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國共產黨執政后“第二次革命”的必由之路

［摘要］２０年前，當中國改革開放從農村向城市推進，從經濟領域向各條戰線拓展，從沿海特區向全國范圍發展的關鍵時刻，鄧小平以高超的執政智慧于１９８５年３月２８日至８月２８日的五個月中，圍繞中國共產黨執政后“第二次革命”的必由之路，這一關系“前途與命運”的重大課題，連續發表了《改革是中國的第二次革命》《改革開放是很大的試驗》《抓住時機、推進改革》《對中國改革的兩種評價》《改革是中國發展生產力的必由之路》等五篇著名講話。實踐表明，正是鄧小平這一系列關于改革的重要論述，為我國近２０年來的改革開放指明了方向、解放了思想、掃除了障礙。本文在重溫這五篇改革論述的基礎上，著重從中國共產黨執政后“第二次革命”的理論基石與根本任務，基本性質與偉大意義，鮮明特點與創新貢獻等方面，作哲學思考與理性分析。

［關鍵詞］中國共產黨執政第二次革命必由之路

中共十六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建設的決定》，在深刻總結中國共產黨執政五十五年的主要經驗時，特別指出：“必須堅持抓好發展這個黨執政興國的第一要務，把發展作為解決中國一切問題的關鍵。”同時還強調指出：“黨領導人民建設社會主義的根本任務是解放和發展生產力，增強綜合國力，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边@是我們黨執政半個多世紀來，對“第一要務”最清醒的認識，對“關鍵問題”最準確的把握，對“根本任務”最堅定的落實。

作為一個通過革命斗爭武裝奪取政權后又長期執政的黨，在２１世紀初這一“重要戰略機遇期”，能夠如此準確地闡述自己的執政使命，關鍵在于對執政后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和建設時期社會變革的主要形式，特別是對２０年前鄧小平關于“改革是中國的第二次革命”、“改革開放是很大的試驗”、“抓住時機、推進改革”、“對中國改革的兩種評價”和“改革是中國發展生產力的必由之路”的戰略思維有了更加清醒的認識。

馬克思關于“革命是歷史的火車頭”的著名論斷，高度贊揚了社會革命在社會發展中所起的巨大推動作用，深刻揭示了革命是社會發展的偉大動力。２０多年的改革實踐表明：當今中國的改革，作為中國共產黨執政后的“第二次革命”，極大地發揮了人民群眾改變歷史的積極性和創造歷史的主動性。正是這場“嶄新的革命”，既代表了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又代表了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更代表了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因此，能使人民群眾的智慧和力量得到前所未有的發揮，也如同歷史上每一次社會革命，都促進了社會生產力的進步與發展。事實表明，我國為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而進行的全面改革，就是一場新的偉大革命。

一、“第二次革命”的理論基石與根本任務

社會主義的根本任務是發展生產力，黨和國家的工作重點是經濟建設，這是對我國社會主義建設經驗教訓和社會主要矛盾進行科學分析得出的最重要的結論，是解決當代中國一切問題的關鍵。因為，生產力是社會發展的最根本的決定性因素。社會主義革命是為了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社會主義制度建立后，為鞏固和發展社會主義，為將來進入共產主義創造物質基礎，必須進一步解放生產力。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當代中國，發展生產力的任務尤為突出，尤為重要。鄧小平強調：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社會主義要消滅貧窮；我們要建設的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是不斷發展社會生產力的社會主義；我們確定的基本路線，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發展路線。

我國進入社會主義階段后，黨領導各族人民進行社會主義建設，取得了很大的成績，同時，也經歷了曲折。鄧小平指出：多少年來我們吃了一個大虧，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了，還是“以階級斗爭為綱”，忽視發展生產力?！拔幕蟾锩备叩搅藰O端。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全黨把工作重點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在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基礎上，集中力量發展社會生產力。

