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機電產品技術壁壘事件中的標準化問題反思

摘要：隨著WTO的不斷擴大，通過關稅作用而筑起的貿易壁壘已逐漸為以技術壁壘為主體的非關稅壁壘所取代。近年來浙江機電產品出口貿易呈現強勁上升態勢，但在出口過程中也遭遇到諸多技術壁壘，分析這些年的外貿摩擦，文章得出結論：浙江機電產品的技術標準化工作沒有跟上外貿快速發展的步伐。對此作者提出相應意見，以期對浙江省技術標準化戰略實施工作有所裨益。

關鍵詞：技術性貿易壁壘；技術法規；標準化

2004年1至7月，浙江機電產品出口達到113.69億美元，同比增長52.27%，而同期紡織品及服裝出口增長比例為30.48%；機電產品出口總額首次超過了紡織品和服裝出口兩大類之和，穩居浙江出口產品榜首。然而，浙江出口較多的小五金類產品，由于價格低廉、質量水平較低，容易受到國外的技術壁壘限制，主要是在安全和技術差異方面，較為典型的案例有：溫州打火機遭遇歐盟CR法案事件。

一、 技術性貿易壁壘案例評析

2001年10月，在我國勝利完成加入WTO各項談判時，一個旨在保護歐洲打火機制造商利益的貿易法案也在悄然擬定中，即歐盟衛生和消費者保護協會主持制定的《打火機防止兒童開啟要求及測試方法》（簡稱CR法規）。該法規的核心內容是：單只離岸價在2歐元以下的打火機要求安裝防止兒童開啟裝置（俗稱安全鎖），禁止銷售新奇打火機等。

事實上，早在1994年美國就發生多起因兒童玩弄打火機而不慎失火的事件，美國打火機生產廠商ZIPPO公司借機游說有關立法機構，促成美國出臺了CR法規，規定凡售價2美元下的打火機都必須執行該法規，加裝一個防止兒童開啟的安全裝置，否則不能在美國市場銷售。該法規生效后，溫州打火機首當其沖，出口美國市場嚴重受阻。歐盟仿效美國的做法同樣出于保護歐洲企業的利益。由于受到來自中國同行的嚴峻挑戰，歐洲BIC公司聯合瑞士Match公司、Tokie公司等打火機生產企業，游說歐盟衛生和消費者保護協會，以保護兒童安全為由對中國產品設置貿易壁壘，要求產品必須符合CR規定，否則不準進口。要達到CR法規標準，就必須在每個打火機上加裝一個安全裝置。如此一來，增加了生產成本，使我國產品失去價格優勢，同時使用不便會使部分顧客放棄使用加鎖的產品，失去市場。而且這種安全裝置大多在歐美國家申請了專利權，要在打火機這么一個小產品上研制同一效果的裝置，又不能涉及他人專利是非常困難的，況且它的技術還須得到進口國相關機構的認可，認證權實際上掌握在競爭對手手里，這就難上加難。歐盟CR法規的出臺顯然進一步阻斷了溫州打火機旺銷歐洲之路。雖然該事件在溫州煙具協會與外經貿部進出口公平貿易局官員組團與歐洲有關方面交涉下，暫時平息，歐盟原對打火機制造商、進口商及零售商分別從2004年6月19日和2005年6月19日起強制執行CR的決議不再生效。但歐盟從2004年春起對打火機強制實施ISO9994（02版）安全標準的決定，對打火機產品又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分析該案件可以發現，CR法規雖然看起來無懈可擊，但仔細推敲卻帶有明顯的貿易歧視傾向。首先，一個產品的價格定位，是依據它的生產成本和合理利潤，最終的價格定位取決于市場的接受程度和供求關系，與安全與否無關；但CR法規卻把價格作為產品的安全標準加以限制，顯然違反了自由貿易的原則。如果說打火機對兒童安全有潛在威脅，那世界上任何打火機一旦被兒童接觸或被拿去玩耍都存有危險，而不是2歐元價格以下的才有危險。其次，從技術角度講，溫州生產的金屬外殼可充氣打火機，采用的氣膽材料通常為尼龍和聚甲醛，其耐壓性能、抗壓性能和高溫承受性能都超過一次性打火機。CR法規混淆一次性打火機和金屬外殼打火機的區別，籠統地以價格為標準加以限制，是有意混淆概念，造成競爭的不公平。總結該案件可見，機電產品本身的成本優勢并不能保證企業在國際市場競爭中獲得強勢地位，要想在國際貿易中爭得公平的地位，更重要的還是提高自身的技術標準水平，而企業技術戰略的取勝同時還依賴于政府技術標準工作的優化輔助。

