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險游戲：盛宴還是陷阱

就在2005年初，剛從泰康人壽出來不到一年的李輝(化名)又在醞釀春節后投奔新老板，因為“又有很多家公司即將開業了”。這種頻繁跳曹的景象在最近幾年的壽險業并不罕見，市場競爭主體的急劇增加，客觀上造成短期內難以補上的人才缺口，壽險市場已經成為最熱鬧的人才流動舞臺。

截至2004年末，在中國內地共有近30家壽險公司提供服務，而處在籌備期的也超過10家。尤其是在上海、廣州、北京等城市，消費者已有眼花繚亂之感，與1988年之前“只此一家”(國有獨資的中國人民保險公司)的局面形成巨大反差。而最根本的不同則是，壽險公司的幕后投資者已徹底多元化：從國有資本直接投入，到眾多大型國有企業入局，還有不甘寂寞的民營資本，乃至虎視眈眈的外資巨頭。壽險業忽然成為金融領域最熱的焦點，而就在幾年前，如今一地雞毛的證券業還是各路資本競相爭奪的“香餑餑”。這種一哄而上的局面不僅讓人生出些許擔心：意在長遠的壽險業經得住一番瘋狂的追捧嗎?

國有企業大多盲目

從1988年平安保險的誕生開始，中國壽險市場撕開壟斷一角，此后伴隨著人世進程，這一領域先后向外資和民營資本開放，與銀行、證券業相比，壽險業走在了前頭。但壽險業真正熱鬧起來，則是在2001年末中國正式人世之后。

在資本已多元化的壽險業，國有資本仍占據著重要位置，占據市場半壁江山的中國人壽(HK 2628)仍由國有獨資的中國人壽集團絕對控股，而很多地方性的國有資產經營公司也在壽險公司中占有一席之地。比如上海國資公司在太平洋保險集團(擁有太平洋人壽)和東方人壽都持有股權，北京國資公司與瑞典斯堪的亞保險合資經營瑞泰人壽，代表廣東省政府管理國有資產的廣晟資產公司則參股了生命人壽，深圳市投資管理公司也在整體上市的中國平安(HK 2318)中持有股份。

與地方國資公司相比，更引人注目的是大型國有企業的紛紛介入。從招商局與工商銀行合資設立平安保險以來，每一家壽險公司中幾乎都能看見大型國有企業的影子，而在中外合資壽險公司中，這一現象更加明顯，中方股東絕大多數都是此類企業。

三大石油巨頭無一例外都加入這一行列：中石化旗下的北京燕山石化是泰康人壽的股東，此外還參股了太平洋保險集團；中石油與意大利忠利保險各出資50％組建了中意人壽；中海油則與荷蘭全球入壽合資設立了海康人壽。航空類企業同樣不甘示弱：東航集團與臺灣地區國泰人壽合資；中國航空集團與韓國三星生命保險合資；首都機場合資設立中美大都會人壽。此外，上海寶鋼集團成為太平洋保險集團的大股東，還參股了新華人壽。

盡管數億元的投資對于這些國有大企業來說算不上大數目，但直到目前，并沒有多少企業從對壽險公司的投資中獲取收益，更為重要的是，壽險究竟會在其產業結構中處于何種位置，這種投資是否符合其整體戰略?

而管理著189家大型國有企業的國資委在2004年11月公布了其直接管轄的第一批中央企業的主業，其中包括中石油、中石化、寶鋼集團等49家企業的主業內容。國資委相關負責人表示，此舉是為了正確引導央企的投資方向，規范企業重大投資管理，嚴格控制非主業投資，做強做大一批主業突出的大企業集團。一旦此項規定貫徹實施，不知是否對比類企業進入壽險業構成有效約束。民營企業各懷心思。

在談到航空企業進入壽險領域的利弊時，甚至有證券分析師稱：其最大的吸引力就在于壽險公司充裕的現金流，可為航空企業的擴張提供強有力的資金支持，這比從銀行貸款成本要低得多。國有企業的想法是否如此不得而知，但對于眾多涌入壽險業的民營企業來說，存有些類想法的不在少數。從東方集團、中國泛海、大連實德等知名大鱷，到極為低調的合升實業、武新實業等，他們抱著各異的想法先后進入。

在外部監管和內部約束機制不健全的情況下，壽險公司容易受到大股東的按制，從而挪用、占用資金，甚至掏空、威脅到壽險公司的生存，進而損害眾多投保人的利益。開業不久便一的東方人壽就上演了這一幕。

成立于2001年末的東方人壽注冊醬8億元，而由德隆系控制的幾家企業天山股分（SZ 000887）、重慶實業（SZ 000736）和湘火炬（sz 000549）合計詩有其18.75％的股份，實現了實際控制。隨著德隆危機的日益深入，東方人壽也難免被殃及。

在天山股份2004年的半年報中如此描述：東方人壽因受其實際控制人的影響，其在中富證券、德恒證券、恒信證券進行的理財業務面臨重大風險，故本公司對其長期資金額的50％計提減值準備2500萬元。此后，天山股份所持股份已委給華融資產管理公司，而湘火炬所持股份因貨款質押于民生銀行，重慶實業所持股權則被法院凍結。

與此形成對比的是另外一種想法，即對壽命業的投資主要考慮資本增值。張宏偉旗下東方集團對新華人壽投資正是如此，寫他當初對民生銀行的投資思路如出一轍。盡管東方集團實際控制著新華人壽，但并未發生資金挪用的丑聞，且通過不斷地減持，東方集團早已收回了原始投資，還凈賺了一個壽險公司的控制權。

進退的兩難困境

事實上，不論是國有企業還是民營企業，業界對于產生資本進入金融領域一直存有爭議。長江商學院教授鳴曾對此做專門研究，他認為：“國外大公司對于金融服務并不是萬無一失的投資，進入金融領域又退出的例子也不鮮見。”他在研究中發現，世界500強企業中，絕大多數的公司都是專業化公司，極少橫跨產業、金融兩極，而真正成功做到產融結合的只有通用電氣。

曾教授所提到的例子正是美國老牌零售企業杰西潘尼（JC Penny）進出壽險業。1967年，杰西潘尼收購了Beneficial保險公司和Vermont保險公司，從而進入保險領域，這驪度成為美國市場上最成功的壽險公司之一。但到了1986年，杰西潘尼的銷售額開始下降。1989年，杰西潘尼將產險公司賣掉，2001年決定停止保險業務，出售了旗下的保險公司，重新將精力集中于零售業。

而對于目前眾多通過合資介入壽險領域的中國企業來說，基本上50：50的股權結構使得其未來發展還充滿了不確定性。目前，合資壽險公司的注冊資本金額都不大，但從長遠發展來看，中央財經大學教授郝演蘇認為，壽險公司業務擴張到一定規模，增資股是必然的選擇，可中方股東能否跟上卻是個未知數。

由于目前進入中國壽險市場的外方無一例外全是國際性金融集團，資本實力非常雄厚，增資對它來說非難事；但對并未將壽險作為主業的大多數中方企業而言，不斷增資是一種現實的財務壓力，很可能尚未見到收益便已不堪重負了。而在目前的法律規定中，外資的持股比例又不能超過50％，郝演蘇認為，一種兩難的境地就此出現：一方面，現行規定將面臨挑點；另一方面，一旦中方企業因無法追加資本金而抽身，等于白白為外資搭建了拓展中國市場的平臺，自身卻毫無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