我們確定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是以現階段社會主要矛盾為根據的。黨的八大報告指出：“我們國內的主要矛盾，已經是人民對于建立先進的工業國的要求同落后的農業國的現實之間的矛盾，已經是人民對于經濟文化迅速發展的需要同當前經濟文化不能滿足人民需要的狀況之間的矛盾。”后來發生的“左”的錯誤，從根本上說，是背離了八大關于主要矛盾的正確判斷。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后不久，鄧小平對歷史經驗和我國國情作了科學分析，明確指出：“我們的生產力發展水平很低，遠遠不能滿足人民和國家的需要，這就是我們目前的主要矛盾，解決這個主要矛盾就是我們的中心任務?！?^①在鄧小平主持起草的《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中，對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作了全新的表述：“在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以后，我國所要解決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黨和國家工作的重點必須轉移到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大大發展社會生產力，并在這個基礎上逐步改善人民的物質文化生活?！?^②這個表述充分吸取了八大的成果，又比八大的提法更為準確。一方面，它十分明確地揭示了推動社會主義社會生產力發展的根本動力，要求黨和國家的各項工作都要服從和服務于經濟建設這個中心，集中主要力量發展社會生產力；另一方面，明白無誤地說明了社會主義生產的目的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滿足廣大勞動者的需要，滿足整個社會的需要，從而進一步體現出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

這里的關鍵是，《決議》對主要矛盾的表述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而不是“同落后的社會生產力之間的矛盾”。也就是說，《決議》使用的概念是“社會生產”，而不是“社會生產力”。這是因為“社會需要”是相對于“社會生產”來說的，“社會生產力”一般是相對于“生產關系”而言的?！吧鐣a力”指的是人類改造自然和征服自然的能力。在社會生產方式中，生產力是最根本的問題，也是最活躍的因素，但畢竟只是生產力與生產關系這對矛盾中的一個方面。“社會生產”的概念同“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相對應構成一對矛盾，這不僅是含義擴大了，而且，還強調為了解決這個矛盾，發展生產，就不僅僅包括要大力發展和提高社會生產力，還包括要改革和完善生產關系，改革和完善上層建筑中與生產力發展不相適應的部分。只有這樣，才能提高整個社會生產的水平，使社會主義生產沿著正確的方向發展，創造越來越多的社會物質文化財富，滿足人民群眾不斷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

由于這個《決議》對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以后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作出了科學的概括，黨的十二大至十六大都堅持了這一正確概念。同時，《決議》闡述的另一個重要理論結論又提出，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發展并不存在一套固定的模式，我們的任務是要根據我國生產力發展的要求，在每一個階段上創造出與之相適應和便于繼續前進的生產關系的具體形式。這兩條重要的理論結論，是鄧小平五篇改革論述的理論依據與關鍵所在，為我國的社會主義改革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石。

鄧小平的理論貢獻，不僅在于堅定地繼承和捍衛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更在于創造性地豐富和發展了科學理論的內涵。在一般情況下，認為社會主義社會基本矛盾是基本相適應的觀點是正確的。這正是社會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運動與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運動的根本區別。但是，在特殊條件下，社會主義社會基本矛盾運動也可能出現不相適應，甚至產生尖銳的沖突。例如，當錯誤的路線和政策占主導地位的時候，像十年“文化大革命”給國家和人民造成的巨大災難，從社會主義社會基本矛盾運動來看，就是上層建筑同社會主義經濟基礎的尖銳沖突，進而同生產力發展的要求產生尖銳的沖突。所以，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堅決否定“文化大革命”，徹底拋棄“以階級斗爭為綱”的錯誤路線。所謂撥亂反正，全面改革，用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來看，就是要改變在社會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運動中，那種尖銳沖突的狀況，使生產關系適應生產力發展的要求，使上層建筑適應經濟基礎發展的要求。

鄧小平正是在深刻反思我國社會主義發展的曲折歷程，重新審視社會主義基本矛盾運動，準確把握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主要矛盾，以及解決這個主要矛盾的理論基石和根本任務，發動了解決當代中國前途與命運的全面改革，并在實踐中建立起能夠經受歷史檢驗的改革理論。

二、“第二次革命”的基本性質與偉大意義

鄧小平深刻指出：“改革是中國的第二次革命。” ^③這一論斷十分精辟地揭示了改革的基本性質和偉大意義，有力地推動了全黨和全國人民對改革性質認識的深化；同時它也是在新的歷史時期，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創新和發展。這一命題，有著十分豐富的內涵。

