于提高企業的核心競爭能力。在全球競爭環境發生變化的情況下,韓國的各大財團卻仍然認為規模重于一切,進行無止境的業務擴張和投資,搶占市場份額,而無視平均利潤率只有2%(韓國前30大財團)的現實。
支撐財團進行擴張的原動力就是所謂的“艦隊型”管理體制。也就是說整個集團像艦隊一樣相互支持,獲利的子公司把資金注入虧損的子公司,各子公司之間相互持股、相互提供信貸。這種管理結構的問題,除了極容易引起連鎖倒閉之外,還造成管理上的不透明和責任不明確。因為,從表面上完全看不出集團下屬各子公司或分公司的經營業績,股東也無從追究經理人和決策者的責任,作為監督者的銀行和投資機構迷失在一堆虛虛實實的財務數據中,無從下手。只有等到問題無法解決的時候才會暴露,而無法采取先期的防范措施。
針對大財團的這種弊端,金大中政府提出了切割財團的“大交易”(big deal)計劃。然而,重組計劃的實施談何容易,因為財團實在是太大了。截止到1997年,僅前5家企業財團,現代、大宇、三星、樂喜和鮮京的產值就占韓國當年國內生產總值的37%,共擁有264家子公司,業務范圍遍及半導體、鋼鐵、百貨公司、牙膏等行業。
財團支配著韓國的經濟,危機的爆發使財團面臨資金短缺的困境,這倒正好成了金大中推行其“大交易”計劃的良機。1998年1月,韓國政府同5大財團就“大交易”計劃達成5項原則協議:(1)提高企業經營的透明度,(2)取消企業集團間的相互擔保,(3)徹底改善企業的財務結構,(4)確定企業的核心產業,也就是各大財團不能什么都做,相反,必須把資源集中在自己的核心業務領域,與此同時加強與中小企業的合作。(5)改善公司治理結構,包括嚴格的管理會計制度。在上述5項原則的基礎上,韓國政府制定了具體的推進措施,并修訂了有關企業結構調整的10部法律,它們包括破產制度方面的法律(公司整頓法、和議法、破產法)、金融及會計制度方面的法律(銀行法、證券交易法、對企業財團進行外部監督的相關法律等)、租稅以及外國人投資方面的法律(租稅減免規制法、法人稅法、外國人投資及引進外資的相關法律、壟斷規制及公平交易法)。
在“大交易”計劃中,5大財團的業務切割和重組最受關注。根據大交易計劃,業務重組后的5大財團,將在9個產業部門實現集中化。這些部門包括:石化、航空、半導體、汽車、電子、煉油、動力設備、造船、鐵路車輛等。5大財團各自的核心業務分別為:現代的核心業務是汽車、造船和建筑;三星的核心業務是半導體、國際貿易和金融服務;樂喜的核心業務是化學/能源、電子/電訊、金融服務;鮮京的核心業務是能源、化工、電訊、建筑、金融服務。在確定了核心業務以后,財團必須出售或與其他財團交換非核心業務,從而使每一個行業都有“世界級”的公司。例如現代的半導體和樂喜的半導體、現代石化和三星通用化學,各自合并成立新的公司;三星集團放棄汽車產業,和大宇集團交換大宇電子,等等。
韓國政府直接參與“大交易”計劃,決定各個財團之間的業務交換和匹配。由于政府直接參與,推動了重組計劃以較快的步伐進行,但是也招來了不少的非議。以三星汽車與大宇電子的交換為例,三星人認為,三星集團原本就想放棄汽車產業,但是三星可以以出售的方式退出汽車產業,而不一定非得像政府安排的那樣與大宇電子置換。有些學者也認為,政府不應該介入,而且也沒有能力介入企業的業務重組。
對政府直接參與重組計劃的爭論實際上反映了韓國政府和財團之間的糾葛。過去的韓國政府雖然在貸款和政策上扶持財團,但也擔心放任自流可能帶來的惡果。前幾任總統都試圖對財團進行重組,但都半途而廢,未能成功。因為,財團知道,只要能夠拖到新總統上任的前兩年,政府對財團的重組就會不了了之。但是,這次的金大中可是真刀真槍地實干,記得當初金大中找5大財團的頭腦們開協商會,會議結束后,5大財團的頭腦們臉色都非常難看。財團們抱怨、質疑政府的強力參與,并認為這樣的干預一定會帶來反效果。而政府官員則表示一切正常,認為動手術總會流血。但該不該換人操刀?流血以后能否藥到病除?這些問題都是韓國企業重組中面臨的嚴峻挑戰。
總而言之,這場世紀之交的企業重組,不僅關系到金大中的政治生命,更重要的是,它還關系到韓國經濟和產業的未來。
