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從表面看,桐城派與漢學家的矛盾似乎起于個人恩怨,但從本質分析,學術分歧才是兩者交惡的根本原因。晚清以降,面對內憂外患的社會危機,漢宋學兼綜會通成為當時學術的一個重要特征。桐城派出于現實的而非學術的原因,順應了漢宋兼采的學術大勢。
關鍵詞:桐城派 理學派 漢學派 漢宋兼容
中圖分類號:I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8750(2006—)03—41—5
桐城派不僅是清代一個最大的文學流派,還是清代宋(理)學的中堅。清代學術流變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漢、宋之爭,故作為理學堅定維護者的桐城派不可避免地卷入漢、宋學的紛爭中。
從表面看,桐城派與漢學家的矛盾似乎起于個人恩怨,但從本質分析,學術分歧才是兩者交惡的根本原因。晚清以降,面對內憂外患的社會危機,漢宋學兼綜會通成為當時學術的一個重要特征。桐城派出于現實的而非學術的原因,順應了漢宋兼采的學術大勢。
一、桐城派與漢學家的恩怨
桐城派與漢學家的矛盾由來已久,這種矛盾主要產生于桐城派的學術選擇。桐城派以“學行繼程、朱之后,文章在韓、歐之間”為行身祈向,既表明了自身文學派別的身份,也表明了自身的學術選擇。桐城派對宋學的選擇將古文一派與宋學緊密聯系起來,桐城派自然在開派之初就與漢學一派站在了對立的學術陣營中。
古文一派與漢學的公開對抗,學者們普遍認為始于姚鼐。有意思的是,桐城派與漢學家結怨似乎起于姚鼐與戴震之間的私人恩怨。我們首先來回顧一下姚、戴二人之間的交惡過程。
姚鼐(1732—1815),字姬傳,世稱惜抱先生。姚鼐在桐城派的發展歷程中具有關鍵性的作用,正是在他的努力下,桐城古文一派漸成規模,成為有清一代影響最大的文學派別。
姚鼐于乾隆二十年在北京結識戴震,是年姚氏二十五歲,戴震三十二歲。是時漢學如日中天,戴震儼然如學界領袖,而姚鼐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學術后輩。在學術界為漢學把持的情況下,年輕的姚鼐表現出向漢學家陣營靠近的傾向。姚鼐三十三歲成進士,人翰林院充任編修,在此之前,他不僅結交了朱筠、戴震、程晉芳、錢大昕,方希原、朱孝純等一大批漢學家,還與戴震有過密切交往。從姚鼐自己所述來看,他當時對戴氏很是仰慕,兩人的關系近乎師生關系。姚氏曾作有五言古體《贈戴東原》一首,其中寫道,“未必蒲輪征晚至,即今名已動京華”,頗有對戴氏的歆羨之意。在《漢廬江九江二郡沿革考》中,姚鼐述及在京師時曾與戴震談到“世之方志,言古城邑,苦不考求四面地形遠近”,“所舉多不實”,他就此問題請教戴震,“欲以漢縣與今地相較為表,而貫他沿革于其中,縱不能無失,猶差翔實,愈于俗之所為地理書也”。對于姚鼐的想法,“東原曰:‘善’!”從記述的語氣看,儼然是學界前輩與學術后進之間的對話。
但戴震似乎并不領會姚鼐的熱情。當姚鼐鄭重致信戴氏,欲拜其為師時,戴震竟回信婉拒,“昨辱簡,自謙太過,稱夫子,非所敢當之”。姚鼐對戴震的拒絕感到異常難堪,姚鼐以后對拜師一事不再提及。姚鼐,包括姚鼐的弟子們,后來都視戴震為仇敵,與此事不無關系。
