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技術壁壘八大誤區

受訪人：中華人民共和國WTO/SPS國家通報咨詢

中心副主任 林 偉(博士)

中華人民共和國WTO/TBT國家通報咨詢

中心TBT研究部主任 王力舟(高級工程師)

采 訪：本刊記者 王 瀟 林 波

誤區一：“技術性貿易壁壘總是對貿易產生負面影響”

世界貿易組織(WTO)所倡導的是多邊貿易體制，其主要目的是在不產生不良的負面影響的情況下，使貿易盡可能自由地流動。但是，自由貿易可能會導致不安全或不合格產品進入進口國成員，給進口國成員的人類、動植物生命和健康帶來風險。為了規避貿易帶來的這些風險，WTO明確規定各成員政府在保護人類、動植物生命和健康所必需的情況下，有權制定限制貿易的措施(GATT第20條b款)。這意味著對WTO各成員而言，在貿易和安全發生沖突的情況下，安全高于貿易。因此，制定技術性貿易措施的目的是為了維護國家安全、保護人類和動植物生命和健康、保護環境、防止欺詐和保障產品質量。它在促進市場準入、防止市場分割、保證公平競爭以及保障消費者利益等方面起著積極的作用。

盡管如此，技術性貿易措施的壁壘作用的確對貿易的自由流動產生了影響。因為，只要有措施就會有限制，只要有限制就會對貿易產生壁壘作用。因此，理解技術性貿易壁壘的關鍵在于壁壘是否合理。出于安全和健康等目的制定的措施是合理的，盡管它對貿易產生了限制，但這些限制是必需的。只有偏離了合理目標或提出過高要求時，這些措施才會對貿易產生負面影響。技術性貿易壁壘措施就是WTO成員在國際貿易中市場準入的門檻，它也具有二重性。基于合理目標的壁壘是必要的；偏離了合理目標，壁壘才會對貿易造成不必要的限制，產生負面的影響。

為了避免技術性貿易壁壘對貿易造成不必要的障礙影響，WTO制定了《技術性貿易壁壘協定》(簡稱《TBT協定》)和《實施衛生與植物衛生措施協定》(簡稱《SPS協定》)，以規范WTO成員在技術性貿易壁壘領域的行為。換句話講，遵照《TBT協定》和《SPS協定》制定的技術性貿易壁壘是合理的，它對貿易不會造成不必要的影響。

因此，技術性貿易壁壘并不總是對貿易產生負面影響。

正確理解：任何技術性貿易措施都會對貿易產生壁壘作用，但不能簡單地說“技術性貿易壁壘總是對貿易產生負面影響”。合理的技術性貿易措施對貿易會有積極的促進作用；不合理的技術性貿易措施對貿易才會有惡意的限制作用。對合理的技術性貿易措施要設法跨越，對不合理的技術性貿易措施則要堅決打破。

誤區二：“標準可以包治百病”

《TBT協定》將技術性貿易壁壘歸納為三種類型，即技術法規、標準和合格評定程序，它們也被稱為技術性貿易壁壘的三要素。這三要素既相互區別，又互相聯系和互相補充，共同構成了一個綜合的、立體的技術性貿易壁壘體系。

首先，技術性貿易壁壘三要素是相互區別的，它們對貿易的影響和作用不同。技術法規和標準都是對產品的技術要求做出的規定，但技術法規是強制性的，對貿易的影響是直接的；標準是自愿性的，對貿易的影響是間接的。而合格評定程序則是任何一個直接或間接用來確定產品是否滿足技術法規或標準中相關要求的技術程序。

其次，由于三要素對貿易的影響和作用不同，它們又必須相互聯系和補充，共同構成一個有效的技術性貿易壁壘體系，在保護人類、動植物生命和健康以及保障產品質量等方面發揮作用。

此外，由于三要素的作用不同，它們在不同領域的應用也不盡相同。例如，在與人類、動植物生命和健康密切相關的敏感領域，如食品、農產品等，強制性的技術法規往往起著重要作用；而在一些非敏感領域，如IT產業，則更多是通過自愿性標準給出多種可供選擇的途徑達到預期目標。

因此，單單只是提高標準并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一標平天下”是片面的。

正確理解：技術法規、標準與合格評定程序是構建技術性貿易措施體系的三個基本要素，三者以產品為依托構成了一個有機整體，任何一個要素都不能從技術性貿易措施體系中割裂開來。因此，必須站在戰略的高度、從長遠的觀點出發，使三要素得到均衡的發展。

