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敘文寫作技法擷談

目前，寫作教學徘徊不前，學生寫作水平提高緩慢，這是不爭的事實，學生把寫作視為畏途，無興趣可言。每逢作文，或信手寫來，離題萬里；或隨意揮灑，叫人墜入五里云霧；或三語兩語草就，敷衍塞責……面對此種情況，教師苦無對策。筆者認為，學生寫作水平的提高，除進行文體寫作訓練外，還應授學生以技法。所謂技法，其總原則就是古代偉大的教育家孔子所說的“辭達而已”。它是由對客觀的反映規律，對主觀的表達規律以及交流中的接受規律所決定的。同時，因為寫作的傳載媒介是書面語言，所以寫作技法受書面語言的制約。筆者結合自己的寫作教學實踐，僅就記敘文的寫作技法，擷其要者，略述于下，以就教于方家。

一、記人敘事，主題明確

記敘文是以人、事、景物作為描寫對象，寫它們的目的有二。一是寫出人、事、景物的形態和神態，反映它們本身的意義。如寫孔繁森，反映他為藏族人民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精神；寫家鄉新貌，反映家鄉山水之美。二是表達自己對人、事、景、物的態度，尤其是由它們而引起的感情和思想。寫孔繁森，要表達自己向孔繁森學習些什么；寫家鄉新貌，表達自己對家鄉的愛，家鄉的變化在自己心中引起的審美感受，甚至推而廣之，對祖國山河的熱愛之情。總之，記敘文既要客觀反映事物的形神，又要表達作者主觀的情意。這就是記敘的旨意所在，通常叫主題思想。例如魯迅的小說《故鄉》，寫故鄉景物的蕭條，寫閏土的麻木，寫楊二嫂的尖刻等等，為的是反映辛亥革命前后舊中國農村經濟的破產，同時表達魯迅對農民的關心和同情，希望他們有一種新的生活，旨意是很明確的，因此成為一個藝術整體。

二、寫物明志，情景交融

寫物明志的文章，不能存在單獨的寫景物和單獨的抒情，而應是有景有情，并且能使二者水乳般地交融在一起。既寫出景物的特征，又能通過這些景物的特征恰到好處地傳達出作者的感情，如郁達夫《故都的秋》描寫故都秋色的一段：

在北平即使不出門去吧，就是在皇城人海之中，租人家一椽破屋來住著，早晨起來，泡一碗濃茶，向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到很高很高的碧藍的天色，聽到青天下馴鴿的飛聲。從槐樹葉底，朝東細數著一絲一絲漏下的日光，或在破壁腰中，靜對著像喇叭似的牽牛花（朝榮）的藍朵，自然而然地也能感覺到十分的秋意。說到了牽牛花，我以為藍色或白色者為佳，紫黑色次之，淡紅色最下。

這“租人家的一椽破屋來住著”，獨自在院子里，手捧一碗濃茶，遙望高遠的天空，靜聽“馴鴿的飛聲”的描寫流露出作者離群索居超脫現實的愿望；“從槐樹葉底，朝東細數著一絲一絲露下來的日光”，掩飾不住作者努力尋求清閑的怡然自得之情；“或在破壁腰中，靜對著牽牛花的藍朵”，而且認為牽牛花是“藍色或白色最佳，紫黑色次之，淡紅者最下”，可見作家內心的孤獨、冷清與淡淡的悲涼。畫面的色調以“冷色”為主，無不是為突出作家內心的主觀色彩——“清”、“靜”、“悲涼”服務的。但是，故都的秋色，又并沒有因為籠罩上作家的主觀情感而變形，失去它本身的特征。那破舊的老屋，那碧綠遼闊的天空，那地面上爬著五顏六色的牽牛花，那被槐葉篩漏的日光和點綴在一大片空白中間的一兩只白色或瓦藍色的馴鴿，都呈現出故都秋色的質樸美和原始美。由此可知寫景抒情，成功的關鍵是要有兩種思考。一是怎樣用文字繪聲繪色地再現景物的特征，二是怎樣通過這些景物的特征表現一種主觀的情緒。但要注意避免產生情景不一的兩種毛病，而以景害情或以情害景。

另外，在情與景的結合上，還充分體現作者的主觀能動作用。首先，自然界中的景物本身并不帶有任何主觀的感情色彩，花鳥蟲木一旦寫入作品，就會涂上作者的感情色彩，成為人格化的藝術形象。其實，作者寫什么景物，從什么角度截取，怎樣處理景物與景物的配合等等，都受到作者主觀感情的制約，為表現作者當時的情緒服務。如郁達夫寫故都秋色、朱自清先生筆下的荷塘便是最好的例證。

