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前現代、現代與后現代的并存與交織而整體上遠未達到現代化,是當代中國社會的基本事實,這構成了當代中國制度轉軌中的困境,也成為文化轉型異常艱難的根本原因。文化無優劣之分卻各有其優勢和劣勢。弄清楚中國文化的優勢和劣勢所在,在時代性背景下營造出文化的后發優勢創新力,是擺脫文化轉型困境的關鍵。
關鍵詞:文化轉型;制度轉軌;后發優勢;文化創新力
中圖分類號:D621;G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605(2006)02-0007-05
作者簡介:張弘政(1983- ),男,河南鄲城人,中國人民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理論與當代中國發展、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
一、制度的優劣性與文化的優劣勢:關聯性與差異性
文化是一個涵義非常廣泛而豐富的范疇,它是歷史地凝結成的人類穩定的生存方式,其核心是人們有意識或無意識構筑起來的人的形象、精神結構和人格,是人類文明成果中那些歷經社會變遷和歷史沉浮而難以泯滅的,無形、深層、穩定的氣質。因此,從文化本身來看,它是個中性的概念,各種類型的文化都是人類文明寶庫中的有機組成部分,只有源與流的區分和發展程度的不同,而無高下、優劣之別。
制度是在社會活動中規范和約束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法規、規則及尺度。秩序性是制度的主要價值目標,而穩定性和發展性則是社會繁榮與否的表征所在。從對社會發展所起的作用來看,制度是有優劣之分、高下之別的。一種良性的制度能夠有力地促進社會整體的發展和人的全面發展的實現,而劣性的制度則會延緩社會發展的進程,并造成人的單向度發展。正是從這樣的視角出發,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社會制度的不合理性、局限性、單面性進行了深刻的批判,將最良性的人類社會制度和人本身自由而全面發展的實現,訴諸于共產主義社會制度的實現。馬克思說:“這種共產主義,作為完成了的自然主義,等于人道主義,而作為完成了的人道主義,等于自然主義,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間、人和人之間的矛盾的真正解決,是存在和本質、對象化和自我確證、自由和必然、個體和類之間的斗爭的真正解決。它是歷史之謎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這種解答。”[1]可以看出,在馬克思看來,“自然主義——人道主義——共產主義”相統一的共產主義制度,是人類歷史上最具優越性的社會制度。
制度有優劣之分,而制度的形成與發展又與文化密切相關。制度蘊涵著人們對人類社會的合理性與合道德性的正義性探求的價值預設,體現著一定社會文化環境中民眾的人格特征與精神結構。制度并非憑空而生,任何一種制度的產生都有一定的文化背景,而其良性運行也必須具備一定的文化支持。文化從深層次上來說,是人們行為和思想的“路徑依賴”,一種新的制度的引進和創新,必須打破這種依賴,否則,在原有的路徑鎖定背景下進行制度的創新與轉軌,必定是越發艱難的。[2]由此可見,雖然制度變遷與文化轉型并不是同一個層次的問題,談論制度的優劣性時不能簡單地搬用到其產生和形成的文化上,但文化本身有其優勢和劣勢,卻是毋庸置疑的。
從個人與社會的不同對應關系上,可以將制度背后的文化形態分為注重“倫理”、“等級”的集團文化形態和注重“有效”、“合理”的經濟文化形態。這并非絕對的區分方法,任何一種文化傳統中,都兼有這兩種文化形態的成分,只不過各有不同的側重點而已。
總的來看,東亞儒教文化圈主要是一種以家族集團為中心的集團文化,而歐洲則是一種以個人主義為中心的經濟文化。中國傳統文化實質上是一種倫理文化,是以人性本善的“禮”為核心的集團文化形態;而西方文化實質上是一種科學文化,是以人性本惡的“法”為核心的經濟文化形態,“禮”與“法”可以分別看做是兩種不同文化形態下制度倫理的正義性基礎和核心價值原則。以“禮”為核心,派生出的是“以善抑惡”的崇善制度倫理;以“法”為核心,則自然會形成“以惡抑惡”的法正義。