乾隆三十八年,《四庫全書》館開,姚鼐被薦人館任纂修官。在《四庫全書》館這個漢學家的大本營里,姚鼐品味到的不僅有孤獨,還有恥辱。關于姚鼐當時的處境,姚瑩曾有如下記載:“纂修者競尚新奇,厭薄宋元以來儒者,以為空疏,掊擊訕笑之不遺余力。公往復辯論,諸公雖無以難而莫難從也”??梢?,姚鼐的理學背景,使他在四庫館中孤掌難鳴,倍受“掊擊訕笑”,他所撰寫的提要常常受到其它館臣的抵制。乾隆三十九年,姚鼐辭職離開四庫館。他將自己托疾辭官,歸鄉講學的緣由歸結為“從容進退,庶免恥辱之大咎已爾”。
種種不堪的經歷使姚鼐對漢學產生了很深的隔膜。在他的后半生作品中,不難看到他對漢學的嚴辭抨擊,“今世天下相率為漢學者,搜求瑣屑,微引猥雜,無研尋義理之味,多矜高自滿之氣,愚鄙竊不以為安”。他甚至詛咒“毛大可、李剛主、程綿莊、戴東原,率皆身滅嗣絕,此殆未可以為偶然也。”
當然,個人恩怨僅是產生矛盾的表層原因,從學術的角度看,漢學家與理學家是清代學術矛盾的對立兩方,作為理學追隨者的桐城派自然會卷入漢宋學的矛盾漩渦中。
漢宋兩派在清代的對立是學術史上不爭的事實。漢學家“厭義理之庸言,以宋賢為疏闊,鄙經義為俗體。”宋學家卻認為漢學以饾饤瑣碎之學相標榜,“專與宋儒為水火”。
方苞提出“學行繼程、朱之后,文章在韓、歐之間”,從一開始就將程朱理學與古文家綁定在一起。姚鼐也處處將程朱義理與辭章并提,他曾說:“夫古人之文,豈第文焉而已。明道義、維風俗以詔世者,君子之志;而辭足以盡其志者,君子之文也。達其辭則道以明,昧于文則志以晦”。他還指出:“學問之事有三:義理、考據、文章是也。夫以考證斷者,利以應敵,使護之者不能出一辭。然使學者意會神得,覺犁然當乎人心者,反更在義理、文章之事也。”””桐城派作為理學的追隨者自然卷入了漢宋學之間的矛盾漩渦。梁啟超在談及這點時說:“乾隆之初,惠(棟)、戴(震)崛起,漢幟大張,疇昔以宋學鳴者,頗無顏色。時則有方苞者,名位略似(湯)斌、(李)光地等,尊宋學,篤謹能躬行,而又好為文。苞,桐城人也,與同里姚范、劉大槐共學文,誦法曾鞏、歸有光,造立所謂古文義法,號曰‘桐城派’。又好述歐陽修‘因文見道’之言,以孔、孟、韓、歐、程、朱以來之道統自任,而與當時所謂漢學者相互輕?!笨梢?,桐城派與漢學家之間“相互輕”,相當程度上是由于桐城派與宋學的密切關系。
還須提及的是,清代文壇別為古文與駢文兩派,漢學家由于其學術淵源,多喜駢文,這也使得漢學家在文學上成為以唐宋古文之宗的桐城派的對立面,正如方東樹所言:漢學家“以六朝駢驪有韻者為正宗,而斥韓、歐為偽體”。江藩在與方東樹辯駁時就表示:“吾文無他過人,只是不帶一毫八家氣息。”并稱贊汪中善寫駢文,“土苴韓歐,以漢魏六朝為則”。阮元之子阮福曾作《文筆對》,以有韻者為文,無韻者為筆,把桐城派崇尚的八家之文排斥在“文”之外。凡此皆招宗尚古文的桐城派人士的反感,方東樹就曾駁斥漢學派:“夫以韓、歐之文而謂之骫。真無日而唾天矣!及觀其推崇諸家,徒如屠酤記帳”。
