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洛神賦》是一篇爭議頗多的作品,曹植為何創作《洛神賦》?曹植在作品中通過人神之戀要表達什么?古今學者有過多種推求,其中最有代表性的觀點有三種:一為感甄說;一為寄心文帝說;一為心靈解脫說。這些觀點主要根據曹植的現實遭遇或傳聞予以推測,加以解說。本文力求從互文及敘事的視野,以文本的考察為主,結合曹植的現實遭遇,力求對曹植《洛神賦》的寓意及寓意的豐富性進行分析與探討。
《洛神賦》是一篇故事賦,它講的是人神相戀的故事。這類賦發端于宋玉的《高唐賦》、《神女賦》,它們講的是帝王與神相戀的故事。到漢末,這類賦演變為士子文人與神女的相戀故事,楊修、王粲、陳琳、應玚的《神女賦》及曹植《洛神賦》便為此類。這類賦的敘事方式及作品寓意與宋玉的《高唐賦》、《神女賦》既有聯系又有變化。
曹植《洛神賦·序》云:“黃初三年,余朝京師,還濟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對楚王說神女之事,遂作斯賦。”賦序中曹植以簡潔的語言敘述了作賦的現實的時空與歷史的時空,揭示了此賦乃是古人之言、宋玉之賦與現實的感發,是現實與歷史交匯的產物。
曹植在賦序中明確指出其創作是有感于宋玉的創作。宋玉對楚王說神女之事有《高唐賦》和《神女賦》,前者寫的是楚懷王夢中艷遇巫山高唐神女的故事,后者學術界存有爭議,有些學者認為寫的是宋玉夢遇神女,也有人認為這兩篇是內容上相互銜接的姊妹篇,后者寫的是楚襄王夢與巫山高唐神女戀愛的故事。今人吳廣平先生在《宋玉研究》一書中從多方面,尤其援引魏晉南北朝至隋唐眾多詩人的詩作對此事的歌吟,且以今人葉舒憲從文化人類學的視野研究得出的結論——《高唐賦》和《神女賦》是以圣婚儀式為宗教背景的,夢遇神女只能是楚王等力證《神女賦》夢遇神女的是楚襄王,其立論具有很強的說服力。
宋玉的這兩篇賦是一種頌述體,是對帝王夢遇神女的一種敘述描繪。在宋玉的這兩篇賦中,賦序對此做了詳細的交代。賦序都以第三人稱記述楚王與宋玉的對話,并以楚王要求宋玉賦其夢事引出正文。以《神女賦》為例,賦的前半部分為具名敘事:
楚襄王與宋玉游于云夢之浦,使玉賦高唐之事。其夜,王寢,夢與神女遇,其狀甚麗。王異之,明日以白玉。玉曰:“其夢若何?”王對曰:“晡夕之后,精神恍惚,若有所喜。紛紛擾擾,未知何意。目色仿佛,乍若有記。見一婦人,狀甚奇異。寐而夢之,寤不自識。罔兮不樂,悵然失志。于是撫心定氣,復見所夢?!庇裨唬骸盃钊绾我??”王曰:“茂矣美矣,諸好備矣。盛矣麗矣,難測究矣。上古既無,世所未見,瑰姿瑋態,不可勝贊……”王曰:“若此盛矣!試為寡人賦之?!庇裨唬骸拔ㄎ?。”
楚襄王、宋玉皆為真實存在之人,賦的前半部分敘寫的主要是楚襄王與宋玉的對話。這種敘事是古代一種重要事件的記述方式,與周時青銅器銘文的敘事方式一致,具有史官記事的客觀色彩。賦序最后敘述了楚襄王要宋玉賦其夢事,這表明,此賦是一次賦的活動的記錄,具有歷史文獻的意味。
正文為敘述者宋玉的敘頌,是對楚王夢神女事的形容描繪,與賦序中楚王所述大體一致。正文雖采用第一人稱,但使用的是“代言體”,是從楚襄王的視角來進行敘述,敘述人與故事中的人物“余”是分離的。賦開始寫“余”(楚襄王)眼中神女之姣麗及內心的歡樂,接著插入敘述人的話語:“他人莫睹,王覽其狀。其狀峨峨,何可極言。”然后視點從“余”(楚襄王)轉為神女與“余”之間的游移。賦正文的敘述人稱由賦序的具名的第三人稱轉換為第一人稱,以“余”取代了楚襄王。與前半部分比較,正文描寫更為細膩,辭采更為華麗,情感也更為豐富,更為真切地表達了“余”(即楚襄王)對神女的期盼、懷戀及愿望。楊義《楚辭詩學》說,宋玉賦是對楚襄王的一種精神治療,賦中的宋玉大講神女的容貌姿態,只是在楚襄王的性沖動難于抑制時,委婉地采取的疏導的策略。這種重復敘述明顯表現了敘述者對記述的人物楚襄王的迎合。