三、有主有賓，映襯成趣

映襯是記敘文中常用的一種寫作方法。運用得當往往能使故事情節生趣，為人物形象增色，使文章有多樣統一之美。

1.以物襯人。如唐代詩人金昌緒《春怨》詩寫道：“打起黃鶯兒，莫叫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其中站立枝頭高歌歡唱的黃鶯兒恰好反襯了春閨思夫的少婦的離愁別恨。2.以景襯人。孫犁的短篇小說《荷花淀》中作者輕描淡抹荷花淀夜景的優雅：“淀里也是一片銀白世界。水面籠起一層薄薄透明的霧，風吹過來，帶著新鮮的荷葉荷花香。”這充滿詩情畫意的景色描寫，極好地陪襯了以水生嫂為代表的抗日根據地青年婦女的純樸多情、愛國上進的優秀品質。3.以人襯人。《赤壁之戰》里的人物都是互相襯托的。如魯肅的老實誠懇與周瑜的機巧奸詐互為反襯，也與諸葛亮的機智靈動互為陪襯；蔣干的佯裝與周瑜的佯裝互為陪襯，又顯得周瑜更聰明；周瑜的聰明與諸葛亮的聰明互為陪襯，又顯得諸葛亮更聰明……人們互相糾葛，其性格才智也互為襯托，文章也就多樣統一趣味無窮。4.以物襯物。“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這是唐代大詩人李白的著名絕句，輕舟的速度，正是在猿聲的襯托之下顯示出來的。在寫作中，常見的有以靜襯動、以矮襯高、以黑襯白、以淺襯深等等。在文章中運用映襯的手法，可以豐富記敘的內容，避免行文單調。互相襯托，使人物與景物、人物之間、景物之間互相聯系起來，左右逢源，交織成趣，行文也顯得豐富多彩，搖曳多姿。

四、白描勾勒，數筆傳神

白描是我國傳統的文學表現手法。通俗地說，就是“不設喻，不修飾”，甚至不用形容詞之類，而是用質樸的文字記敘人物或景物，收到再現實際情景的效果。從方法、技巧上說，白描是用敘述的手段達到描寫的藝術效果（《描寫和對話瑣談》）。魯迅先生就是運用“白描”這一表現手法的高手。用白描刻畫人物，如對“三味書屋”的先生徑直勾勒，卻入木三分。“先生自己也讀書。后來我們的聲音更低下去，靜下去了，只有他還大聲朗讀著。‘鐵如意，指揮倜儻，一座皆驚呢……，金巨羅，顛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我疑心這是極好的文章，因為讀到這里，他總是微笑起來，而又將頭仰起，搖著，向后面拗過去。”這段文字極質樸，幾筆勾勒出先生讀古文的表情，老先生那種自我沉醉于朗讀古文的神態栩栩如生。

魯迅也善用白描手法寫景：如寫《故鄉》中的風景：“……漸近故鄉時，天氣又陰晦了，冷風吹進了船艙中，嗚嗚的響，從篷隙向外一望，蒼黃的天底下，遠近橫著幾個蕭索的荒村，沒有一些活氣。”這段文字雖然用了一些修飾語，但對事物的形容，仍是徑直的描寫，沒有過多的比喻，也沒有精致的描寫，運筆于輪廓的勾勒，著墨很經濟，卻有聲有色地渲染了一種凄涼的情調。

對初學寫作的人來說，運用“白描”的寫作手法，除了平常要留心觀察社會生活外，還要抓住事物的特征，用經濟的筆墨，平實的語言作直接描述。描述時一定要突出對象的神韻，才能使對象躍然紙上，呼之欲出。

五、有聲有色，形象生動

記敘文要想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就要恰當地運用描寫這種表達方式。所謂描寫，即是用形象的語言對人物事件和景物進行具體的刻畫和細致的描繪，讓讀者如臨其境，如聞其聲。如葉圣陶在《五月廿一日急雨中》這樣描寫青年們的臉。這么嚴肅的臉，有如昆侖聳峙，這么郁怒的臉，有如雷電之將作……而皮膚簡直是百煉的鐵甲。“臉”不是昆侖山，不是雷電前的天空，也不是鐵甲，但通過作者的情意折射，讀者感到是這樣的。這種描寫更多的是表現作者的“意”，同時最能為描寫對象傳神。描寫首先要注意抓住事物的特征。任何一個事物都有許多細枝末節、形狀、色彩、明暗、高低、大小……但只要抓住主要特征就可幾筆把對象寫得活靈活現，如魯迅寫楊二嫂的肖像，只寫她的薄嘴唇，高顴骨，兩手搭在髀間，兩腳撐開，再用一個細腳伶仃的圓規作比喻，就惟妙惟肖。因為這些地方最能顯示她倚老賣老的小市民氣質。如果再寫她的頭發、耳朵、鼻子，神氣就不那么突出了。其次要注意描寫順序。或從上至下，或從遠到近，或由外到里，或從本體到附屬物，總要有個順序，不要東涂一筆，西抹一筆，破壞整體形象。第三要目標明確，情調一致。或以歡樂的筆調描，或以憂傷的情緒寫，一段描寫應該統一。描寫是最能流露感情的。所謂“情景相融”、“緣情寫景”、“寫景寓意”，就是說在描寫中要飽含作者的情意。

六、敘述事物，簡潔具體

寫記敘文，首先的是寫出人物、事件和景物的存在狀況和發展過程，因此，離不開描寫和敘述，敘述要具體，首先要明確記敘的六要素，即記敘中要注意人物、事件、時間、地點、事件起因、事件結果這六個因素。這里最重要的是人物、事件要明確，有人有事，就有時間、空間的觀念，就有對因果的關心。交待時間、地點也不一定是某年、某月、某日的某個地點，寫景物（如花紅葉黃，日出日落，如流水、山風、城市的喧嘩、房屋的布置等）寫風俗（如劃龍舟，吃月餅，某種對聯等）都能顯示出時間地點。

總之，記敘的技法是以反映論為基礎，它的中心是如何能準確地記人敘事寫景狀物，不僅要寫出人、事、景、物的外部形狀、姿態、色彩、聲響，而且要傳出它們內在的本質、神氣、聯系、意趣。但這還不夠，記敘的目的，是為了表達人們的認識、愛憎、意志、傾向，所以如何通過記人敘事寫景狀物來傳達作者的思想、情感、態度、意氣，這是記敘文寫作的中心問題。解決以上問題對學生寫作水平的提高會大有裨益。

（孫惠芳，山東省泰山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