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審美場”為綱的生態美學建構

中國的生態美學研究形成于2000年左右，現基本呈現如下態勢：從實踐美學經由生命美學、審美人類學走向偏重主體的生態美學；以元生態美學的探討為基礎，建構體系化的生態美學學科；從西方生態文明、中國古代生態文化、少數民族的審美生存中概括、升華生態美學思想。在中外生態人文研究全面展開的同時，袁鼎生教授主持推出了關于生態美學體系建構的系列著作，將這一研究進一步推向深化。

對應于這一超越某個界面或維度的全新的統觀思想，袁教授提出了一個能夠系統而生動地演繹這一當代“整生”審美形態的概念：審美場。審美場的研究基于生態整生研究的科學范式，審美場與生態場的對生、互化、整合以及由此而來的審美場由微觀向宏觀、統觀的逐級提升均以生態整生原理作為其啟動、關聯、一體化運行的基礎，整生研究的科學范式揭示并規范了審美場整體縱橫擴張的生發原理、生發路線，形成諸多審美場研究的模式，整生的方法由此融入研究對象的生態結構，實現研究方法向理論邏輯的內化，構成審美場各級立體推進的網絡整生的“活”態結構，構成審美場邏輯生態與歷史生態統一的整體生命歷程。

袁教授的生態美學體系以審美場的運動發展為“綱”，現象與本質結合，將這一最高抽象總范疇具體化。在由微觀、宏觀研究向統觀研究發展的過程中，審美場不同的展開構成不同層次的生態美學：《審美場論》以微觀審美場的研究展開理論生態美學，《審美生態學》從系統生成的角度將審美場作為美學整體范疇，展開邏輯生態的生發，構成美學原理的生態邏輯。以生態審美主體對象的形成統一，即生態審美場的生成為結合點，原理生態研究體系的邏輯終結成為基礎生態美學體系的開端，在《生態審美學》中審美場與生態場對應對生、生態性審美場與審美性生態場對接融通，構成生態審美場生態邏輯和生態理論系統的耦合并進，形成理論生態美學的總體建構。在此基礎上，生態審美場又分化為諸多部門生態美學，《民族生態審美學》即以分化出的民族生態審美場為基點生發理論結構。基礎形態與分支形態的生態美學作為生態審美場的具體化，構成生態審美場展開的理論網絡。在這一網絡構成的理論平臺之上，理論生態研究走向歷史生態研究，《生態視域中的比較美學》中，歷史生態的研究聚焦于人類審美場，縱橫雙向地展現了中西美學整體生成、發展的生態譜系，構成宏大的比較美學統觀理論。歷史與邏輯、應用與原理雙向往復，構成良性循環的對生關系，理論生態美學規范歷史生態美學、應用生態美學，歷史生態提出的規律又成為理論生態美學更高一輪的生態生發。審美場作為生態美學確立的核心，貫穿整個理論建構的歷程，以其內在的運行啟動應用、歷史、理論生態美學三部分的良性互動，共同構成生態美學學科更高平臺上的發展。

1. 微觀審美場研究。袁教授認為世界美學在進入當代重視整體研究的新里程之后，審美場這一源自物理現象暗合整體生命狀態與力量之運行的神奇概念，可能為新世紀前沿理論的繼續探索提供廣闊拓展的空間。在此，袁教授將審美場初步界定為主客體相吸相引、相聚相合、相融相會、同構同化的最佳審美現象與最佳審美境界。圍繞這一本質，首先從主體生理、心理感官功能與客體審美信息最根本層次的對應出發，論證審美場在主客體雙向網狀移情中的生成；然后從生物學的研究出發，逐級探討審美需要、功利快感等作為基礎與中介在審美場審美關系歷史生成中的轉換、鏈接；同時，將散布于審美場的諸種生命力共同構成審美場運行的活態整體，共同論證現實審美場的構成。