二、 技術壁壘事件后的標準化問題歸位

據調查，目前浙江機電產品出口的技術壁壘主要來自于美日歐的技術法規和產品安全認證，如歐盟的CE認證、美國的UL認證、日本的強制性JIS認證。目前浙江出口機電產品有54%的產品取得了CE認證，41%的產品取得了UL認證，僅有7.5%的產品取得了JIS認證。除了價格因素，影響機電產品出口競爭力的主要是安全性因素。這說明了浙江機電產品頻遭技術壁壘并不是偶然，其背后日益凸顯的問題集中在現有技術標準工作中的弊端，表現為：浙江企業的標準化意識淡薄；標準主管部門各自為政的現象嚴重；信息咨詢服務滯后以及中介機構虛設化問題等。

從企業、中介機構、政府及社會環境四方面來分析，標準化工作問題的產生有以下主要原因：

首先，產品附加值低，國際競爭力弱，企業的標準化意識不強。長期以來，浙江出口產品以輕工產品為主，低價競銷和以量取勝是浙江部分產品在國際市場上的主要競爭手段。出口企業大多關注關稅、配額等壁壘以及價格對貿易的影響，大部分企業對技術壁壘相關知識了解程度相當有限，對貿易伙伴國的技術貿易壁壘一無所知，對于怎樣合理地利用WTO/TBT規則，積極援用爭端解決機制來保護自身權益，更是無從談起。歸根結底，企業基礎工作薄弱，不理解標準化是連接貿易技術壁壘的紐帶；浙江大部分出口企業仍停留在生產標準階段，完全服從客戶的要求，對于貿易對象國的技術法規、標準、合格評定了解甚少，在發生貿易糾紛時易受牽制，主動權小。

其次，中介機構不夠強大，未充分發揮應對技術壁壘的特殊作用。行業協會作為社會中介組織具有政府所不能的功能，在應對技術貿易壁壘方面，可以起到政府所起不到的特殊作用。根據WTO/TBT有關合格評定程序的規定，需授權委托給民間具備第三方性質的機構——具有社團法人和相應地位的技術機構——執行評定。但目前浙江的行業協會、檢測、認證等機構的發展仍處于初級階段，大部分為官方或半官方性質，即使是注冊法人經營，也實際受政府機構控制。絕大多數行業協會處于小規模經營、極其分散狀態，基本上不能完成對行業內部企業的協調、規范和信息提供等基本功能，也就無法實現浙江出口企業提高產品質量、沖破發達國家設置的技術壁壘、實現出口順暢的目的。

再次，政府的標準化工作力度不夠，主管部門職能劃分不清。技術貿易壁壘不僅涉及諸多技術問題，而且涉及行政管理問題，技術性、政策性很強，一般出口企業往往不甚了解，也就提不出針對性措施。就浙江目前狀況來看，政府各有關職能部門就WTO對宏觀經濟和行業發展的關注較多，對于當今國際貿易中最隱蔽、最難對付的技術貿易壁壘的研究卻相當薄弱。在應對和設立技術貿易壁壘的各方面，商檢、海關、質監等各職能部門都具有相關的職責，但因為各自職責側重點不同和部門利益不同，在合作和協調等方面仍然存在不協調的現象。

最后，雖為進出口貿易大省，但浙江應對技術貿易壁壘的總體社會環境還是很不成熟。第一，缺乏與美、日、歐合格評定機制相一致的認證市場。目前，世界許多國家都以認證作為設置技術貿易壁壘的主要手段，如前所述的歐盟CE認證和美國UL認證，但浙江目前與國際、區域性組織的有關認證機構多邊和雙邊的互認體系不夠健全，企業取得認證的途徑有限。由于信息渠道不暢通，還有大約30%的出口企業不了解貿易伙伴國的認證要求和認證機構。第二，檢驗市場與技術貿易壁壘發展趨勢不相適應。以目前世界上比較大的公證檢驗機構瑞士的通用公正檢驗行為例，在140多個國家建立了170個分支機構和230個實驗室，所出具的檢驗結果在國際貿易中具有權威性，有利于沖破貿易技術壁壘。然而，浙江目前與國外權威檢驗機構合作少，檢驗信譽不高，國際接受程度低，不足以攻克西方發達國家的技術貿易壁壘，現狀不容樂觀。第三，缺乏采用國際標準的推進機制，出口企業采用國際標準積極性普遍不高。浙江目前重點骨干企業采標率剛剛達到75%，出口企業在生產過程中使用國際標準和區域標準的僅為42%。第四，缺乏對弱勢產業的保護機制。TBT協定對發展中國家有特殊和差別待遇，對浙江那些具有發展潛力，但生產工藝和設備落后、缺乏競爭優勢的幼稚工業，如何從保護自身利益角度出發，有意識地利用TBT協定中的“例外條款”設置一些技術壁壘，以有效保護民族工業方面的研究可以說是空白。