崇善制度倫理以集團主義為基礎,以社會穩定為首要目標,以忠誠與服從為倫理準則。其核心是個人思考方式的道德化和行為方式的秩序化,形成社會組織與家族緊密相聯的貫通式的中央集權政治體制。其特征是:把人性善作為制度倫理的出發點,形成以忠孝為原則的“親親尊尊”、上下等級分明的倫理秩序和以“天人合一”為基礎的善正義,通過善的教化,形成以“禮”為核心的“敬德”、“保民”的政治價值觀,以忠孝為準則的人際交往原則,以及重農抑商的經濟價值觀念。
崇惡制度倫理的法正義以惡為制度建構的出發點,核心是利用惡去平衡惡、抑制惡。承認人的自私自利性和個人利益沖突的合理性,是這種制度的出發點。它認為,人天性中具有趨利避害的利己傾向,人的利己動機優先于利他動機存在;個人對社會的關心,是以社會對自己的關心為前提的。反映到制度設計上,就是利用人性惡的傾向,把人類對自我利益的追逐看成社會進步的“普遍的動力”,力圖通過社會公共選擇的合力,形成一種“使壞人所能造成的破壞最小化的制度”[3],以增進社群的秩序與和諧,從而增進社會整體的善。從自私利己的“經濟人”到善于精心核算的“理性經濟人”,再到脆弱的“有限理性人”和“冷淡理性人”,崇惡契約制度倫理對人性的理解,將道德倫理的欲求置換成經濟效率的合理性欲求,進一步還原為行政權力的合法性訴求,深刻揭示了這種制度文明對人類道德風險的預警和對法正義的執著追求。
通過對中西方兩種制度倫理的人性假設分析,可以看出不同文化形態下制度文明的歷史走向和對正義訴求的內在邏輯關系。崇善制度倫理和崇惡制度倫理分屬于秩序文化中基于集團主義和個人主義之上的較為典型的集團文化和經濟文化這樣兩種形態。應該說,兩種不同形態的文化從本質上說沒有高低優劣之分,它們只是體現了一定社會、一定歷史時期不同的人們把握人與社會、人與自然關系的特定方式。但是,任何一種文化都有其優勢和劣勢,各種文化之間的取長補短、融合創新是文化發展的合理方向。從歷史進程看,一個社會中集團文化和經濟文化的平衡協調發展、集團原則和經濟原則均衡狀態的維系、個人利益驅動力與集團原則秩序的維持之統一,是社會文化真正繁榮的必然要求。如何建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正義價值取向和基本理論,在弘揚本國優秀文化傳統的同時,汲取西方文化蘊涵的法正義訴求的合理內核,是一個亟待研究的課題。
二、文化現代化轉型的悖論與陷阱:文化后發優勢創新力何以可能
與傳統社會相適應的中國傳統文化,近代以來面臨轉型的陣痛,文化轉型與社會的整體轉型相伴而行但卻更為艱難,這實質上是一個社會整體向現代化轉型背景下文化的現代化轉型。中國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的轉變,應當是一個全面的、深刻的、多方位的變革,從前現代社會向現代化社會的轉變,不但是一個經濟工業化和信息化的過程,更是一個政治民主化和文化理性化的過程,而國民精神的理性化和現代化,則處于深層和核心的地位。對文化而言,這便是一個改變劣勢發揮優勢的問題。中國文化的缺陷是長期的封建制度和長期的傳統計劃體制造成的。因此,文化轉型就自然成為制度轉軌的迫切的內在要求。
必須看到,文化是歷史長期發展過程中積淀下來的,是一種在經濟發展和制度變遷中具有慣性和滯后性的因素。改造中國的傳統文化,是一百多年來無數志士仁人的夢想。經過建國以來的工業化進程,我們對封建殘余的改造已經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由于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抑制了市場經濟的發展,使中國的工業化進程在一段時間里并未形成對封建殘余的徹底圍剿之勢,甚至還出現了在一定程度上被其扭曲的局面。大躍進、人民公社、“文化大革命”等極“左”思潮的泛濫,便說明了這一點。以至于直到今天,中國文化從根本上來說仍未擺脫以人倫為中心的傳統范式,儒家人倫中心意識、工具實用取向、科技的政治依附性乃至經驗論的思維模式等,尚未得到根本改觀。
作為人類穩定的生存方式,文化一旦生成就必然對置身其中的人(無論是個體還是群體)的生存和發展產生重大的制約和規范作用。從這個意義上說,文化的變遷或轉型總是人類社會最深刻、最深層、最艱難的變革。文化現代化轉型指的是人的生存方式由傳統向現代的根本性轉變,它直接制約著一個國家或民族能否在實質上實現由傳統農業文明向現代工業文明的轉變。在當代中國,文化轉型的問題正隨著現代化的不斷深化而躍升到中國社會的“表層”,成為社會轉型的關鍵和核心。