值得注意的是,宋玉此賦雖采用了第一人稱,但卻與作者的心靈世界沒有關聯。早期的賦多為口頌體,且與宮廷禮儀、帝王活動有密切關系,這從漢代賦事活動的有些記載也可看出。班固《漢書》載枚皋“從行至甘泉、雍、河東,東巡狩,封泰山,塞決河宣房,游觀三輔離宮館,臨山澤,弋獵射馭狗馬蹴鞠刻鏤,上(指漢武帝)有所感,輒使賦之”,又載嚴助,有奇異,上輒使為文,作賦頌數十篇。宋玉賦中記述楚王命其賦,與班固《漢書》所載類似。
吳廣平《宋玉研究》云:“云夢之臺或云夢之浦則是上古舉行圣婚儀式的場所(高禖圣地),高唐神女瑤姬則是獻身的神妓或者叫圣娼。宋玉利用人神婚戀的形式,表現的是遙遠時代的真實歷史。”①其實宋玉賦的是楚襄王的夢,圣婚儀式是作為楚王的潛意識而存在的,宋玉不是有意利用人神婚戀的形式,而是在賦楚襄王之夢中,為我們保存了遙遠時代的真實歷史。
曹植《洛神賦》與宋玉《神女賦》相較,有許多相似的地方,寫的都是人神相戀的故事,都極力描繪神女的美麗、人神之間的依戀及離別的傷感,而且神女也都為洛神。但曹植《洛神賦》也有了明顯變化。
曹植《洛神賦》改變了史官式敘頌的體式,而成為“自陳”體式。賦采用第一人稱的方式,敘述者與“余”是一體的。賦先陳述“余”從京城歸東藩,在濟洛水時遇見神女,楚王與宋玉的對話變為“余”與“御者”的對話,然后很快過渡到對“余”所見到的宓妃的描繪,并從對宓妃的描繪轉到“余”與宓妃間的心神交往。敘述體式的改變,使作品的性質發生變化,賦已不是宮廷某一事件的敘述,而成為與作者密切結合在一起的個體心靈的表現。
《洛神賦·序》交代了賦作所述內容產生的時間、地點。據考證,曹植朝京師為黃初四年,黃初三年為誤,是曹植誤寫還是傳寫中的筆誤待考。但此次朝京師之事,曹植還作有一篇作品《贈白馬王彪》,詩有序,序云:“黃初四年五月,白馬王、任城王與余俱朝京師,會節氣。到洛陽,任城王薨。至七月,與白馬王還國。后有司以二王歸藩,道路宜異宿止,意毒恨之!蓋以大別在數日,是用自剖,與王辭焉,憤而成篇?!痹娦蛑标惔舜纬┑牟黄皆庥黾皟刃臉O度的憤恨,全詩也主要呈現詩人的怨憤及內心的掙扎。與《贈白馬王彪》相較,《洛神賦·序》的敘述已散去了現實的激憤,敘述平和簡潔。
《洛神賦》開頭敘曰:“余從京域,言歸東藩,背伊闕,越轘轅,經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傾,車殆馬煩。爾乃稅駕乎蘅皋,秣駟乎芝田,容與乎陽林,流盼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駭,忽焉思散,俯則未察,仰以殊觀?!遍_始時連續四個三字句,急促的節奏,把歸東藩時的奔波、阻礙、勞累及心靈的掙扎情形展示了出來?!叭占任鲀A,車殆馬煩”,這環境的描繪映襯的正是生命的暗淡與疲憊。在生命的沉淪中,生命之舟在茫然顛簸:“爾乃稅駕乎蘅皋,秣駟乎芝田,容與乎陽林,流盼乎洛川?!边B續的動作,呈現了生命掙扎的情形,是生命期盼獲救的象征。人總是要有希望的,尤其在現實無路可走之時,夢便是心靈的惟一的慰依。“精移神駭,忽焉思散,俯則未察,仰以殊觀,睹一麗人,于巖之畔”。前兩句表現的是失魂落魄的情境,“俯”則為生命的沉淪,“仰”則是生命向上的掙扎,生命之光由此在心靈升起,賦由此敘述心靈的夢語。
上述敘述中,作者既是敘述者,又是故事中的行動者,夢想者。接著作者將故事中“余”之夢想以“余”與“御者”的對話來引入,作者變成了對話者,敘述者向客觀敘事游離,夢境轉為客觀真實的存在。這表面上仿照宋玉《神女賦》,但宋玉此作敘述者一直沒有變化,是一種客觀敘事,而曹植這種敘述的變化表現了作者力求脫離現實苦境,心靈在夢境中憩息的生命情態。賦然后轉入夢境的描繪,敘述者與行動者若即若離,展示出一個真幻迷離的世界。