誤區三:“技術性貿易壁壘都是強制性的”

任何技術性貿易措施都會對貿易產生壁壘作用，壁壘作用的強制與否是由技術性貿易措施是否強制性決定的。

根據《TBT協定》，技術法規是“規定強制執行的產品特性或其相關工藝和生產方法、包括適用的管理規定在內的文件。”標準是“經公認機構批準的、規定非強制執行的、供通用或重復使用的產品或相關工藝和生產方法的規則、指南或特性的文件。”而合格評定程序是“任何直接或間接用以確定是否滿足技術法規或標準中的相關要求的程序。”

因此，技術法規是強制性的，標準是自愿性的。而合格評定程序既可以是強制性的，也可以是自愿性的。

正確理解:技術性貿易壁壘作用的強制與否，是由技術性貿易措施是否具有強制性來決定的。

誤區四：“打破或跨越技術性貿易壁壘是政府的事情”

打破或跨越技術性貿易壁壘究其本質不僅是政府部門的事情，更是企業自身的事情。這是因為企業是國際貿易中的主體，是不合理的技術性貿易壁壘的直接受害者。政府負責創造并維護良好的宏觀貿易環境，企業應該參與到其中來。面對技術性貿易壁壘，企業首先應該站出來維護自身的利益。對于合理的壁壘，要通過引進技術、提高質量予以跨越；對于不合理的壁壘，則要由政府借助多邊貿易的談判機制予以打破。在這種情況下，企業應及時向政府有關部門通報情況，使政府有關部門盡快地掌握其它WTO成員設置技術壁壘的現狀，從而采取相應的措施來維護企業的權益。由于企業在產業技術實施、產品標準施行等方面掌握第一手信息，政府與企業的良好溝通不僅有利于企業更好的貫徹實施技術標準，更有利于政府掌握企業所面臨的與壁壘相關的問題，以便政府出面為企業解決問題。

有些企業有這樣一種心理，覺得自己產品遭受到國外技術性貿易壁壘會影響銷售和聲譽，怕引起管理部門的注意，不愿意把這些情況說出來，這種做法是極其要不得的。它不僅損害個別企業，甚至會殃及整個產業。現在南方的一些企業對這個問題認識得非常到位，比如溫州打火機企業，因為他們有切膚之痛，但我們希望更多的企業不要吃了虧才知道預防的重要。

正確理解:打破或跨越技術性貿易壁壘既是政府的事情，更是企業自己的事情。只有企業和政府密切配合，及時溝通，才能打破或跨越技術性貿易壁壘。

誤區五：“企業對國外技術性貿易措施無能為力。”

國內企業在遭受國外技術壁壘時，常常感到無能為力，不知如何應對。事實上，企業完全可以參與到國外技術性貿易壁壘的制定過程中。其中的一個途徑就是參與對國外技術性貿易措施通報的評議工作，這是作為WTO成員應該享受的權利。

根據WTO《TBT協定》的透明度原則，WTO各成員在制定技術性貿易措施的草案階段就要通過WTO秘書處向其它成員通報，以征求其它成員的評議意見。在評議期間，企業可以提出對這些措施草案的意見，并對其中不合理之處要求改正，通過這些評議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其他成員正在制定中的措施。這也是打破技術壁壘的一種方法。

舉例而言，入世后我國已經向WTO通報了五十余項新制修訂的TBT措施，其中一項是關于化肥的措施。美國對這項措施提出了評議意見，長達二三十頁。這些意見是由美國的產業協會組織進行的，從技術、對產業和貿易影響等方面提出了意見。可見，企業完全可以通過對WTO通報的評議參與其中。

正確理解:企業能夠參與或影響其他WTO成員技術法規的制定，其中的一個途徑就是參與技術性貿易措施通報的評議。企業參與其中非常重要，因為只有企業才能非常清楚這些措施對自身到底會有什么影響。

誤區六：“只要通過媒體公布技術性措施就是履行了透明度義務”

世界貿易組織是建立在一系列規則基礎上的，其目的是建立一個可預測的、自由的經濟和法律環境，以確保政府和企業能夠準確地了解貿易伙伴正在實施的有關規則，以制定自己相應的貿易計劃，并據此進行投資。為了實現這一目標，世貿組織制定了一系列保障機制，透明度原則就是其中最重要和最基本的基石性原則之一，在各個協定中均有體現。