從現實來看,中國社會正處于制度轉軌的陣痛當中,計劃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體制的轉軌并未真正完成;文化現代化轉型的任務同樣十分艱巨。文化轉型并非文化斷裂,而是有著自身的邏輯與理路。西方發達國家經過文藝復興、啟蒙運動、科技革命等幾百年時間完成的任務和歷程,卻要在中國社會發展過程中用幾十年的時間來實現。這一方面給中國帶來了突出的后發優勢,可以通過借鑒、吸收與融合,在較短時間內較快地實現社會整體的變革;另一方面也使中國面臨很多盤根錯節、相互交織的問題,解決起來更為艱難。在當代中國,前現代的因素仍然在發揮強大作用,現代性的成分整體上遠未生成,后現代的成分卻已經在發揮影響,這一困境對中國的文化轉型來說尤其如此。諸多論者倡導的文化現代化轉型當然有著合理性和必要性,但我們必須注意到文化現代化轉型在文化創新中所預設和導致的陷阱與悖論。
一方面,文化現代化轉型是中國近代以來面臨強大的外來壓力情況下促生的,是社會整體變革從器物層面到制度層面進而到文化層面的必然邏輯,這就自然形成一種西方中心主義下的視角審視和現代置換。近代以來,西風東漸,救亡與啟蒙并行。當中國人開始以“世界眼光”進行自我審視與反思時,終于在西方人的“幫助”下發現了自己的停滯和自己千瘡百孔的民族性格,進而感到屈辱,感到自卑,同時也從中獲得進取與奮斗的力量。我們反思并批判自己的國民性,從技術、制度與思想信仰的層面逐步展開,在努力改造自己的器物、制度與精神的過程中,走上了艱難的現代化歷程。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以否定的態度看待自己的歷史與傳統,西方人眼中的“中國形象”已變成我們現代化運動的文化—心理背景。我們首先認同了停滯的“中國形象”,然后必然地選擇并接受了來自西方的進步—進化的“神話”。它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好的一面不難理解:它喚醒了中華民族,使其走出自身歷史下落的曲線,并開始了一場偉大的復興運動。不好的一面值得注意:在我們認同西方的“中國形象”并將其置換為“中國的真實”時,停滯便既是中國的“現實”,又是歷史的災難與罪惡。為了這個民族的拯救與復興,我們徹底地接受了西方的啟蒙神話,將變革或革命極端化。由于害怕停滯,我們就徹底地摧毀傳統;因為追求進步,我們不怕盲目;因為崇尚科學,我們輕視道德。然而令我們始料未及的是,高速發展也會造成新的貧困: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上,是一種生態貧困;在人與人的關系上,是道德貧困;在人與自我的關系上,是信仰貧困。走出這種新的貧困,意味著更為困難的民族文化重建。對此,有些學者指認為是“現代化的陷阱”,應該說是很有見地的。[4]
另一方面,“現代化”是個迄今遠未取得一致性認識的概念,是指賦予了歷史進步意義的社會過程,并被看做當前人類社會的發展目標。總體來說,它實際上是相對于“傳統”而言的。其具體表征可以歸結為:經濟上的工業化和市場化,政治上的民主化和法制化,社會生活上追求個人成就和創造的世俗化,文化上的科學獨斷化和哲學上的理性化等。[5]現代化本身存在著巨大的悖論:將社會發展等同于理性和知識進步,是以唯科學主義思潮作導向的;堅信“知識就是力量”,卻偏離了人性的真正發展,表現為輕視生命意義,重物輕人(即忽視人的精神和情感需要),無視人的自由和全面發展的需要,無視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并導致自然、社會以及人自身對人的“報復”,使人的自由本性和真正解放成為幻想。這既導致了生態環境的破壞,也造成了社會與主體關系緊張,即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非個人化,生活的機械化使個性泯滅,生命的樂趣消失在社會所賦予的功能里。因此,在這種背景下形成的現代文化自然有著巨大的悖論和不足。
對于現代性觀念轉向工具化和形式化的問題,馬克思作為第一位對“現代社會”做深刻研究的思想家,以歷史唯物主義的視野予以深刻的揭示。在一定意義上說,歷史唯物主義就是對現代社會即資本主義社會展開分析和批判的理論。此后,人本主義也展開了對科學主義的深刻批判。晚期現代性與啟蒙理性的最大差異之一,就是現代性的兩大支柱——人本與理性的大分裂。當年法國哲學家盧梭所憂慮的“科學進步并不能必然導致道德醇化”的命題,演化為一個新命題:伴隨工具理性迅速發展的作為現代性兩大支柱之一的人的本位性正日益衰落和喪失,現代性已失去其目的和意義。尼采、狄爾泰、海德格爾和弗洛伊德等一個個非理性甚至反理性的思想家,將人本意蘊不斷演化而出,非理性或反理性的人本—價值理性取代工具理性成為現代性的新支點。法蘭克福學派的阿多諾認為,根源在于啟蒙的人本精神正在被物欲主義的工具理性和實證主義所異化;萊維納斯以切膚之痛呼喚一個“絕對的他者”;薩特則從自由價值本位出發,以“存在主義的人道主義”闡明:沒有屬人的、人本價值含義的理性,對人說來也是無。因此,現代性文化本身在當代就面臨著困境和轉型。