生命是孤獨的,生命又必須有所依靠。行吟澤畔,生命中那份至深的期盼汩汩流出。人有時是很脆弱的,在身心疲憊之時,在生命無告之際,生命的夢語便是心與心相互依偎的渴求,無限美好,充滿深情,又是那般地凄楚?!堵迳褓x》首先敘述了“余”所見洛神之美及洛神之自由無拘: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淥波。秾纖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云髻峩峩,修眉連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輔靨承權。環姿艷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于語言。奇服曠世,骨相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游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躕于山隅。
洛神是生命的光源,作者對此進行了聚焦,這種以靜態為主的形容描繪,不是現實情事的回憶再現,而是作者在黑暗漂泊中升起的可供詩人暫離困頓和煩怠的光明之境。這片光明之境似是永恒的,作者靜態的描繪力求營造一種永恒之境,但隨之而來的動態描繪將這份永恒打破了:“于是忽焉縱體,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蔭桂旗。攘皓腕于神滸兮,采湍瀨之玄芝。”“余”也由觀者轉換為行動者:“余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愿誠素之先達兮,解玉佩以要之?!?/p>
敘述一旦向動態轉換,生命的光影便顯得飄忽不定,生命便在陰陽離合的光影中徘徊,敘述也由此在動態與靜態中不停地跳躍,并緊緊交織在一起:
嗟佳人之信修兮,羌習禮而明詩。抗瓊珶以和予兮,指潛淵而為期。執眷眷之欸實兮,懼斯靈之我欺。感交甫之棄言兮,悵猶豫而狐疑。收和顏而靜志兮,申禮防以自恃。于是洛靈感焉,徙倚彷徨。神光離合,乍陰乍陽。竦輕軀以鶴立,若將飛而未翔。踐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長吟以永慕兮,聲哀厲而彌長。爾乃眾靈雜遢,命儔嘯侶,或戲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從南湘之二妃,攜漢濱之游女。嘆匏瓜之無匹兮,詠牽牛之獨處。揚輕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佇。體迅飛鳧,飄忽若神,陵波微步,羅襪生塵。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
動與靜的交織、“余”的身份在行動者與觀者之間的轉換,敘述視點由“余”向神的跳躍,敘述者生命的柔情、生命的一份至深的依戀及這份情感的漂泊情形得以呈現。這份柔情及依戀是那樣的凄迷、飄忽,內心的感嘆、憂慮、狐疑,洛神的“動無常則”、“進止難期”,皆指向難于止泊的生命之舟。
接下來的敘述:“轉盼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薄坝唷痹俅纬蔀殪o態的觀者,展示出內在生命的努力、期盼,但很快轉入動態的敘寫:
于是屏翳收風,川后靜波,馮夷鳴鼓,女娃清歌。騰文魚以驚乘,鳴玉鸞以偕逝。六龍儼其齊首,載云車之容裔。鯨鯢踴而夾轂,水禽翔而為衛。于是越北沚,過南岡,紆素領,回清揚。動朱唇以徐言,陳交接之大綱。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沽_袂以掩涕兮,淚流襟之浪浪。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無微情以效愛兮,獻江南之明珰。雖潛處于太陰,長寄心于君王。
敘寫神女的活動及哀怨之情,這種游離第一人稱的敘述,加大了人神之間的距離,生命的光源越來越閃爍不定,越來越暗淡,直至熄滅:“忽不悟其所舍,悵神霄而蔽光。”生命的夢語結束,敘述者與夢境中的“余”漸融為一體,于是留給作者的是依稀的飄然而逝的夢幻,是黑暗現實的彷徨: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遺情想像,顧望懷愁。冀靈體之復形,御輕舟而上泝。浮長川而忘返反,思綿綿而増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僕夫而就駕,吾將歸乎東路。攬騑轡以抗策,悵盤桓而不能去。