第一，改革的必要性和緊迫性，顯示它是當代中國的“第二次革命”。改革同革命一樣，都具有解放生產力的重要意義。判斷一個社會變革是不是“革命”，最根本的是要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的生產力標準，看其是否解放生產力，或者說對促進生產力的發展是否具有“解放”意義。鄧小平強調，當前我們所進行的改革，它的性質同建國時期的革命一樣，也是為了掃除發展社會生產力的障礙，使中國擺脫貧窮落后的狀態。從這個意義上說，改革也可以叫革命性變革。

第二，改革的復雜性和艱巨性，決定它是一場“深刻的革命”。鄧小平指出，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筑的變革，不會是一帆風順的，它涉及的面很廣，涉及一大批人的切身利益，一定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復雜情況和問題，一定會遇到重重障礙。在改革進程中，還必然會對傳統的思想觀念進行沖擊，引起人們思維方式、價值標準、道德觀念以及生活方式的轉變，這就不可避免地觸及到一些深層次的矛盾。改革對整個社會及人們思想觀念變革的復雜性和艱巨性，說明了改革具有革命的性質和意義。

第三，改革的深刻性和全面性，表明它是一場“新的革命”。改革是對整個僵化的舊體制進行根本改造，代之以充滿生機和活力的新體制。長期以來形成的舊體制，涉及經濟、政治、科技、教育、文化等各個方面的深層領域。因此，我們的改革是全面的改革。不僅要在各方面體制的基本層面上進行，而且還要深入到每一體制的關鍵部位。同時，改革作為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各個領域的改革又是相互聯系、相互制約的。如經濟體制改革必然帶動政治體制的改革和人們思想觀念的更新，同時經濟體制改革的深化又需要政治體制改革和思想觀念變革相配合。就其引起社會變革的廣度和深度來說，是我們黨領導人民奪取政權、建立社會主義制度那次革命后，又一次“新的革命”。

兩次革命的共同目的都是為了掃除生產力發展的障礙，鄧小平強調改革是我們黨執政后的“第二次革命”，是相對于第一次革命而言的。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第一次革命，把一個半殖民地半封建的舊中國變成了一個社會主義新中國；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第二次革命，將把一個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社會主義中國，變成一個富強民主文明的現代化的社會主義中國。鄧小平提出“改革是中國的第二次革命”，是社會主義建設實踐中的全新課題。它與以奪取政權、建立社會主義制度為內容的第一次革命相比，還有一些不容忽視的根本區別：

一是革命的任務不同。第一次革命是徹底廢除舊的生產關系及其反動的國家制度，建立社會主義生產關系及其相應的國家制度，從而解放生產力；第二次革命則是在不改變社會主義制度性質的前提下，通過改革不適應生產力發展的經濟體制和政治體制等來解放和發展生產力。

二是革命的對象不同。第一次革命是要推翻和消滅一切剝削階級，也包括對剝削階級分子的改造；第二次革命的對象是阻礙生產力發展的舊體制，正如鄧小平所說，它不是對人的革命，而是對體制的革命。

三是革命的方法不同。第一次革命面臨的是對抗性的矛盾，這種矛盾要用大規模的急風暴雨式的階級斗爭去解決；第二次革命面臨的主要是人民內部非對抗性的矛盾。這場革命要在黨和國家的領導下，采取平穩、漸進的方法，有步驟、有秩序地進行。

深刻領會鄧小平關于“改革是中國的第二次革命”的思想，全面把握第一次革命與第二次革命的聯系與區別，有助于充分認識：改革開放是決定中國命運的重大決策，是中國幾千年來從未干過的事，是一項全新的事業。馬克思沒有講過，我們的前人沒有做過，其他社會主義國家也沒有干過。因此，是翻天覆地的事業，是社會主義的新生事物。不僅影響中國，而且會影響世界。如果成功了，可以對世界上的社會主義事業和不發達國家的發展提供某些經驗。

三、“第二次革命”的鮮明特點與創新貢獻

改革作為一次新的革命，不是也不允許否定或拋棄我們建立起來的社會主義基本制度，而是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與發展。把“新的革命”與“自我完善”這兩者統一起來，正是鄧小平改革理論的一個鮮明特點，也是對馬克思主義革命與國家學說的創造性發展與貢獻，有著深刻而現實的指導意義：

