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縷析了《義勇軍進行曲》和《秦風·無衣》《楚辭·國殤》《三戶歌》涌泉灌通的愛國主義脈絡;分析了《詩經·漢廣》作為南北文化交融的標志性結晶,深厚民俗土壤孕育出的罕見的詩歌、神話、節日綜合體所具有的文化意蘊。
關鍵詞:“無衣”“國殤”“三戶”義勇軍進行曲愛國主義脈絡漢廣文化意蘊
一、一脈相承的愛國主義戰歌
上世紀三十年代至今,有一首愛國主義的戰歌是海峽兩岸的中國人都認可,并且響徹全球,已成為了中華民族主體象征的歌曲,那就是《義勇軍進行曲》,即《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
前些年,臺灣著名教育家、忠信高級工商管理學校校長、國民黨員高震東在大陸講學時曾再三公開稱道:“‘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筑成我們新的長城!’……你聽這歌寫得多好!”確實如此,《義勇軍進行曲》充分顯示了中華民族面臨生死存亡的危急時刻,每一個愛國的中國人為了追求民族的生存和解放而奮起抵抗,決死奮斗的決心。這條愛國主義的脈絡,是可以上溯至先秦時期的《秦風·無衣》《楚辭·國殤》與《三戶歌》的。
《秦風·無衣》是早期秦國在西周王都故地與入侵敵人西戎作戰時產生的一首軍歌,反映了秦地百姓團結友愛,同仇敵愾的斗爭精神。“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這是全詩的第一段,二、三兩段重章疊句,略有變化,分別為“同澤、同裳”“修我矛戟、修我甲兵”“與子偕作、與子偕行”,深化了團結互助共同對敵的愛國精神,整首詩歌充滿了昂揚向上的戰斗激情。
《楚辭·國殤》是屈原創作的《九歌》中具有特殊風格的一篇,它通過對楚軍將士英勇激烈戰斗和慘烈犧牲的場面描寫,歌頌了楚國衛國將士們忠貞衛國的英雄氣概。“操吳戈兮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首身離兮心不懲……子魂魄兮為鬼雄。”整首詩歌充滿了拼死奮斗的慷慨悲壯氣氛。
而《三戶歌》,則是楚國被秦并吞后,楚地人民發出的恢復故土、打敗強敵的怒吼,“楚雖三戶,亡秦必楚。”詩歌雖短,卻充滿了必勝的信念。
這三首詩歌,思想感情的基調和表現內容的側重點略有不同,但高昂的愛國激情卻是一脈貫通的。這條愛國主義的血脈,完全被《義勇軍進行曲》繼承下來了。
《義勇軍進行曲》的開頭一句:“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筑成我們新的長城!”和結尾前的“我們萬眾一心,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明顯地融入了《秦風·無衣》和《楚辭·國殤》中團結戰斗和拼死抗爭的精神。但結尾最后的“前進,前進,前進,進!”卻顯示出了對未來勝利的一種自信和期盼,是《三戶歌》的某種程度的翻版。《三戶歌》側重于一種大無畏的精神,是戰斗勝利的宣言,預示著未來的必勝。而《義勇軍進行曲》卻用“血肉長城”“萬眾一心”“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進”等意象、節奏和韻律,充分展示了悠久文明大國的自信,救亡圖存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哀兵奮斗精神。
朱熹在《詩集傳》中說:“秦人之俗,大抵尚氣概,先勇力,忘生輕死……”阮籍也在《樂論》中說:“楚……之風好勇,故其俗輕死……有蹈火赴水之歌。”中華民族的主體是漢民族,大抵形成于漢朝而得名。漢承秦制,文化基本上繼承的是楚文化。因而,秦漢文化成了中華民族文化血脈的主要源頭,《義勇軍進行曲》誕生在這樣的文化土壤里,作為優秀抗戰歌曲的杰出代表,自然很好地繼承融匯發展了《秦風·無衣》《楚辭·國殤》《三戶歌》表露出來的愛國情感和藝術手法。
中華民族作為一個文明古國,它的文明能奇跡般地綿延數千年而生生不息,薪火相傳,有一條愛國主義的血脈代代涌泉灌通,這應是十分重要的因素。學習《義勇軍進行曲》時,應追溯一下它的文化源頭,學習《秦風·無衣》和《楚辭·國殤》時,也應展望一下它們的余音回響,這對我們深入理解這些詩歌,激發愛國的熱忱和信念,增強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會有莫大的裨益。