很顯然,從“仰以殊觀”,生命之光的升起,到“神霄而蔽光”,心靈之光的熄滅,作者對“余”與洛妃依戀之情的敘述描繪,展現的是一段心靈的旅程。這心靈的夢語牽系著作者有意識、無意識的整個生命世界。
離開洛陽,曹植行進在霖雨泥濘的路上,人生是那么地孤寂與失落。在生命的凄苦與彷徨中,在心靈的深處,期冀著與一位美麗的姑娘的相遇,那是美的化身,那美麗的姿質舉世難雙。也是愛的化身,滋潤、撫慰著失落孤寂者的心田。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這也是歷史上人們把《洛神賦》中洛神詮釋為甄氏或曹植之母的合理的層面。洛妃作為人類早期母氏及女性的符號,已內化為人們在現實中受挫后心靈棲息的空間。
當然,洛神還是美好理想的化身,《洛神賦》還傳達出作者人生一份苦苦的追求及理想境界可望而不可及的哀怨、彷徨的思緒。誠如葉嘉瑩所說,千古才人志士所共有的一份基本心態,是“永遠處于不甘的追求之中,永遠處在求不得的悲哀之中”,②于是,生命的追求幻化為一份對美的追求、依戀及深深的失落。不過,人的追求總是植根于個體的生存境遇中,曹植的生命追求又有其特殊的內容。
曹植是有感于宋玉《神女賦》而創作《洛神賦》,宋玉《神女賦》給予了作者怎樣的聯想?蕭粹可注太白詩云:“《高唐》、《神女》二賦乃宋玉寓言,《洛神》則子建擬之而作。唯太白知其托詞而譏其不雅,可謂識見高遠者也?!薄陡咛啤贰ⅰ渡衽范x并非宋玉寓言,曹植的擬作《洛神賦》也很難說有所寄托。宋玉《神女賦》通過帝王夢遇高唐神女的記述,展現了帝王的潛意識世界——對曾有的圣婚儀式的向望及失望,曹植的感發當與此相關。
歷史記載,曹植“以才見異”,特受曹操寵愛,且“丁儀、丁廙、楊修等為之羽翼。太祖狐疑,幾為太子者數矣”(《三國志·任城陳蕭王傳》),是曾追求且很有可能的繼嗣者,但最終失敗。后曹丕定為嗣,并繼王位,曹植倍受壓制。曹植寫過許多表章,希望在政治上得到建功立業的機會,祈求才有所用,卻一直被棄置。曹植對自己的才華是很自信的,且幾乎被立為太子,面對政治上的壓制,其內心的不平怎能平熄。在其詩文中,有不少直抒其才得不到重用的怨憤之情,但青少年時期的輝煌和夢想卻沒有流露。
黃初四年,即曹丕即帝位后的第四年,朝廷舉行“會節氣”大典,曹植有機會回京城,京城的一切自然會勾起對往事的回憶,蕩漾起曾有的夢想。然不久,曹植又被驅遣回封國。《魏志》本傳注引《魏氏春秋》曰:是時待遇諸國法峻,任城王暴薨,諸王既懷友于之痛,植及白馬王彪還國,欲同路東歸,以敘隔闊之思,而監國使者不聽。植發憤告離,而作詩。不平的境遇,理想的破滅,曹植抑郁地離開京城。
極度的不平與憤恨,失衡的心理世界的另一端便是青少年時期的寵愛及繼嗣立業的理想,“顧瞻戀城闕,引領情內傷”,曹植對京城的懷戀,其實也是對過去那份繼嗣立業的理想的懷戀。由此,在途經洛水時,宋玉對楚王所說神女之事觸動了曹植的心弦,曹植在憤恨、困頓、孤獨中,對繼嗣立業理想的懷戀便幻化為對洛妃的追求及無望的依戀。
從宋玉《神女賦》與曹植《洛神賦》的比照中,我們可以看出,曹植把襄王與神女的戀情敘寫轉換為“余”與洛妃的戀情凄訴,楚王被“余”所代替,帝王夢見神女的客觀敘寫模式,轉為個體心靈的主觀抒寫方式,帝王夢事潛藏的圣婚儀式背景便通向了個體潛意識世界中那份一直被抑制的繼嗣立業的理想?!堵迳褓x》也可理解為曹植內心一直被抑制的帝王之夢的一次無意識表現。
①吳廣平《宋玉研究》第217頁,岳麓書社2004年版。
②葉嘉瑩《漢魏六朝詩講錄》第328頁,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
(作者單位:漳州師范學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