三、 標準化問題的應對之路

通常情況下，機電產品專利影響的一般只是一個或若干企業，而標準影響的卻是一個產業的競爭力。標準化是市場競爭和社會進步的產物，以全球市場為基礎的技術進步促進了更多先進標準的產生。在全球化背景下，標準化的應用在地域、種類和內容方面都在擴大。近年來發達國家紛紛研究制定標準化戰略，除考慮標準化的社會功能外，另一原因就是標準化環境發生了重大變化，經濟全球化發展和經濟社會結構改革等向標準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這樣的形勢下，必須從戰略高度重視標準化工作，開展標準發展戰略研究，形成指導浙江標準化工作發展的戰略指南。就浙江機電產品行業而言，要考慮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機電產品生產企業參與國際競爭時直接面臨如何跨越國際貿易中的技術壁壘問題；二是大量國外機電產品涌入浙江市場時如何建立自己的技術標準體系、保證公平競爭的問題。這些問題的解決離不開企業、政府和行業協會三個方面的同力協作，全面構筑以企業為主體、以協會為載體、由政府宏觀引導并以市場為機制的“三位一體、一個機制”為特征的技術標準化運行體系，是實現整個浙江省技術標準化戰略的關鍵。

第一，在政府方面，首先要加快改革標準化管理職能，建立科學的政府機構運行基礎。其次加快浙江標準制定制度的改革，由過去側重制定和修訂標準、增加標準數量轉向調整標準的構成，由單純的技術標準化轉向技術與管理標準化并重，提供統一的管理標準化體系與標準規范。再次，建設浙江標準化工作的技術支撐體系，加強對標準、檢測技術等共性技術的研究，加快浙江檢驗機構、認證機構建設。最后加快改革標準化調控職能，建立規范的市場經濟綜合環境；要求政府部門出臺相關的規章制度規范市場行為，保證標準實施效果。

第二，在行業協會方面，充分發揮其在標準化工作中的橋梁、紐帶作用，并促使其承擔起政府轉移的相關職能。目前浙江省的行業協會過于分散，絕大多數處于名存實亡的狀態中。建議在全省范圍內組建一批包括機電行業在內的具有真正規模效益的試點行業協會，同時由政府對行業協會提供各種政策支持，包括肯定其社會地位，賦予行業協會進行行業內協調與自律所必須的職責與權利，以行政、司法力量支持協會合理的行動，為協會的人才引進、社會保障提供法律保證，使協會成為浙江今后進行技術標準化升級、應對技術壁壘的生力軍。

第三，在企業方面，應使其成為標準化工作的主體。其一，樹立正確標準意識，認清質量是企業的生命，標準是保證產品質量的關鍵；積極采標，提高企業綜合素質。其二，加強對國外標準的研究，并積極采用國際標準；加快技術進步步伐，提高技術創新能力，多方參與，充當標準制訂主體。其三，加強和改善企業管理，建設企業標準體系，積極申請國際認證，實施品牌戰略。只有企業認識到標準化活動的重要性，主動和積極地參與行業和國家標準化活動并成為主體，才可以使行業協會和標準化管理機構真正發揮其有效管理行業和標準化活動，以及參與國際標準化活動的作用。

第四，建立自己的技術性貿易壁壘，保護民族產業。在重點領域建立和完善我省的技術標準體系，有效實施市場準入制度，合法保護民族工業，并處理好國際化和民族化的關系。標準化是把“雙刃劍”，一方面要盡可能采用國際先進標準，參與世界經濟；另一方面也要適當制定自己的標準，以阻擋外國企業長驅直入。我們可以選擇一些自己能做到而國外難以做到的技術指標，建立以自主知識產權為基礎的標準體系，寶鋼集團鋼筋機械連接技術案例已經為我們提供了在國際貿易中取得技術優勢的先例。不斷進行技術創新，形成自己的原創技術，擁有自主知識產權，力爭使更多的機電產品進入國際市場，以此在制定本行業的游戲規則中取得更多發言權，這樣才能在國際競爭和合作中逐步處于主導地位，實現良性互動。否則，即使擁有很多國家標準的技術或產品，仍無法沖破貿易技術壁壘的屏障，只能成為國外跨國公司的加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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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鄭吉昌，浙江樹人大學副校長，中國服務經濟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數量經濟學會副理事長，國際發展和改革委員會首席專家；馮張美，浙江樹人大學外經貿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