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的節約觀

隨著我國經濟快速增長，生態環境惡化、資源不足等問題日益突出。為了實現可持續發展，我國適時地提出了建設節約型社會的重大決策。節約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究其淵源，古經《周易》是最早系統闡述節約的著作。

節約，《辭海》解釋為節儉、節省。《辭源》說它出于《墨子·節葬》：“綸組節約，車馬藏乎壙。”而《周易》有一個專門的節卦 ，其“節”的含義就是節制、節約。因此，《周易》實先于《墨子》論述節約。《周易》節卦的闡述分兩大部分，一是節卦的卦義總論，又分卦辭、彖辭(彖為論卦義的文字)、卦象辭(象為象征的具體事物)；二是節卦的爻義分論，按爻位順序分別對每一爻進行解釋，又分爻辭、爻象辭。按照《周易》的思維方式可以理出其主張的節約觀如下。

一、節約的起因和目的

《周易》根據易理并聯系當時的社會現象，從居安思危、治水抗洪、避免離散三個角度闡述了節約的起因和目的。

彖曰：“說以行險，當位以節。”節卦的下卦“兌”通“悅”，上卦“坎”意為“險”，象征在心情喜悅時，就會盲目突進或放縱奢侈，導致進入危險境地，這時應當節制、節約。因而，悅與險成為節制、節約的起因。

卦象曰：“澤上有水，節。”就節卦的卦象來看，上卦坎三是水，下卦兌三是澤，水流人澤中，澤滿則溢，故應予以節制、節約。節卦形象地反映了夏商時代治水的情景，利用一些澤、藪、洼地聚積一定的水量，就像現在的小水庫，節制水流，貯藏水，在天早需要用水的時候，節約用水并放水給百物使用，使得旱澇保收。

《周易·序卦傳》曰：“物不可以終離，故受之以節。”要事物不終了離散，就要進行節制、節約。夏商時代人們因為自然災害和戰亂而遷離原來的居住地，為了避免上述離散現象的發生，就需要節約、節制。

《周易》從居安思危、治水抗洪、避免離散三個角度說明了節制、節約的起因和意義，所以，這一卦稱作節卦。把 取名為節，反映了周文王非常重視節約。據記載，文王臨終囑咐太子發(即周武王)說：“作為君主，不要驕傲，不要奢侈，不要沉湎于女色。住簡陋樸素的房子，為的是不浪費百姓的錢財。山林草木生長時不要去砍伐，川澤魚鱉生長時不要去捕捉。工匠以時做其器，農民以時耕其田，商賈以時通其貨，這叫做‘和德’。天有不測風云，不積聚糧食，怎能防范?不經常考慮，就會有危險。”(楊善群、鄭嘉融《詩經里_的世界——公元前1046年至公元前771年的中國故事》)

卦辭說：“節，亨。”發揚節制、節約的美德，人的生存和發展就會亨通。彖曰：“節，亨，剛柔分，而剛得中。”“剛柔分”是說節卦由三個陽爻和三個陰爻構成，“剛得中”是說節卦的上卦的中位是陽爻。根據易理，卦由陽陰交替分布，上下兩卦的中位非常重要，尤其是上卦的中位，《周易》視為君位，如即濟(完成)卦 是典型的好爻布局。此語是從易理上說明節亨的依據。因此，節約的結果和目的，就是為了人的生存和發展亨通。

《周易》把“節”卦安排在六十四卦中第六十位，即在“巽”(進入)、“兌”(喜悅)和“渙”(渙散)等卦之后，而在“中孚”(誠信)、“小過”(小的過度)和“即濟”(完成)等卦之前。可見，《周易》把節約看作是在發展前程面臨困難時所采取的一項必不可少的舉措。

二、節約的類型和適度原則

1．《周易》節卦從爻位的四到上的漸變，提出了節約的四種類型，明確指出了不節之嗟、安節之亨、甘節之吉、苦節貞兇。

“六三：不節若，則嗟若，無咎。象曰：不節之嗟，又誰咎也。”“六”為陰爻，“三”為第三爻。該爻處于節之下卦兌的上位，有水溢澤上之象。喻人耽于奢侈，不節儉，以致窮困，如能悔過，猶可無咎。據《史記·殷本紀》記載，帝紂好酒淫樂，厚賦稅以建娛樂場所，益收奇物，充初宮室，以酒為池，懸肉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間，長夜尋歡作樂，終被周滅。意志薄弱，不能節制、節約，造成不得不嘆息的結果，咎由自取。

“六四：安節，亨。象曰：安節之亨，承上道也。”“四”為第四爻。“安節”是指順從安心地節約，安于節儉。“承”是承接之意。“上道”乃天道、君道。臣民能夠順應自然或遵守君命而安心地節約，所以就會亨通順利。

