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井岡山精神形成的歷史背景、地理人文環境、實踐主體及其表現形式無不深深烙印著中國傳統文化的痕跡,有著深厚中原文化背景的客家文化是中華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客家文化在井岡山斗爭的烈焰中燒去了其保守落后的文化銹斑,閃耀出其珍貴而奪目的文化品質。這種優秀文化品質對井岡山精神的形成起到了積極的影響和作用。
[關鍵詞]客家文化井岡山精神
1927年8月,朱德、陳毅率領南昌起義余部從三河壩到天心圩,再到湘南直至井岡山,經歷的地區大都是客家人聚居地。1927年9月毛澤東率領的秋收起義部隊從瀏平岳到文家市經萍鄉到永新再到寧岡、井岡山這一路也是客家人聚居區。1927年10月,毛澤東率領秋收起義的部隊在這里與當地革命武裝力量匯合,創建了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同時又與南昌起義部隊匯合,進一步鞏固和擴大了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在血與火的井岡山斗爭中培育了井岡山精神。應該說,毛澤東、朱德這兩支起義部隊沿途給客家人撒播了革命的種子,客家人、客家文化也必然對井岡山精神形成產生一定的影響。
毛澤東在1928年11月25日寫下的《井岡山斗爭》一文中這樣寫道:“……土籍的本地人和數百年前從北方移來的客籍人之間存在著很大的界限,歷史上的仇怨非常深,有時發生很激烈的斗爭。這種客籍人從閩粵邊起,沿湘、贛兩省邊界,直至鄂南,大概有幾百萬人。客籍占領山地,為占領平地的土籍所壓迫,素無政治權利。”依毛澤東的調查分析,“客籍人占領山地”,“素無政治權利”是客家人對革命有一種天生的熱情的根本原因。
分析客家文化的形成歷史便知,客家人的根在中原。當北方部族的鐵騎呼嘯著闖入中原大地時,失去故園的客家先民便陸續向南方逃遷。這樣,客家先民們便進入到了閩贛、閩粵贛、湘贛交界廣袤的山區之中。客家人聚居貧瘠的山區,耕地十分有限,人口與土地的矛盾十分尖銳。他們雖然付出了艱辛的勞動,但有限的土地和資源在過度開墾的情況下仍突顯出它的拮據。客家人“朝夕裹腹,多包粟薯芋,或終歲不米飲,習以為常”。這是客家人向往革命的經濟原因。
此外,由于客家人移民到陌生環境,受到土著豪紳的壓迫和剝削,正如毛澤東所描述的客家人“素無政治權利”,在不堪重負的危難關頭,客家人難免為生存而與當地及周邊土著“械斗”。袁文才便是一個典型例子。袁文才,一個客家籍農民,祖輩從北方南遷到這個深山窮溝中的小村落戶,深受當地土豪劣紳的欺侮盤剝。為了改變現狀,袁文才全家省吃儉用,供他上了幾年私塾,最終因無力支付學費而返鄉種地。更加令人傷心的是,他新娶的妻子被土籍豪紳霸占!此后,袁父猝然去世,袁家遭反動軍隊洗劫一空,房子被燒,袁母被殺。懷著奪妻殺母之恨,袁文才毅然投奔“馬刀隊”,落草井岡山。后經毛澤東教育和改造,袁文才及其“馬刀隊”成了井岡山根據地的革命武裝。
正是這種經濟上和政治上的深層原因,所以客家人內心深處始終涌動著一種渴望革命的愿望。考察太平天國史,我們發現,太平天國主要首領大多為客家人。天王洪秀全是客家人。東王楊秀清,原籍廣東嘉應州,和洪氏家族一樣也是地地道道客家人,西王蕭朝貴是廣西紫荊山一帶的客家人,南王馮云山是洪秀全青少年時代的同窗,祖居廣東龍川縣石灰窯村,也是地地道道的客家人。據考證,北王韋昌輝、翼王石達開也屬客家人。
考察辛亥革命史,我們發現孫中山、廖仲愷均屬客家人。
再考察新民主主義革命史,客家將帥可謂群星閃爍,他們有中共著名政治家、軍事家和優秀指揮員:朱德、葉劍英、朱云卿、郭沫若、賀敏學、賀子珍、袁文才、王佐等。
我們再分析一下客家文化樸實無華、吃苦耐勞、百折不撓、艱苦奮斗的精神對井岡山精神所起的不可忽視的重要作用。
幾個世紀以來,客家人先后聚居在貧瘠的南方山地之中,面對有限的土地資源和惡劣的自然環境,只有發揚大干苦干、樸實無華、執著追求、百折不撓的開拓精神,才能解決溫飽,維持這個民系的持續生存和發展。即使是那些漂洋過海闖蕩南洋的客家人,他們的“發跡”也不像歐美殖民者那樣采取強占和掠奪等野蠻方式,而是通過自己平實的作風和打滿血泡的雙手以及勤儉樸素的傳統,兢兢業業地干了出來。井岡山革命根據地主要創始人朱德,祖先原為廣東韶關縣客家人,在清代初期的“湖廣填四川”移民浪潮中,朱德的先祖跟隨客家移民潮進入四川,幾經巔沛流離,最后遷居到四川儀隴縣馬鞍場落戶。在朱德的身上,我們可以看到一個客家籍共產黨人樸實無華、執著追求、百折不撓的開拓精神。例如,1927年10月下旬,八一南昌起義余部進入安遠天心圩時,部隊人員從2000余人銳減到1000余人,部隊軍心不穩,這時朱德及時召集軍人大會。他提出:“愿意繼續革命的跟我走,不愿意革命的可以回家,不勉強。”同時,他又動員大家:“無論如何不要走,我是不走的。”《朱德的扁擔》和朱德軍長挑糧過黃洋坳的故事,已經影響了中國的幾代人了。這既是井岡山艱苦奮斗的精神寫照,也是客家優秀文化的一個縮影。作為一個客家人的后代,朱德在他青少年時期或背著包袱或挑著擔子,翻山越嶺已是家常便飯。1909年為到云南講武堂學習軍事,他經過12天的長途跋涉,趕到成都與敬容結伴同赴云南,先后歷時70多天,憑著一雙鐵腳板和一捆草鞋,翻山越嶺,涉水過江,走了3000里才到達昆明。在井岡山革命斗爭時期,紅軍戰士經常要翻山越嶺打游擊,沒有一雙鐵腳板是不行的,有的人就是受不了穿山洞,翻山嶺,一天上百里,一夜宿幾處的游擊生活,而偷偷地離開了革命隊伍,而客家人吃苦耐勞,艱苦樸實,百折不撓的性格在井岡山斗爭時期成了紅軍部隊最難能可貴的精神,這無疑給井岡山精神的形成注入了純樸、濃厚而歷史久遠的客家民風。
