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通過對現代劇作家曹禺先生的作品《雷雨》的學習,很容易察覺到劇中兩個重要的女性繁漪、侍萍被稱為周繁漪、魯侍萍,她們都分別用了其丈夫周樸園、魯貴的姓。筆者認為有必要對中國女性的稱謂及其所反映的封建思想意識和等級觀念做一下梳理和深入地探討,因為“周繁漪、魯侍萍”并非個例,類似現象在同時期的其它文學作品中也普遍存在著,弄清這個問題對于我們更好地把握和深刻體會作品中所反映的思想內容大有裨益。
現以魯迅、曹禺等作家的部分作品為例將女性稱謂大體作以下分類:
一、女性姓名完全隱匿:
1.夫姓+夫排行+人們泛稱。 一般情況下根據所稱對象的年齡來稱呼,對年長女性稱“奶奶”等,對年輕女性則稱“嫂”等,如魯迅作品《藥》中的夏四奶奶、《阿Q正傳》中的鄒七嫂、《故鄉》中的楊二嫂等。
2.夫名+人們泛稱。如魯迅作品《風波》中的七斤嫂、八一嫂等。
3.夫姓+表征社會地位的稱呼。這是人們對那些其丈夫有較高社會地位的已婚女性的稱呼,如《雷雨》中的周太太(周樸園的妻子),《子夜》中的吳少奶奶(吳蓀甫的妻子)。縱然這種情況被認作女性社會地位較高,但她們仍是以男性附屬品的身份出現的。
二、女性姓名部分出現:
1.夫姓+己名。除上述提及的周繁漪、魯侍萍外,曹禺先生的另一部作品《北京人》中曾思懿(曾文清的妻子)、曾瑞貞(曾文清的兒媳)也屬此種情況。
2.夫姓+己姓+氏或己姓+氏。如曹禺先生《原野》中的焦花氏(焦大星的新媳婦),據巴金先生小說《家》改編的同名話劇中的王氏(高克安的妻子)、沈氏(高克定的妻子)等。這種情況雖然已經出現了已婚女性自己的姓或名,但卻是以其中部分的缺失為前提的,況且大多仍需在其姓或名前面冠以夫姓。
從以上例子中不難看出,女名在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中使用范圍是很狹窄的,大多數女性出嫁前名字只在家庭和親戚鄰里中使用,出嫁后名字就基本上銷聲匿跡。她們在男尊女卑的社會中“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作為男性附庸品的社會地位,在其稱謂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由此,我們就不難理解梅侍萍何以被稱為“魯侍萍”、繁漪被稱作“周繁漪”了。
還有一類更為特殊的例子,如我們非常熟悉的魯迅先生的《祝福》中的祥林嫂:“大家都叫她祥林嫂:沒問她姓什么,但中人是衛家人,據說是鄰居,那大概也就姓衛了。”對于周圍的人來說,只要有一個能夠稱呼該對象的名詞即可,至于她究竟姓甚名誰,他們是不會關心的。再如艾青先生的《大堰河——我的保姆》中的大堰河,作者在談到這一人物原型時說:“這位做我奶娘的貧農原是童養媳,連名字也沒有;因為她娘家在鄰近的大葉荷村,所以大家都叫她大葉荷。”因為沒有名字,人們索性以她所在的村名來稱呼她。這種情況在當時社會中也不是罕見現象,其中所反映出的女性社會地位的卑下和命運的悲慘是令人痛心的。
事實上,女名的缺失現象從古至今都是很普遍的,且不說在舊社會中,即使解放后的一段時間里,人們還是沿用原來的稱謂來指稱女性,如賴大嫂、阿慶嫂、喜旺媳婦、喜旺家等等,當然這種現象隨著時代的進步和男女平等意識的加強而變得越來越少。在今天的香港特別行政區,已婚女性往往在她們姓名前加上丈夫的姓,以便與未婚女性相區別,如陳方安生、范徐麗泰等,其中已沒有了對女性的歧視意味。
(戚俊麗,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