根據世貿組織《TBT協定》和《SPS協定》關于透明度的規定，各成員必須進行以下三方面工作。

(1)在中央政府部門建立一個TBT和SPS國家通報機構，負責擬訂中的技術性貿易壁壘的通報工作；

(2)建立一個TBT和SPS國家咨詢點，負責答復世貿組織成員有關技術性貿易壁壘的合理咨詢；

(3)在公開媒體上發布技術性貿易壁壘措施。

同時，WTO/TBT委員會和SPS委員會還對通報和咨詢工作都做了嚴格的程序性要求，如在進行通報時，要填寫規定的表格，在一定的時間內提交WTO秘書處，同時對評議期和適應期等也做了詳細的規定。

因此，并不是通過媒體(如:因特網)公布技術性貿易措施就是履行了透明度義務。

正確理解：在WTO的多邊貿易體制下，無論履行義務還是享受權利，都有著嚴格的程序性要求，并非在公開媒體上發布技術性貿易措施就是履行了WTO透明度的義務。

誤區七：“可以用WTO特殊與差別待遇條款來打破技術壁壘”

在WTO關于貨物貿易的很多單項協定中都有針對發展中國家的特殊和差別待遇條款，《TBT協定》和《SPS協定》也不例外。有些人認為可以利用這一條款應對國外技術性貿易壁壘，這是一種誤導。

無論從協定本身的規定，還是現實的應用情況來看，這個條款實際上都形同虛設，不具備可操作性。事實上，從WTO成立至今沒有哪個國家特別是發達國家做到這一點。

比如歐盟最近推出化學品新政策，把它的整個化學品法規體系推倒重來。當歐盟官員在中國舉行新法規說明會時，中國石化協會的代表問:你們為什么不考慮到發展中國家的差別待遇？他們的回答很直截了當：我們根本不考慮這個問題，因為這是我們內部的法律體系。這樣說當然是強詞奪理，因為歐盟化學品新法規體系對整個國際貿易都會有影響。但通過這個例子可以說明，發達國家根本沒有把對發展中國家的特殊與差別待遇當回事。

從我國的情況來看，我們是發展中國家，但是又是發展中的大國和強國。我們也有很多我們的優勢。在應對壁壘方面，不能寄希望于別人的恩賜或施舍，不能把應對寄托在特殊與差別待遇上。實際上還是要靠我們自身提高產品質量和管理水平跨越或打破國外技術性貿易壁壘。

正確理解:中國應對技術壁壘不能寄希望于特殊和差別待遇條款，而要依靠提高產品質量和管理水平來跨越或打破國外的技術壁壘。

誤區八：中國沒有技術法規

對技術法規的理解不能“望文生義”，技術法規的英文是“Technical Regulation”，因此，可譯為“技術法規”或“技術規章”等。《TBT協定》對技術法規給出了明確的定義，“技術法規是指規定了產品特性或其相關過程和生產方法、包括適用的管理規定，并強制執行的文件。該文件還可包括或專門關于適用于產品、過程或生產方法的專門術語、符號、包裝、標志或標簽要求。”可見技術法規包括三層含義: 其一，技術法規是規范一種或一類產品的文件；其二，必須是規范產品特性的文件；其三，是強制執行的文件。

因此，我們不難看出，“技術法規”是WTO特指的一類文件，是以產品為對象，強制性為內涵，各項技術要求為外延的一類文件，它不是一個法律概念。由于這類文件具有強制執行的特性，對貿易的影響直接而巨大。因此，WTO將其與標準等其他類型的文件劃分開來，其目的是要求在技術法規項下履行更多的義務，如透明度義務等。所以，不但中國沒有這樣一個獨立的法律層次，其他WTO成員也沒有。

事實上，依據WTO《TBT協定》的概念，“技術法規”的表現形式是多種多樣的，既包括法律法規，也包括部門規章、強制性標準等。因此，我國不是沒有技術法規，它們是分散在不同領域、行業、行政管理部門中的影響到市場準人而且是規定了產品技術要求的強制性文件。

正確理解：技術法規不是一個法律概念，它只是指一類強制性的涉及到產品技術要求的文件。在我國，技術法規是分散在不同領域、行業、行政管理部門中的，影響到市場準入，而且是規定了產品技術要求的強制性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