二、《漢廣》詩文化意蘊簡析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這是古今著名文化大師們都十分關注的一首詩歌。它的文化意蘊,有些已被專家所闡發,有些還闡發不夠,有繼續闡發的必要。
1.南北文化交融的標志性結晶
《詩經·周南·漢廣》最為人們關注的,是它在中國南北文化交流中的重要地位,是南北文化交融產生出來的結晶,具有承前啟后的標志性意義。在此之前,主導當時中國文壇的文學作品,主要屬中國北方文化系統。就詩歌而言,詩經有“風、雅、頌”三大部分包括“十五國風”,都主要是產生于中原地區和西北西周故地的樂歌。十五國風惟獨不見南方的國名,“二南”有一部分是江漢流域、楚地的詩歌,卻不標以“楚風”,說明對南方文化是重視不夠的。而《漢廣》詩,“四言詩”的結構,保存了北方詩歌的特點,卻在每一句的結尾用了“思”這一帶有濃烈南方意味的襯詞、助詞,和如今的湖北民歌的襯詞“啥”“梭”“篩”,完全一致。成為了楚辭的先聲,屈原的楚辭就是沿著這條線索發展下來的,只是南方特色更濃而已。
2.深厚民俗文化土壤盛開的詩歌、神話、節日三位一體之花
《漢廣》是在深厚的民俗文化土壤中生長出來的詩歌、神話、節日三位一體的燦爛之花。
《漢廣》詩,人們大多認為它是一首求偶失敗者的戀歌。也有人認為是一位樵子或牧夫追求可望而不及的心中戀人之歌。
朱熹《詩集傳》說:“文王之化,由近及遠,先及于漢江之間,而有以變其淫亂之俗,故其出游之女,人望見之,而知其端莊靜一,非復前日之可求也。因以喬木起興,江漢為比,而反復詠嘆之也。”
近年發現的《孔子論詩》則認為:“……不攻不可得……《漢廣》之知,則知不可得也。”這里是說詩人雖然很想追求這位漢江邊的女子,心中充滿了激情,有不少幻想,但他不會去做不合禮法,不能做到的事情,顯示了他的智慧。
《毛詩》則說:“文王之道,被于南國,美化行乎。江漢之域,無思犯禮,求而不可得也。”
這些論詩的大家,都透露了一個信息,有一個共同的認識,那就是產生《漢廣》詩的文化背景是當地曾盛行“游女”的舊俗。《韓詩內傳》還記述了因此舊俗而產生的神話故事——“鄭交甫遵彼漢皋臺下,遇二女,與言曰:‘愿請子之佩!’二女與交甫。交甫受而懷之,趨然而去十余步。循探之,即亡矣。回顧二女,亦即亡矣。”薛君《韓詩章句》:“游女,漢神也,時見而不可得。”張衡《南都賦》說“游女弄珠于漢皋之曲”。襄陽縣志注云:“漢皋即方山之異名,在襄陽縣。”又云:方山即萬山。《水經注》亦云:“萬山下水曲之隈,云漢女昔游也。”東晉襄陽史學家習鑿齒在《襄陽耆舊傳》中說:“縣西九里有萬山,父老傳云:交甫所見游女處,此山之下曲隈是也。”看來,襄陽萬山就是《漢廣》詩和鄭交甫遇漢水女神神話故事的發生地。
“漢有游女”的舊俗,實際上就是古代的郊媒野合之俗,與少數民族的“三月三”或“花兒會”十分類似。周公制禮作樂,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制度推廣到漢水流域之后,這里的“游女”“郊媒”之俗也改變了,形成了新的節俗,那就是襄陽獨有的“穿天節”。
據宋代莊季裕《雞肋篇》說:“襄陽正月二十一日,謂之穿天節,云交甫解佩之日。郡中移會漢水濱,傾城自萬山泛舟而下,婦女于灘中求小白石有穿者,以絲貫之。懸插于首,以為得子祥。”這種習俗淵源可以追溯到夏初以前。《淮南子·修務訓》云:“禹生于石。”又云:“禹化為熊,涂山氏慚而化為石,于是生啟。”顯然,在夏族先民的意識里,石是具有神性的物質,與生育有關。漢水又名夏水,因其為夏族的重要繁衍地而得名。夏人崇石習俗傳到襄樊一帶又與當地江中的特產——有孔的石子聯系在一起了。認為此種石頭有助于生子。相傳“禹母吞薏苡而生”,顯然,夏族先民認為薏苡這種植物,結籽疙疙瘩瘩,一串一串,生殖力特強。而襄陽漢江中的特產——有孔的石子,形狀像薏苡,具有薏苡和石頭的雙重神力。采集這種石子,“以絲貫之,懸插于首”,就有生殖繁盛的象征意義。
《漢廣》詩在中國文化發展史上的另一重要意義,就是伴隨著它產生了“鄭交甫遇漢水女神”神話和獨有的“穿天節”,又派生出了東漢末年的古詩“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牛郎織女神話和七夕節也在此基礎上產生出來。
(責任編輯:古衛紅)
作者簡介:杜漢華,男(1955—),河南內鄉人。襄樊職業技術學院副教授。從事文學、荊楚文化、傳統音樂和旅游開發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