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新春佳節到了。全家大小老少從各地趕回西安團聚,看望年已八旬有余的爺爺。
除夕夜,在一家酒店包了一桌團圓飯,全家老少十幾口坐了滿滿一桌,其樂融融,席間大家紛紛侃起吃過的珍奇美食及各自獨特體會心得。
堂哥當年在東北大興安嶺莽莽林海之中的一個小山村插隊,曾有幸在鄂倫春人小木屋中品嘗過山珍“飛龍”。飛龍又叫榛雞,羽毛五彩斑斕善飛。胸部肌肉約占體重的一半,肉質雪白細嫩,托在手上,顫顫巍巍,像嫩豆腐一般。無論蒸、炒、烹、炸,其色香味無與倫比,如今,飛龍早已絕跡多年。
當記者的小弟見多識廣,也許是童年時的缺吃少喝,他除了專攻新聞,還兼修美食。講起深圳豪門宴如數家珍,什么“龍蝦三文魚刺身”、“御前瓦罐兩頭鮑脯”、“頂湯窩仔天九翅”、“古法龜鹿二仙”,別說吃了,光聽菜名就令人垂涎欲滴、神向往之。
一旁默默聽著的爺爺說,讓我也給你們講上一小段。
爺爺年輕時曾在老北京一大戶人家扛活,對舊時北京風物有所了解。他講的是老北京“斷樁”小食。在老北京的口語中,“斷樁”意思是指世面上再也見不到某種事物了。“斷樁小食”指的是那種操作技術和經營商販都不存在了,“絕了”的吃食。斷樁小食又叫“窮到底”,那是老北京的乞丐、打短的臨時工預備的,他們的生活水平還在拉洋車的以下,但這些最低層的人們也要填飽肚子,“窮到底”小食應運而生了。
小販在各酒樓、飯莊收購來的“折籮”(即殘羹、剩飯、雜合菜),倒在口闊底淺的鐵鍋里,添湯、加鹽、加熱。你看那鍋里是什么都有,如:肝、腸、肚、肺、肉片、豆腐、菜幫等。用一根長而闊的大扁擔,兩頭支上三角架擱置鍋旁,作為食客座位。吃的時候,食客一手攥著窩頭或是餅子,一手操著筷子,神情如餓貓捕食,兩眼圓睜死死盯住鍋內隨沸水滾湯起落沉浮的片片朵朵,待看準了目標,猛地出手、穩穩夾住,送入口中。一旁小販同樣瞪眼注目,瞅見他吃了一塊,便迅速扔一個制錢,作為計數,以待食后算賬,當時行市大致是一個銅板十塊。這些生活在最底層的人,兩個窩頭,佐以十塊小食,再喝半碗湯算添頭,便可以填飽肚子,聊以解饞,總比吃糠餅子、榆皮面窩頭就馬齒莧強多了,似乎也算得上豐富實惠的美味。這種小食買賣雙方都必須瞪圓雙眼仔細觀瞧,還必須練就眼疾手快的功夫,時人又叫“瞪眼食”,曾在上個世紀40年代盛行。
聽了爺爺的話,大家覺得心里沉甸甸的,一時不知說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