文化轉型的意義在于發揮文化的后發優勢創新力:就是通過在民族性、時代性、融合性三個基點上實現系統的文化創新,將被遮蔽或阻礙的文化優勢(包括一般優勢和特有優勢)在社會整體后發歷程中顯現并發揮出來;將顯現并發揮著不利于社會整體發展的文化劣勢加以抑制與克服,從而實現文化轉型,發揮文化在社會整體發展中的巨大作用。應當注意,文化的后發優勢創新力并非一定與社會整體的后發優勢相伴而行,在許多情況下,它往往具有相對的獨立性。
三、“根不可斷”與“應時而造”:超越中心的融合創新文化觀
近代以來,與社會經濟、政治變革相適應,中國文化在中西文化的沖突、反思、融合中變革、發展著;社會文化的結構、內容在更新,中國傳統文化正經歷著根本性變革。但對傳統文化出路的探索,在理論和實踐上都存在著許多困惑,中國文化轉型的任務至今遠未完成。其原因就在于,沒有解決好文化轉型中的文化決定論、中西體用論和“中國化”這樣三個理論困境:文化決定論在處理文化問題與經濟政治問題的關系上,把出路歸結為文化問題,企圖從思想文化領域中尋找解決中國各種問題的出路,忽視、甚至否定經濟形態、政治制度變革的迫切性和重要性;中西體用論的困境,在于未從中西體用的框架中掙脫出來,局限在“中體”還是“西體”、“中用”還是“西用”的狹隘文化思路上,以地域、民族或語言等文化形式上的差異為根據,來對中西文化作判斷,試圖在中外文化中為某一方面爭個高低,但總體上都是注重文化的形式,而不是從文化的精神實質出發,“中體西用論”、“西學中源論”、“全盤西化論”、“國粹論”等,都屬于文化形式體用論的范疇;“中國化”的困境在于化什么、如何化、化到何種程度,從走歐美日的路到“走俄國人的路”,再到走中國式的革命和建設道路,反映出我們這個民族在自省中覺悟,在覺悟中超越的心路歷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在文化轉型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但由于各種原因,文化轉型的任務至今并未真正完成,我們任重而道遠。
當代中國社會的文化轉型正處于一個十分復雜的人類文化和歷史背景之中。在中國,現在最為迫切的任務是要實現由“前現代”(傳統農業文明)向“現代”(現代工業文明)的轉型,但中國的現代化與西方發達國家的現代化本身就存在巨大的時代落差:當我們向以工業文明和市場經濟為基礎的現代社會整體邁進之時,西方發達國家社會文明的整體發展趨勢卻已經呈現出后工業文明的特征。農業文明以人與自然的自在、天然、原始的合一為其文化精神;現代工業文明以理性精神和人本精神為支撐;消解主體性、解構自我、倡導文化多元、重建人與自然的統一,則是后工業文明的文化精神特征。在當代中國現實背景下,三種異質文明的共時態并存和歷時態轉換,必然給文化和人們的精神以巨大的沖擊。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科學、理性、自由、平等等現代性因素原本就很欠缺,整體上需要盡快確立以理性精神和人本精神為內涵的現代工業文明的文化精神和行為模式,消除傳統文化蘊涵的弊端和劣勢,同時,又要警惕現代文明的悖論與不足,前瞻并適應后工業文明的發展趨勢,這正是中國文化目前的現實處境與轉型困境。
筆者認為,在當代中國的文化轉型中,尤其應當注意以下幾個基點:
首先是時代性。在中國傳統文化的轉型過程中,產生過各種指導思想,如中體西用論、全盤西化論、西體中用論、文化保守論、以我為主融合創新論等,大體都是在一種中心主義的思維方式下提出的,隱含著文化的優劣性預設,忽略了文化本身優劣勢的置換與轉化。在中西古今文化關系問題上,必須跳出簡單化的中西對立、古今分化和體用割裂的思維方式,根據我們所處的時代特點,全方位地、不分主次地相互滲透、補充和融合,既要以中國文化“化”國外文化,又要以外國文化“化”中國文化。只有突破體用論和中國化的框架,才有可能沖破當代中國文化轉型所面臨的時代性困境。