雖然桐城派與漢學家有諸多矛盾,但桐城派所以能在乾嘉漢學如日中天的氛圍中站穩足跟,恰恰在于它能跳出狹隘的門戶觀念,能在回應漢學家攻擊的同時,以較理性的態度去看待義理、訓詁、辭章三者之間的關系。姚鼐認為:“鼐嘗謂天下學問之事,有義理、文章、考證三者之分,異趨而同為不可廢。一涂之中,歧分而為眾家,遂至于百十家,同一家矣。”陳用光認為姚鼐的“義理、文章、考證”三事說“奄有三者之長,獨辟一家之境。”當然,姚鼐是站在文章家的角度去判斷取舍“義理”、“考證”的,他認為,義理、考證、文章“三者茍善用之,則足以相濟;茍不善之,則或至于相害。今夫博學強識而善言德行者,固文之貴也。寡聞而淺識者,固文之陋也。然而世有言義理之過者,其辭蕪雜俚近,如語錄而不文;為考證之過者,至繁碎繳繞,而語不可了當,以為文之至美,而反以為病者,何哉?其故由于自喜之太過,而智昧于所當擇也”。學術調和兼采的態度并非意味著放棄文章家固有的立場。
二、化解學派之爭的努力:“折衷而兼采之”
至鴉片戰爭前后,面對內憂外患的社會危機,“不論漢學或宋學,所面臨的問題是‘應變’,是‘救時’,不可能也不允許繼續爭長短、立門戶。它們之間不管有什么分歧,都是儒學內部的問題。因此,人們能夠趨于較客觀冷靜地看待漢宋學的關系”。漢宋學兼綜會通成為晚清學術的一個重要特征。
在談晚清桐城派“漢宋兼收”的學術思想前,首先要強調兩點:其一,“漢宋兼收”是桐城派理學思想的有機組成部分,晚清桐城派在談論“漢宋兼收”時,始終站在理學家的立場上。其二,“漢宋兼收”的思想并不能掩蓋桐城派與漢學家之間存在著巨大分歧,晚清桐城派積極倡導“漢宋交融”,更多是出于現實而非學術上的考慮。
(一)嘉道年間桐城派的學術兼收思想。
嘉道年間,姚門弟子雖有方東樹與江藩的學術論爭,但總體來看,姚門弟子在學術上都繼承了乃師關于漢宋兼收的思想,順應了當時學術兼收的大勢。
漢宋學長期相爭不息的歷史使姚門弟子們意識到,任何一方想擊倒對方都是不可能的。姚瑩對此有深刻的認識:“夫以經學之駁雜、破碎如此,誠非拘拘一先生所能息群言而 眾志也。”與其相爭不息,“莫如盡取其書,悉心折衷而兼采之,以泯是非而明經義”。姚瑩正是由此出發,將姚鼐的學術思想概括為“博究精深,兼綜眾妙”。姚瑩有關漢宋和解的主張與時局變化也有關系,在國家的多事之秋,學派的紛爭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
試圖從“博究”、“兼綜”的學術角度去化解學派之爭,已經成為晚清桐城派眾多成員的共識。曾從梅曾亮問學的朱琦說:“古人有云:義雖相反,猶并置之,黨同門,妒同真,最為者大患。……自其同者觀之,則義理、考訂,即識大識小之謂,程、朱、陸、王,與分道接軫而至都邑者何異哉!朱子亦言:某與彼常集其長,非判然立異者也。是故善學者不獨陸、王可合,漢、宋可合,即世所謂旁徑曲說,如申、商、老、莊之說,其書多傳古初遺志,圣人復起,必不盡取其籍而廢之也?!敝扃曢T戶之見為學者大患,他不僅希望化解理學內部的程朱陸王之爭,還希望化解漢宋學之爭。引人注意的是,他對申、商、老、莊等“旁徑曲說”采取了“義雖相反,猶并置之”寬容態度。