在中華民族大家庭中,客家人是一支最能吃苦耐勞,最為樸實無華的民系,此外,客家人也是一支最具內聚力的民系。這一點我們可以從客家人龐大而井然有序的土樓和圍屋中解讀客家人的內聚文化。例如,關西新圍,位于江西省龍南縣關西鄉下九村。該新圍為內外三層土圍子,規模宏大,四角設炮樓,內院有三組單層大院排成一體。該樓人丁旺盛時,共居10多戶200余人,往往出現“四世同堂”乃至“五世同堂”的局面。這么多人共居一個圍屋,對外可以團結一致,共同防御外敵的攻擊,對內可便于鄰里之間相互照應,加強溝通,形成磁鐵般的向心力。考察眾多的客家土樓和圍屋,從樓內建筑的房屋安排可以看出,它有一整套長幼和從屬關系,保持了一種社會結構的嚴謹連接、前仆后繼和生生不息。在客家人的大圍屋里,既有“大家”,又有“小家”,公私分明,組織紀律嚴密。屋內廳堂天井,花圃、禾坪屬于公用地帶,凡是私人的物品都不得在此隨意堆放,以便戰事發生或緊急事務時,能夠保持路道的暢通無阻。客家人獨特的建筑風格,折射出客家人團結、內聚、有序的文化品質。
當然這種文化的確也有其落后保守的負面作用。例如,井岡山時期邊界各縣黨的組織中存在大量的封建家族觀念、地方主義、土客籍問題、“獨立王國”等現象。毛澤東曾感嘆井岡山地區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封閉式農村山地環境,社會組織普遍是以一姓為單位的宗族組織。“黨在農村中的組織,因居住關系,許多是一姓的黨員為一個支部,支部會議簡直同時就是家庭會議。”對于客家文化這種落后意識(中國傳統文化其實都存在這個問題,當時,井岡山的土籍革命者同樣有著這個問題,只不過客籍人這種觀念更加明顯而已),毛澤東領導的共產黨人加強了無產階級政黨的思想建設,克服了其文化中的劣根性,成功地解決了在農村環境下如何建設馬克思主義指導的工人階級政黨的問題。
正是因為有了中國共產黨的正確領導,有了馬克思主義先進文化的正確指導,客家文化那些優秀的文化品質才能創造性地表現出來,而那些文化劣根性的一面卻能在井岡山的革命斗爭中不斷得到克服。例如,1928年底黃洋界保衛戰就是客家人袁文才、王佐率領的紅三十二團和朱云卿、何挺穎率領的紅三十一團一部共同完成的。當時,他們發動了井岡山根據地的廣大群眾進行堅壁清野,連夜筑起了五道防線,第一道是“竹釘陣”,第二道是竹籬笆障礙,第三道是滾木擂石,第四道是四五尺深的壕溝,第五道是石頭筑就的射擊掩體。全體軍民同仇敵愾,眾志成城,筑起了保衛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銅墻鐵壁,以不足一個營的兵力,打破了湘贛兩省四個團敵軍的第二次“圍剿”,創造了以少勝多的奇跡。
正如毛澤東思想是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是“山溝里出來的馬克思主義”一樣,井岡山精神也是中國化了的無產階級革命精神,是“山溝里錘煉出來的革命精神”,它有著無產階級革命精神共同的本質特點,又富有中國傳統文化的特色,其表現形式、實踐主體等無不深深烙印著中國傳統文化的痕跡。有著深厚中原文化背景的客家文化是中華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客家文化在井岡山斗爭的烈焰中燒去了保守落后的文化銹斑,閃耀出其珍貴而奪目的文化品質。毫無疑問這種優秀文化品質對井岡山精神的形成起到了積極的影響作用。
注釋:
[1]羅香林:客家源流考[M].北京:中國華僑出版公司,1989.
[2]四川與客家世界--第七屆國際客家學術研討會論文集(內部資料).
[3]劉佐泉:客家歷史與傳統文化[M].河南大學出版社,1991.
[4]丘權政:客家與近代[M].北京:華僑出版社,1999.
[5]肖平:客家人[M].成都地圖出版社,2002.
[6]余伯流: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全史[M].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
[7]井岡山革命博物館:井岡山革命根據地(上、下)[M].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