其次是民族性。正如馬克思所說:“人們自己創造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并不是隨心所欲地創造,并不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承繼下來的條件下創造。”[6]同樣,社會主義文明也只有在批判地繼承人類歷史上所創造的一切文明成果的基礎上才能發展起來。一方面,對優秀的傳統文化“應當認真鉆研、吸收、融化和發展”[7]。在現代化建設和全球化進程中,以儒學為主導的中國傳統文化仍有其獨特的價值。這種價值不僅在于其返本開新,還在于它在當代世界文化體系中的獨特地位和作用。當前,對于中國傳統文化與個體認同、儒學與全球倫理、中國哲學與生態問題、中國哲學與人權理論等方面的研究,正日益引起世界各國學者的關注。最民族性的也是最世界性的,中國主流文化數千年來最偉大的一次轉換,不但不應中斷傳統,還應讓傳統延續并不斷賦予其新質和創意。另一方面,又要“劃清文化遺產中民主性精華同封建性糟粕的界限”[8],堅持不懈地與傳統文化中的封建殘余作堅決的斗爭,以消除前現代社會的不良影響。
再次是融合性。實現現代化是當代中國最為緊迫的任務,但與此同時,絕不能輕視中國傳統文化和后現代文化的存在與影響。中國目前所處的特殊歷史方位,體現了時代的融合性特征,決定了中國的文化轉型必須堅持融合性以實現文化的后發優勢創新力。全球化作為一個時代性事件,內蘊著一種時間上的完整性,它將過去、現在和未來融為了一體。所以,當代中國文化正面臨著傳統文化、現代文化和后現代文化的共存狀態。同自然經濟、宗法制度相聯系的,以孔孟之道為核心,具有群體本位、泛道德化、世俗性、單一性和封閉性等特征的中國傳統文化,蘊涵著現代化的停滯性因素,其自在的“天人合一”精神與模糊的整體主義價值取向,阻礙著自由自覺的現代主體的生成。而作為一種超越或延續工業文明的獨立理論形態的后現代文化,又包含著許多極端化的文化價值取向,其對現代性、主體性及對自我的消解和解構的文化價值取向,有可能將中國這樣的現代化“后來者”剛剛凸現的主體性、自我又消解到原初的、自然的、“天人合一”的狀態中。但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從另一方面看,中國傳統文化和后現代文化又是現代化的一個積極性因素。如中國傳統文化中對人與自然的統一、人與人關系的重視,后現代文化中對人與自然和諧關系的重建,技術理性批判對科學技術發展的負面價值的批判,都有利于我們在融合吸收的基礎上實現創新。
21世紀的中國將要建成經濟發達、社會法治、科學昌明、政治民主的現代化國家,與之相應,需要建構一種會通中西古今優秀思想資源的、全新的多元文化體系。21世紀全球化與民族化多元共生的特征,也決定了新型中國文化的建構必須以全球化與民族化為基點。這就要求我們,關注文化轉型的時代性、民族性和融合性,克服妄自尊大的文化心態和僵化的思想觀念。應該看到,每一種思維方式的形成都有其時代背景。面對當今時代人與自然、人與人,以及人類自身繁衍之間關系交織的復雜巨系統,如何有效運轉和發展,如何認識和運作,這是人類社會永恒的命題。它既是一個戰略大轉換后的運作策略問題,更是一個思維科學理念的轉變和新的文化觀形成的首選議題,需要我們在認知思維和理念上進行一場革命。吸取人類思想精華,確立適應信息網絡時代需求的融合創新的思維方式,應成為我們發揮和挖掘文化后發優勢創新力的關鍵所在。
參考文獻:
[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0頁。
[2]張弘政:《中國制度轉軌過程中文化轉型的機理及其內蘊》,載《理論與改革》2005年第2期,第120-122頁。
[3]哈耶克:《個人主義與經濟秩序》,北京經濟學院出版社1989年版,第12頁。
[4]周寧:《永遠的烏托邦——西方的中國形象》,湖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273-274頁。
[5]何中華:《“現代化”觀念的邏輯意蘊及其歷史表征》,載《天津社會科學》1995年第1期。
[6]《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603頁。
[7][8]《鄧小平文選》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12、335頁。
責任編輯:王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