人們關心的是,這場重組能否成功?答案并不肯定。一般認為希望不大。因為,在實際的執行中,存在著許多困難,各財團對資產價值、股權交換的方式、債務如何清償等具體問題都有不同意見和爭議。而且,隨著經濟回升,財團的財務問題逐漸緩解,更增加了財團抵制重組的籌碼。事實上,除了現代半導體和樂喜半導體的合并,現代石化和韓華(Hanwhua)石化的合并,以及現代、大宇、Hanjin的鐵路車輛合并外,還沒有其他的成功案例。最近一家韓國調查機構的民意調查表明,有53%的韓國人認為,直到金大中2002年任期屆滿,韓國的財團重組計劃也不會成功。當然,也有一部分人對韓國的財團重組抱有樂觀的看法,認為韓國財團的基礎甚好,用不了多久,就會重新站起來。
樂觀、悲觀本身都不重要,關鍵在于,引發韓國財團危機的核心問題能否得到真正的解決,并在這一基礎上建立起合理的,能適應形勢變化的公司管理體制。
‖金融改革: 競爭力從倒閉1/3開始‖
早在危機爆發前一年,韓國政府就已經把金融部門的結構改革作為最大的政策課題,召集各界專家為金融改革委員會制定金融結構改革的方案,打算在此基礎上對金融部門進行大膽的改革。然而,改革因遭到各利益集團的抵制而流產。1997年底,危機爆發,金融部門的改革已勢在必行。
金大中政府順應形勢的需要,為金融改革確定了一個制度性的框架,這個框架的基本內容包括:(1)通過一系列金融改革法案,包括賦予中央銀行獨立性的“韓國銀行發修正案”;對銀行、證券、保險、以及其他金融機構進行統一監管并設置同意監管機構的法案;存款人保護法、 有關關閉金融機構、損失分配、持股減資的立法等。(2)成立直接隸屬總理的金融監督委員會(簡稱FSC),統一行使對銀行、證券、保險和其他金融機構的監管職能。 金融監督委員會運作成功的主要秘訣是保持決策上的獨立性。首先,不首外來的干預。例如,中央銀行將監管工作交給FSC后,只負責貨幣政策,不能再威脅、利誘銀行配合政府政策。財政部也不能因為經濟發展的需要,要求金融部門協助貸款給特定的企業和項目。其次,FSC的工作人員也要謹守超然原則。FSC內有9個委員,他們由律師、大學、以及政府財經官員組成。每個委員都不能參與與自己有利益關系的決策。為了強化金融改革的執行效力,韓國政府將規劃、法規制定等決策工作與實際的監管工作分開。FSC負責決策,在FSC下再設金融監管執行機構,執行FSC的決策。(3)允許外資參與韓國金融機構的重組,允許外資銀行和證券公司在韓國開設分支機構。
由于金融改革的涉及面很廣,所以最要緊的是確定改革的先后次序。韓國政府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一致認為,銀行業的徹底改革最為要緊。 銀行改革的第一步就是鏟除那些體質太差,資本充足率低于8%的銀行。鏟除的主要方式是標購(purchase & assumption, P&A),在這種方式下,買主可以只接受被收購銀行的較好資產和員工,存款保險公司吸收被收購銀行資產小于負債的差額,韓國資產管理公司購買被收購銀行的不良貸款。收購銀行就不易被被收購銀行的不良資產拖垮。如果在標購的過程中,沒有算清被收購銀行的不良資產,在標購后6個月內,收購銀行仍然可以將被收購銀行的不良資產,賣給韓國資產管理公司。其次,針對銀行內部管理不善,如貸款決策高度集中、風險控制結構不完善等弱點,擴大了董事會的的權力,推行了與國際標準相一致的的貸款分類方法、信息披露和會計標準。
對于非銀行金融機構,政府除了強行關閉經營不良的機構外, 對于那些問題不太嚴重、能夠持續經營的機構則要求它們限期提交“經營正常化方案”,經營正常化方案的評估標準主要有三,即資產的流動性、安全性和贏利性。
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中,韓國就關閉了近1/3的銀行,200家的金融機構(見表2)。
在付出了高昂的改革代價后,金融業新氣象開始逐漸展現。與以前相比,金融機構的透明度有了明顯的提高,外資對韓國金融市場的信心開始恢復,韓國金融機構的信用評級也重新開始回升。更為重要的是,韓國金融機構的經營管理在改革的過程中悄然發生了變化。以前,韓國政府直接指揮銀行為財團提供貸款、籌措資金。在大多數的銀行里,個人和中小企業一貸難求。儲蓄銀行也很少主動找客戶。德國商業銀行投資韓國外匯銀行后,外匯銀行的作風大有改觀,從1999年起開始對客戶發動主動攻勢。
銀行內部的組織也因此發生了改變。例如,現在幾乎每一家銀行都新成立了風險管理部門,在推出每一項新產品、承接每一筆新業務時,都要衡量、了解背后的風險。韓國外匯銀行甚至找了17個新員工,成立了風險管理小組,直接由德國商業銀行來的主管領軍。