第一，改革不是否定社會主義的根本制度，而是體制的重新構建。鄧小平指出：“我們建立的社會主義制度是個好制度，必須堅持?！?^④這是改革的大前提，也是全面理解鄧小平改革理論必須首先明確的重點。但是“社會主義制度并不等于建設社會主義的具體做法” ^⑤，這里講的“具體做法”就是指那些仍然束縛生產力發展的各種具體體制。正因為這樣，鄧小平還明確指出：我們所進行的改革，“不是對人的革命，而是對體制的革命?！?^⑥

第二，改革不是放棄社會主義的發展道路，而是政策的重新選擇。鄧小平在回答那種認為改革會使中國放棄社會主義的外國評論時說：“在進行第一次偉大革命建立社會主義經濟基礎以后，多年來沒有制定出為生產力發展創造良好條件的政策。這種情況迫使我們進行改革，使生產力得到比較快的發展。十一屆三中全會決定進行改革，就是要選擇好的政策。” ^⑦這也說明改革中的政策重新選擇，不是放棄根本制度和發展道路，而是在政策選擇上實現三個最根本的轉變，即：“中心點是從以階級斗爭為綱轉到以發展生產力為中心，從封閉轉到開放，從固守成規轉到各方面的改革?！?^⑧這是對我國在改革中準確把握政策選擇方向的高度概括和正確指導。

第三，改革不是固守社會主義的傳統模式，而是目標的重新確立。鄧小平反復強調：我們所有的改革都是為了一個目標，就是掃除發展社會生產力的障礙。各方面“改革的總目標是一致的，都是為了使我國消滅貧窮，走向富裕，消滅落后，走向現代化，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 ^⑨，“我們的改革要達到一個什么樣的目的呢？總的目的是要有利于鞏固社會主義制度，有利于鞏固黨的領導，有利于在黨的領導和社會主義制度下發展生產力”^{10}，在改革中，“一個公有制占主體，一個共同富裕，這是我們所必須堅持的社會主義的根本原則”，也是堅持改革的社會主義目的和方向的基礎?？傊?，明確改革的目標，既是堅定不移地進行改革的精神動力，又是堅持改革的社會主義方向的力量源泉。

如何在經濟文化都不發達的發展中國家建設起比經濟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更為先進、更為優越的社會主義制度，這的確是一個歷史性的難題。在這方面既沒有先例可循，也沒有現成的經驗可供借鑒。因此，只能在改革中探索，在探索中前進。正如列寧所說：新社會的每一步都要經過探索，在他們面前，“既沒有車輛，沒有道路，什么也沒有，根本沒有什么預先試用過的東西！”列寧不僅尖銳地批判了那種認為社會主義是僵死的、凝固的、一成不變的錯誤觀點，而且還親自制定和組織實施了一些改革步驟。新經濟政策就是一種改革的措施，它與戰時共產主義的體制和方法是不同的，強調了逐步地、審慎地改造舊社會，并且在改造舊制度的過程中，逐步奠定和創立新制度。與此同時，列寧還十分重視國家機構的改革和完善問題。他認為，創立起社會主義制度，只是表明無產階級專政的時代已經開始。今后在發展生產力和文化方面，我們每前進和提高一步，都必定同時改革和完善我們的蘇維埃制度。列寧關于社會主義改革的思想主要是：在社會主義建設時期，改革將成為社會進步的基本形式；改革是推動社會主義制度逐步完善與不斷發展的基本途徑；要充分認識改革在社會主義社會的地位和作用。

由此可見，鄧小平開創的當代中國的改革理論與實踐，正是根據馬克思主義關于社會基本矛盾學說，以解放和發展生產力，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事業為中心，著眼于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運用、著眼于對實際問題的理論思考、著眼于新的實踐和新的發展，所作的決定當代中國前途與命運的重大決策?？傊?，當代中國的改革實踐，是保持社會主義生機與活力的關鍵所在，是社會主義制度自我完善與發展的嶄新事業，是社會主義社會不斷發展的直接動力。

注釋：

①⑤⑥《鄧小平文選》第２卷，第１８２、２５０、３９７頁。

③④⑦⑧⑨{10}《鄧小平文選》第３卷，第１１３、１１６、１３４—１３５、２６９、１２２、２４１、１１１頁。

②《三中全會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下），第７８５－７８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