“九五：甘節，吉；往有尚。象曰：甘節之吉，居位中也。”“九”為陽爻，“五”為第五爻。“甘節”是甘美愉快的節約。“居位中”同“剛得中”。《周易》尚中、尚正。此九五，以陽爻居上卦中位得正，把“甘節”看作是理想之節。以領導者的地位、高尚的品德愉快地節制天下，令行節約，讓人們樂于接受，能夠愉快地節約，使發展暢通無阻，所以吉祥。這樣就可以進一步采取積極行動，建立受人尊敬的功績。說明節約要形成社會道德，領導者應該以身作則，倡導于先，才能使人人樂于接受，而能有所作為。

“上六：苦節，貞兇，悔亡。象曰：苦節貞兇，其道窮也。”“上”為第六爻。上六居節卦之極，超過“甘節”，按照易理，必將發生質變，“其道窮也”，發展到下一卦；并且，上六對應六三因同爻而不相應，因而此爻不好。因此，用“苦節”命名上六，與“甘節”相對。“貞”是堅貞。“貞兇”與“不可貞”相同，是說堅持下去，就有兇險。“悔亡”是說應知悔改，兇險才會消失。此爻是說：像這種使人痛苦的過分的節約，在道理上是行不通的；堅持苦節就會違反常理，會造成反效果；如果悔改，兇險才會消失。這個觀點在彖辭和卦辭中再三強調：“苦節不可貞”，可見，極端的節約是《周易》所極力否定的。

2．《周易》節卦從爻位的漸變，告知人們節約存在一個度的問題，強調節約的適度原則，反對過與不及。

《周易》從“甘節”到“苦節”的轉變，勸告人們：節約原本是好事，但如果做過了頭，節約過度，超出了自己所能夠容納的條件和范圍，也會因走向其反面而導致兇險。同樣，節卦的第一、二爻反對節制、節約的過度。“初九：不出戶庭，無咎。象曰：不出戶庭，知通塞也。”“初”為第一爻。“戶庭”是圍繞房屋的庭院，即內院。“知通塞”，告訴人們要謹言慎行。此爻意是：在開始的時候，應當自我節制、節約，謹言慎行，就不會有過錯或災難。“九二：不出門庭，兇。象曰：不出門庭，兇；失時極也。”“二”為第二爻。根據易理，第二爻是根據初爻而言判好壞的，相鄰兩爻相異則相親(好)，相同則不親(不好)。九二與初九同是陽爻，與初九不親，所以兇。“門庭”是大門內的庭院，亦即外院，比“戶庭”更接近外面。此爻意是：當時機成熟時，仍然在內院節制、節約，不走出外院謀求發展，這是喪失時機。應當外出而不外出，所以兇險。說明過度節制、節約，就會失去發展時機。

《周易》從“不節”警告人們：節約不及的危害，小則傷身敗德，大則國家滅亡。

《周易》從“安節”和“甘節”告知人們：領導者和被領導者協同節約，才是最理想的節約，社會的生存和發展才會亨通吉祥。

《程氏易傳》說：“節貴適中，過則苦矣。”《周易》節卦強調節約的適度原則，這是因為《周易》主張自然辯證觀，強調對立統一、相生相克、物極必反的規律，要求人與自然相適應、人與人相適應，走適度和諧的發展道路。

三、節約的法則

1．《周易》強調領導者對節約的主導作用。

彖曰：“當位以節，中正以通。”“當位”、“中正”是易之術語，說明爻位好，“中正”同“剛得中”，此處是說第五爻(按易理為君位)好。君主具備中正的品德，節制天下，令行節約，就會暢通順利。卦象曰：“君子以制數度，議德行。”“數度”是多少與長短，指依階層對衣食住行分等級的禮制。君子應該通過制定禮節制度、評議德行來節制天下，令行節約。它說明實施節制、節約要采取的兩種措施：一是要從法制上確定度量，具有可操作性；二是要形成道德規范。

2．《周易》強調建立制度對節約的重要作用。

據《虞書·堯典》記載，在帝堯時代，由于沒有歷法，大家不知道一年的天數和播種收割的時間，造成農業受損，生產工作混亂。羲氏、和氏受堯之命，經過精心觀察，制定了最早的歷法，明確了四季節氣，風雨炎涼，使得生產工作有序，生機盎然。彖曰：“天地節而四時成，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天地因為節制，才有井然有序的四季，因而，應當效法自然，建立制度，勵行節約；這樣，才能既不浪費，又不傷害人民。孔穎達說：“節者，制度之名。”說明節約遵循自然規律，采取科學技術，建立制度，才能取得滿意效果。

總之，《周易》的節約觀認為：節約是人與自然關系的產物，人的發展受到限制就需要節約，從而節約成了道德和法律制度的重要內容。發揚節約的美德，發展就會亨通。但是節約必須適度，如果不及，則會造成傷害；如果過分，將會喪失活力，失去時機。節約應該順應自然，采用科學技術。領導者應該以身作則，建立制度，使節約成為道德風尚。這樣，才能既不浪費財物，又不傷害人民。因此，《周易》的節約觀，是從統一國家、安定社會、發展經濟的政治目的出發的，對今天仍有一定借鑒意義。在新世紀中國發展的關鍵時期，科學地解讀《周易》的節約觀，對于我們建設節約型社會有著重要意義。

(作者單位：江蘇省常州工學院高教研究所，213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