2.從審美場的生態運行到生態審美場的成立——美學原理的系統生成。在微觀審美場研究的基礎之上，《審美生態學》一書中審美場歷史化邏輯生態的展開將生態過程和生態關系所蘊涵的美學規律包蘊于審美發生、發展的深層規律，審美場與生態場在對生運行中相互影響、逐步同化，重合融通而為形質合一的生態審美場。審美場的生態展開成為生態美學體系生發的中心。（1）審美場的孕生。審美場的理論形態及其規范的現實形態由當代辨證思維系統發展的美學結構和主客體審美潛能的對應實現所共生。審美生態學以包含生態哲學、自然科學、社會科學方法在內的當代馬克思主義網絡辨證思維作為理論和方法的背景，描述了人類審美場從客體態經主體態向整體態審美場的形成，反映了以整生為精髓的整一運動。作為整一運動核心，審美場的孕生成為美學體系自身的演進與審美潛能在整體結構力的作用下統一于當代的結晶，是歷史與邏輯共同發展構成當代審美活動生態圈的必然。（2）審美場的范生。審美場的范生是審美場質態深度的內涵與其邏輯生態的共同展開。審美場理式的依次范生，產生整體調控力雙向調節、匹配審美主客體，使其潛能對應性自由實現共生美感——審美意象，其美感生成成為貫通、同化審美主體與對象的審美生態圈回環的構成，從而構成審美場整體生態系統。審美范式的轉換帶動審美理想的同步轉換，走向共生與美生，在審美理想的統攝之下，美的本質歷史衍進，并以此范生美的形式結構，即天人同構。（3）審美場的回生。范生的終點構成回生的起點，回生的目標是生態審美場。從審美文化這一生態審美場起點性范疇的結構延生、調適運動中，以生態審美的標準，借助生態美育的中介參與美的共生，趨向生態審美場的建構，實現生命活動中美與真善統一的更高的生存自由，讓生態美從特定時空走向全時空。審美場的生態運動以審美場的回生指向生態審美場的整一生成，構成基礎生態美學建構的起點。

3.生態審美場的生發——基礎形態的生態美學系統構成。基礎形態的生態美學是生態審美場的具體化。美學原理生態研究體系的邏輯終結，成了生態美學體系的邏輯開端。《生態審美學》中生態審美學與生態審美場作為理論與實踐相生互發、共同營構生態美學體系，因生態審美場正在形成之中，生態審美學也就成了一門未來形態的基礎美學。生態審美場以人與自然貫通流轉的生態整體為審美理式。這一審美理式的整生一要憑借人與自然貫通的大自然系統的生態整生與拓展；二要憑借人類日常生活的生命存在、功利實踐、道德倫理、科學認知等關系與審美關系的融合構成生態審美關系，以此為基礎。美、審美、造美與生命全程和生態全域的立體復合推進所構成的整生構成生態審美場的最高本質，在此基礎上展開自上而下的范生式質態結構的完善，從理式向理論具體生成發展了審美范型的生態圈，形成更為有機的生態化質態結構，進而內化于形態結構，并以此規范形態結構，構成生態美學完整的本質與系統。

4. 應用生態美學研究——生態審美學的分支形態。部門形態的生態美學是生態審美場學說的具體應用，是生態審美場分化體的邏輯展開。鑒于廣西為少數民族聚居集中的地區，黃秉生教授與袁教授主編了《民族生態審美學》，對應于民族生態審美場，民族生態審美學逐一形成為多個理論層次，以生態審美場內在運行的質貫穿其中，由這種整體質的良性循環、螺旋提升的理論發展態勢構成民族審美活動整體的生態性，洞開了民族生態審美學新的理論境界。

5.歷史生態美學的建構——審美場邏輯到歷史的展開與統觀比較美學的系統生成。生態審美場的生態邏輯和生態審美場的理論系統耦合并進，最終以天人合一的生態審美場為終結，合于更高質度和更大量度的生態審美場。基于這一審美場的構成，在《生態視域中的比較美學》中袁教授進一步提出了一個最高的審美場范疇：統觀審美場。作為人類美學最高最大最全的范疇，統觀審美場以人類全部的審美事實為基礎，成為人類美學理論總綱的標舉和整體理論系統的表征。統觀審美場由多維宏觀范疇的本質規定整生而成：宏觀審美場的生態關聯與統觀化運動構成統觀審美場邏輯結構的順向整生，審美本質層次再依次范生審美氛圍、審美形態層次，實現邏輯結構的逆向整生，完成整體質的全局化分布與發展，成為人類美學同構、同質、同量、同值的反映，并在歷史時空的還原中依次生發為各個時代的統觀性范疇，形成歷史形態的整生。作為由邏輯回到歷史的研究，統觀審美場的三個歷史形態分別為：古代天態審美場，近代人態審美場、當代及未來的生態審美場，縱橫雙向地形成比較美學中西統觀研究歷史與邏輯統一的結構。這一統觀范疇的提出在研究對象的確立、整生形質結構的擴展、整體本質的界定方面洞開了學術研究的新領域，在一個較比較文學、文藝學更高的美學平臺上生發比較方法的原理與原則，囊括人類審美的本質與現象，構成中西美學整體發展、立體推進、網絡拓展的最為宏大的比較研究、生態觀照，顯示出美學作為哲學衍進之至高點的獨特優勢，構成平臺提升的質的飛躍。

袁教授的生態美學系列著作以審美場為綱，以統觀的整生為中心，由理論生態美學的研究走向歷史生態美學的研究，再而走向應用生態美學的研究，繼而從應用生態美學的研究走向歷史生態美學的研究，最后回到理論生態美學的研究。理論、歷史和應用三要素雙向往復、螺旋提升、渾然一體，從形質結構到思維方法到思想內涵無不成為真正的生態精神的體現，賦予美學以生態的活的靈魂。

（季芳，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