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起塵封已久的性

李作朋４０歲那年終于離了婚，他長出了一口氣。拿到離婚證那晚，他請我去一家小餐館里，我們兩個人喝了三小瓶“紅星牌”二鍋頭。看李作朋喝得有些高了，我說咱們不喝了吧，他眼睛一瞪，口齒不清地對我說：“咱們是老同學，我現在走出圍城，你不為我高興？”如果不了解情況的人聽了這樣的話，一定覺得有些突兀。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李作朋的老婆是在農村長大的姑娘，她家中兄弟姐妹多，很小就被父母送到鄉下姥姥家，跟著姥姥長大。她的姥姥和姥爺一輩子夫妻不和，年輕時打，到老了還吵。一生氣吵架就分床睡，分了幾個月，姥爺是大男人，首先忍不住了，就先向姥姥投降，說些好話，兩個人又睡到一起。就這樣，周而復始，年年如此。一到姥爺忍不住向姥姥投降時，姥姥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一個大老爺兒們，真沒出息，就想長在女人肚皮上過日子，把那事當飯吃。”姥姥說話并不背著外孫女，她以為外孫女還小，不懂她的話中的含義。外孫女一開始并不懂那話中的意思，后來年齡大起來，對姥姥的話也一知半解似懂非懂了。因為她看到每當姥姥說這些話的時候，姥爺的臉總是通紅通紅的。晚上，姥姥總會讓外孫女到另一間屋子里姥爺的床上去睡。而第二天，姥爺就喜笑顏開起來。外孫女就覺得姥爺真的像姥姥說的那樣——沒出息。不就是到姥姥床上睡了一晚上嗎，有啥高興的？姥爺并不知道，外孫女正生他的氣呢，因為他占了外孫女的地方，姥爺睡在姥姥床上，外孫女就睡不成了呀。

李作朋和老婆結婚的時候，老婆已是煙廠很出名的大齡女青年了。原因是，她幾次戀愛都被自己給整沒了。年輕人談戀愛，激動興奮時，做幾個小動作是很正常的。但她卻不同意，不但不同意，有一個小伙子想親她時，還被她打了一耳光，還有一個手還沒有摸到她的胸上，被她一句“流氓”給罵得揚長而去，其他幾個也是大同小異的過程和結果。就在這時，她認識了李作朋，李作朋在男女戀愛問題上老實得過了頭。整個戀愛史，他只拉過她一次手，還是在電影院里黑暗之處。這一點正好對了他老婆的口味，以為談了幾個，只有這一個才像是個男人，兩個人這才走到了一起。新婚之夜，兩人都是第一次，糊里糊涂就過來了，其實，按李作朋后來說的，他根本就沒能進去。兩個人真正合二為一可能是一個星期以后的事。說到這一點，李作朋有點羞愧的樣子。

李作朋覺得自己找對了人，他本來也不喜歡很風流的女子，那樣的女子他說自己糾纏不起。但他沒有想到，蜜月過后，老婆給他定了個規矩：一個星期最多一次做那事，不能多了，那事做多了除了傷害身體外，男人沒有男人氣概，女人也會變得不要臉。李作朋不知道老婆從哪里得來的這樣的理論。“我姥姥說的。男人得有出息，你愿意做一個沒出息的男人，我還不愿意做一個不要臉的女人呢。”李作朋本來就有些口拙，只好諾諾而退。矛盾一天天發展，最后終于不可收拾，一對夫妻分了手。李作朋有個兒子，他們夫妻離婚時兒子才５歲，李作朋把兒子交給了鄉下母親領著，他又恢復了單身漢的生活。

從４０歲離婚后，一直到４８歲，李作朋都是一個人過的。也有人給他介紹老婆，他連面都不見就回絕了，后來也就沒有人再給他介紹對象了。都說他是個怪人，懷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只有我知道他是讓女人給嚇怕了，他怕再碰到前妻那樣的女人，那還不如不要一個人過好呢。

