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未家坪的天像一塊藍色的玻璃,不見一絲云朵。太陽出奇地大,烤得樹上的蟬兒拼了命地叫。椿天從地里薅完草回到屋里,沒看到兩個月前花五千塊錢從外面買來的女人。椿天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
一根煙工夫,椿天就打聽到,花五千塊錢買來的女人跟一個收藥材的男人跑了。得了這個消息,椿天就感到天旋地轉。椿天就覺得人活在這世上真他媽的沒一點味道。椿天摔完了屋里所有能摔的東西,眼神落到了櫥柜頂上。那里,擱著一瓶剛買不久的敵敵畏。
椿天踮起腳,一伸手就拿到了那瓶敵敵畏。
可惡的女人!沒良心的女人!不得好死的女人!椿天含著淚,咬牙切齒地罵了一通花五千塊錢買來的女人后,擰開瓶蓋,一仰脖子,將一瓶敵敵畏喝了個精光。椿天扔了空瓶子,跌撞著出了屋。剛出屋,椿天看見他的兄弟開著拖拉機在門口停下來。椿天爹娘死的早,和兄弟相依為命。
椿天一把抱住從拖拉機上跳下來的兄弟,號啕哭著。椿天邊哭邊說:“兄弟,我我命好苦噢。兄弟,我不想知了噢。”
兄弟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藥味。兄弟就慌了,用力搖晃著椿天,喊:“椿天,你喝藥了么?椿天,你喝藥了么?”
“一瓶敵敵畏……我全喝進了肚里,兄弟,我活不成了噢……”
兄弟一聽,臉立即白了,忙把椿天背到拖拉機上。一陣顛簸,就到了鄉衛生院。
掛號。檢查。洗胃……醫生護士車水馬龍地忙著。最后,醫生對兄弟說:“你兄弟命真好,喝到了假藥,不然早沒命了。”
兄弟聽了,如釋重負,長長松了口氣……
經過這番折騰,椿天想通了,為花五千塊錢買來的女人丟條命,一點都不值得噢。
吊完一瓶葡萄糖后,椿天出院了。走出醫院大門,椿天對兄弟說:“餓死我了,咱吃點東西去。”
兄弟也餓了。兩人就尋了一家館子進去,點了一個火鍋,幾樣葷菜。椿天平時愛喝點酒,便要了一瓶常喝的酒。兄弟不愛喝酒,因為擔心椿天的身體,勸他也莫喝。椿天擺著腦殼,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今日我要好好慶賀慶賀哩。”
飯菜一上桌,兩人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兄弟飯量大,吃得也快。吃完三大碗后,兄弟擱了飯碗,就看椿天喝酒。椿天酒喝得也不慢,一杯接著一杯,沒多久,半瓶酒就下了肚。很快,兄弟發現椿天的臉,漸漸成了暗紫色。
兄弟剛叫聲不好,椿天手里的酒杯就落到了地上,碎了。接著,椿天的腦殼重重地磕在飯桌上。
又到了鄉衛生院。
掛號。檢查。洗胃……醫生護士車水馬龍地忙著。
最后,醫生對兄弟說:“你兄弟命不好,喝到了假酒,這回沒得救了。”
兄弟聽了,腿腳一軟,癱倒在地上……
大栓的報復
在未家坪,大栓可能是最后一個曉得自己女人跟村長睡覺的。
那是個趕場的日子,大栓捉了兩只雞去賣。大栓運氣好,兩只雞都讓同一個人買了去,而且價錢還不錯。
揣了賣雞的錢,大栓因惦記田里干涸的稻秧,無心在場上看熱鬧,只打了三五斤包谷酒就轉了身。
走到屋門口,大栓感覺出了異樣。看家狗黑仔吐著長長的紅舌子,在門前不安地來回轉悠。屋里門窗緊閉,但能隱約聽到里面有人的喘息和木板床咯吱的聲響。
大栓扔了手里的酒壺,一腳把門踹開。大栓看到他和女人睡覺的床上,糾纏著他的女人和村長。女人和村長,身上—件衣裳都沒穿。
見了大栓,女人和村長都吃了一驚。村長的眼里,還閃出一絲的恐慌來。但就在很短的時間里,村長恢復了往日的鎮定,一件一件穿著衣裳,像在自個兒的屋里一樣。
大栓沒想到會是村長。所以,當村長從他旁邊走過去時,大栓沒有任何舉動。村長走后,大栓才一屁股蹲在地上,雙手抱著腦殼,嗚嗚地哭出了聲來。
女人仍舊沒有下床,只是草草套好了衣裳。
女人望一眼大栓,說:“大栓,他是村長哩。”
“是村長就要跟他睡覺?”大栓依舊埋著腦殼,嗚嗚地哭。
女人嘆口氣,說:“可我是婦女主任噢。你不是不曉得,我這婦女主任全靠村長支撐哩。”
大栓想想女人已經當了一年多的婦女主任,就更怒惱地問:“這么說,你跟他早不是頭一回了?”
女人就勾了腦殼。一會兒,女人又仰了腦殼,說:“未家坪和村長睡過覺的女人又不只我一個。再說了,大栓你也沒虧著什么,哪回你要我沒給?”
大栓就住了哭。望望臉上的紅還沒褪盡的女人,大栓起身三下兩下剝了衣衫,上床一把摁倒了女人。木板床發出的咯吱聲響,就比往日大了許多……
曉得了自己女人跟村長睡過覺后,大栓心里總被一口怨氣堵著,發慌得狠。
正是狗們發情的季節。那天,大栓在禾場看到黑仔被一只黃狗追著。黑仔是公狗。黃狗是母狗。對黃狗熱情的示愛,黑仔似乎并不感興趣。黃狗追,黑仔跑。大栓認出黃狗是村長屋的。確定黃狗是村長屋的后,大栓的嘴角,就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來。
接下來的幾日,大栓手里一直握著根竹條子。大栓不準黑仔跟別的母狗在一起,大栓只準黑仔和村長家的黃狗在一起。
終于有一天,黑仔熬不住膨脹的情欲,主動騎到了村長家的黃狗身上……
看到這一幕,大栓長長吐了一口氣。大栓以這種方式,對村長實行了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