桐城派弟子力倡導學術兼收,雖意在化解學術上的門戶之爭,意在對各種學術路徑合理性的認同與兼采。但在現實中,他們在學術門戶上毫不含糊,將漢宋學之間的界限劃得涇渭分明。姚瑩在《與張阮林論家學書》中云:“足下(指張阮林)又云,先生(指姚鼐)之學,可差肩于閻、惠諸君,竊以為駭。夫閻君齗齗駁辯,以摘發前人自喜,惠君鑿鑿訓詁,以搜求古義專門,二君精博均不可及,然其于圣人之道也,曾未忘其藩籬,乃與宋儒為難,欲以寸莛破巨鐘。若先曾祖則以考博佐其義理,于程朱之學,見之真而守之篤,固與二君大異?!狈綎|樹在《漢學商兌》中侃侃而談學術兼收,并將經學比為禾苗,將漢儒比為耕耘的農夫,將宋儒比為舂米者,“非漢儒耕之,則宋儒不得食;宋儒不舂而食,則禾稼蔽畝,棄于無用,而群生無以資其性命?!薄坝山穸?,漢儒宋儒之功,并為先圣所攸賴,有粗精而無軒輊,蓋時代使然也?!钡驮谕粫?,充斥得更多的是對漢學的抨擊。劉開雖一面主張“漢、宋儒之言,各有所宜,不可偏廢。”一面又嚴辨漢宋之別,并以“輕重先后”來標明漢、宋之間的關系。學術理想與學術現實之間總存在著很大的差距,面對真實的對手時是否還能保持理論上的寬容,對任何一個主張學術平等的知識分子都是嚴峻的考驗。
(二)曾國藩的學術兼收思想
真正走出學派的門戶之見,在理論與實踐上都對學術兼收上有所突破的是咸同時期中興桐城的曾國藩。曾國藩的《圣哲畫像記》是他全面闡述學術兼收思想的重要文獻。在是文中,他通過對圣哲的選擇與排列,表明了打破門戶之隔,兼收并蓄的學術態度。
曾國藩把他所言的三十二圣哲分為四類:(一)不受某科藩籬的圣人或通才有:文王、周公、孔子、孟子、班固、司馬遷、左丘明、莊子。(二)學歸義理,在圣門屬德行或政事之科的有:諸葛亮、陸贄、范仲淹、司馬光,周敦頤、二程、朱熹、張載。(三)學歸詞章,在圣門屬言語之科的有:韓愈、柳宗元、歐陽修、曾鞏,李白、杜甫、蘇軾、黃庭堅。(四)學歸考據,在圣門屬文學之科的有:許慎、鄭玄、杜佑、馬端臨、顧炎武、秦蕙田、姚鼐、王念孫。在這些圣哲中,有政治家、軍事家、思想家、文學家。從學術分野看,既有宋學家,又有漢學家。這表明了曾氏打破門戶之隔,兼收并蓄的學術態度,既然所列諸人都是圣哲,那么,專師一圣,或兼師數圣,相互間沒有必要據為門戶。
在此文中,曾國藩一方面承襲姚鼐之說,主張義理、考據、詞章兼收,一方面還別出心裁地提出圣門(孔門)四科,即德行之科、政事之科、言語之科、文學之科。并將義理與德行、政事相對,考據與文學相對,詞章與言語相對。在曾氏看來,各據學術壁壘毫無必要,也違背先圣為學本意。義理、考據、詞章作為“為學三途”,之間并不沖突,關鍵是要將純粹的學術轉化為具體的德行、政事、言語、文學。作為政治家的曾國藩對虛無的學術之爭沒有多大興趣,他用具體的、外顯的“德行、政事、言語、文學”來對應“義理、考據、辭章”這三個學理化的概念,由此很簡單地化解了義理家、考據家、詞章家之間的學術論爭,各家沒有必要糾纏于門戶之爭,關鍵是要對現實有所貢獻。
其實曾氏所言的“德行、政事、言語、文學”圣門四科,與姚鼐所言的“義理、考據、辭章”三途相比較,所增者為“政事”。所謂“政事”,即是“經濟”,他曾說:“經濟者,在孔門為政事之科,前代典禮、政書及當世掌故皆是也。”這既反映出他作為政治家的特點,也反映出他對及經世致用的強調。值得注意的是,曾氏試圖以經世致用來溝通漢宋兩家。曾氏所言的“禮”即是“經濟之學”、“治世之術”,“禮”就是曾氏溝通漢宋的工具,他說:“嘗謂江氏《禮書綱目》、秦氏《五禮通考》可以通漢宋兩家之結,而息頓漸諸說之爭”。他從經世致用的角度出發兼采漢宋,反映了晚清儒學兼采并收、會通融和的時代特征。