經歷了危機和改革洗禮的韓國金融機構,開始按國際標準來做事。例如,危機前韓國的銀行作出貸款決策的依據不是貸款公司的經營狀況、項目的好壞,而是“這是不是韓國政府的重要計劃?政府會不會支持?”只要是,就一定能拿到錢。但是現在,所有的貸款都要經過銀行的貸款委員會討論。在外匯銀行,甚至連韓方的董事長都不參加這個委員會,而是直接由德國商業銀行的專業主管來主持。
未來展望:成功的根本力量將來自社會重組
企業重組、金融改革仍在持續進行,韓國仍然有其特殊的優勢,如韓國人團結、愛國的民族性在金融危機、劇烈變革的時期形成了一股穩定的社會力量;韓國的工業實力在半導體、通訊、電子、造船、汽車等行業,不管是品牌、技術開發或制造,韓國都有世界頂尖的實力。這兩者相結合帶來了危機后的經濟復蘇。但是,經濟復蘇并不表明韓國已經擺脫了危機。
首先,正如前面指出的,象征經濟復蘇的漂亮的數字背后,其實有很大成分的“技術性反彈”。兩年前經濟狀況不佳,基數較低,改革措施到位后,自然容易看到高增長。更重要的是,金大中政府主導的經濟改革,隨著經濟復蘇,出現了停滯的苗頭。
金融危機把韓國累積了40多年的深層問題,如金融體系、產業結構、官僚組織、政企勾結等全暴露了出來。但是這些結構性、體制性的問題,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得到徹底的解決。形勢危急時,大家都愿意妥協,犧牲;但是情況稍有好轉,改革的力量就會遭到削弱,阻力就會重新出現。如財團改革,本來聲勢浩大。目標包括前5大財團的子公司,債務/股本比率要在1999年降到200%以下,而且財團要出售或交換子公司,重塑競爭力。
但是,目前的韓國股市牛氣沖天,股票指數狂漲,經濟開始回穩。財團開始抵制政府的改革計劃。1999年8月15日,金大中還為此嚴重警告財團領導人。
另外,原先動作最大的金融改革,也遇到了瓶頸。1999年9月,韓國最大、最有象征意義的銀行并購案——匯豐銀行收購漢城銀行,已正式宣告談判破裂。金融改革與財團重組之間也是“雞生蛋,蛋生雞”那樣,糾纏不清。“企業經營不好會把金融業拖下水,而金融業出了問題則會導致信用不足,加重企業的資金困難。”這兩項改革越往下推進,深層的問題就暴露越多,改革就會陷入一定的僵持狀態。
拉鋸、沖突、妥協原是任何改革都少不了的,但是如今韓國的改革步伐卻顯得異常的沉重和遲緩。雖然改革會出現反復,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并沒有就此不前的傾向。正如有識之士認為的那樣,改革倘若半途而廢,危機就會第二次爆發,惟一的選擇就是知難而進。
企業重組、金融改革決定了韓國能否擺脫危機的陰影。但從長遠來看,更持續、更根本的改革力量則是韓國社會的重組和轉型。
經歷了危機的沖擊,韓國人民對經濟增長的價值觀開始轉變。以前,為了增長,韓國人民眼看著政府主導產業的發展,眼看著金融機構不負責任地向大企業提供資金,眼看著財團不斷擴張,規模越來越大,效率卻越來越低。韓國經濟的發展除了增長以外,似乎沒有別的目的。
然而,追求增長的結果是什么呢?是旦夕之間,國家經濟頻臨崩潰,往昔的赫赫威龍轉眼成為不得不求助于國際援助的“病龍”;“惟利是圖”的外國資本則乘著韓國企業急需資金的困難時刻,大舉入進。面對這種殘酷的現實,好強爭第一的韓國人開始反思對“經濟增長”的信仰。
除了對大環境進行反省以外,韓國人也開始重新認識自己,韓國的年輕一代,不再相信終生雇傭制,而是認為自己有專長才是最現實、最可靠的保證。個人的就業觀也開始轉變,以前高學歷、有能力的人才都往大財團跑。到大企業就職是社會認同的主流價值。但是,金融危機后,大財團不再是人們想象中的理想就業場所,反倒是一些有獨特競爭力的企業更顯示出生存和發展的潛力,過去以進大財團為榮的韓國大學生,現在開始轉變觀念,愿意到有前景、有活力的中小企業就業,實現自身的發展。
危機后的韓國,正進入一個經濟社會大重組的歷史轉折時期,這樣的重組勢必痛苦,也勢必漫長,而且還有可能出現不斷的反復。但是,一個懂得自我反省、能夠痛下決心向自己的病體開刀的民族必將能夠贏得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