２００５年春天，我突然接到他打來的電話，說他要結婚了。聽到這個消息，我為他高興又有些吃驚，這先生快要老了才想通了？我忙問女方是誰。他扭捏半天才說，是他上師范時的同學，上師范時他就對她有好感，只是那時不敢提出來。這二十多年過去了，誰知她丈夫５年前得癌癥去世了，在一次同學會上他見到了她，兩個人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老同學們看出了苗頭，從中一說合，兩人就成了。因為兩個人都是二婚，就不辦婚禮，只告訴親朋好友一聲。

過了一個月，我正坐門診，快到下班時間，李作朋走了進來，一看他垂頭喪氣滿面憔悴的樣子，我知道他又有什么問題了。

在門診，來的都是我的患者。我問：“你有難題了？”他低頭想了一會兒，抬頭看已經沒了別的病人，才似乎下定了決心。他說：“我不瞞你，你是男科大夫，我問你一個問題，我和你嫂子結婚一個月了，我和她一直到現在也沒能過成一回夫妻生活。”

我覺得事情有些嚴重，坐直了身子，我說：“你說說具體情況吧。”

“我沒離婚以前雖然說夫妻性生活不是太多，但畢竟一星期還有一次吧，每次都還可以。我和她離婚后可以說是潔身自好的，從來沒有放縱過自己，連別人說的自己手淫都沒有過。現在我和她結了婚，這一個月，我們沒有做成一次，我不行，她好像也不行了。”

“怎么個不行法呀？”

他紅著臉說了一句：“陽痿。”

我有些明白了，我讓他去做了男科的各項檢查，結果出來，不出我所料，他有前列腺肥大、慢性前列腺炎。李作朋看了結果，他不解地問：“不會吧，我好像聽說，中青年男性前列腺炎同過度的性行為有關，我獨身這么些年，怎么會有前列腺炎的毛病呢？”

我給李作朋講解了他的病癥原因所在：“中年以后的男女，如果很長時間停止過性生活的話，日后要想恢復，往往會碰到相當大的困難。性問題專家把這稱為‘鰥夫寡婦癥候群’。為什么會發生這種情況呢？一是男女中年后，性能力衰退老化是自然的現象；更重要的是，性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是用進廢退，不要說中老年人，年輕人也是如此。中年以后的男人，如果長期禁欲，長時間的性壓抑，會影響到男性荷爾蒙的分泌，從而影響陰莖的勃起；女性中年后，如果長時期沒有性生活的話，陰道壁的彈性會顯著降低，陰道潤滑液的分泌量不足，就會出現陰道萎縮，陰唇變薄，陰道口收縮等現象。中年后的男女在生理上的這些變化，理所當然影響到性交合的完成。

“至于說到過度縱欲是前列腺炎的誘因之一，這很多人是了解的。但長期禁欲同樣會對前列腺產生影響，卻不是人人都明白的。男性的精液是由精子、精囊腺液和前列腺液組成，就存在精囊里。當性交興奮時，反射性精囊收縮，精液射出體外。當一個男性較長時間不發生射精行為（包括性交、手淫、夢遺等）時，精囊長期處于一種滿盈的高張力狀態。因為一個發育正常的男性，有性沖動是正常的生理現象。而禁欲者，用理智克服性沖動，但身體器官的相應變化卻不可能隨意控制，它們在每一次性沖動時都會發生相應的反應，各種相關腺體分泌增多，血管擴張、充血，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這種不得宣泄的沖動，內分泌增多、局部充血，就會對前列腺產生不利影響。而前列腺有病變，就會影響男性性能力的發揮。”

“我應該怎么辦呢？”李作朋問。

“從你的經歷中可以看出來，你的禁欲行為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而是從前妻那時就開始了，不過那時是被動的。首先，從心理上進行調整，性行為是正常的生理需要，不能縱欲但也不能禁欲；其次，第二次婚姻中的性交合，不能急于求成，要相互體貼，思想放松，順其自然，多做夫妻性前戲；最后，如果有器質性的病癥，要有針對性地進行治療，女性可以用一些陰道潤滑劑。這樣，就會使塵封已久的性器官緩緩啟動，重拾魚水之歡。”

不久，李作朋又一次打來電話，他的語氣中露出驚喜：“這回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