曾氏不僅宣稱自己“一宗宋儒,不廢漢學”,還不時表露出自己對漢學的特殊態度。他在家書中就表達了自己對漢學大師王念孫(懷祖)、王引之(伯申)的崇意:“余于本朝大儒,自顧亭林之外,最好高郵王氏之學。王安國以鼎甲官至尚書,謚文肅,正色立朝;生懷祖先生念孫,經學精卓。生王引之,復以鼎甲官尚書,謚文簡;三代皆好學深思,有漢韋氏、唐顏氏之風。”有時他甚至將漢學家置于理學家與古文家之前:“國藩于本朝大儒,學問則崇顧亭林、王懷祖兩先生,經濟則宗陳文恭公,若奏請從祀,須自三公始。李厚庵與望溪,不得不置之后圖”。這與方東樹在《漢學商兌》中對顧炎武及漢學家的偏激態度有了極大區別。
曾氏在贊嘆清代漢學大家“小學訓詁實能超越近古,直逼漢堂”的同時,又嘆息他們“文章不能追尋古人深處”。他試圖在訓詁之學與辭章之學之間尋找結合點,“私竊有志,欲以戴、錢、段、王之訓詁,發為班、張、左、郭之文章”。他指點其子:“吾于訓詁、詞章二端,頗嘗盡心,爾(指曾紀澤,筆者注)看書若能通訓詁,則于古人之故訓大義,引伸假借漸漸開悟,而后人承訛襲誤之習可改,若能通詞章,則于古人之文格文氣、開合轉折漸漸開悟”。要“以精確之訓詁,作古茂之文章?!?/p>
曾氏有關漢宋兼收的思想,表現出他打破門戶之見,學派之爭及在學術實踐上對漢宋交融的努力。
(二)傳統學術的轉型與漢宋之爭的消融。
漢學、宋學作為儒學內部的兩大派別,是清代眾多學者關注的話題。但至晚清,“救時”、“應變”的時代要求,今文經學的異軍突起,西學的大量傳人,使漢宋之爭逐漸從學術界關注的中心話題中淡出。
洋務時期,曾國藩等人關于中體西用的思想將中國傳統文化,主要是經學,置于“體”的位置,而將西方文化,主要是器物層面的文化,置于“用”的位置,西方的學術思想則完全被排斥。在這種文化思想體系下,中國傳統學術思想作為一個整體并沒有受到西方學術思想的有力沖擊。甲午之戰后,眾多知識分子出于振興中華的強烈愿望,開始大規模引介西學,西學的大規模傳人促使中國學術由傳統經學向現代學術轉型。這時的學術之爭已經不是什么漢宋相爭,抑或義理、考據、辭章之間的相爭問題了,而是中學、西學相爭的問題了,是經學要向現代學術轉型的問題了。桐城派末期代表之一的王先謙在戊戌變法前夕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中國學人往往因私成蔽,言詞章者謂考據害性靈,講訓詁者輕文人為淺陋,理學興則朱陸爭,樸學興則漢宋爭,地球通則中學與西學又爭”。他在這里不僅對中國傳統學術的內部相輕提出了嚴厲的批判,還認識到中西學術的對抗已經取代了傳統學術內部的爭斗。
確如王先謙所言,時代與學術的發展使漢宋之爭成為一個只供憑吊與研究的話題。對西學知之不多的桐城派自然在新的學術論爭中尋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桐城派的知識構成,使他們在中西學術的問題失去了發言權。在中西文化的論戰及中國學術現代轉型的歷程中,他們注定只能充當看客,充當現代知識分子的解剖標本。
責任編輯 黃萬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