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像的文獻價值與百科全書知識的完整性

摘 要 圖像作為百科全書的組成部分，在各類知識主題闡釋中與文字具有同樣重要的作用。但在具體的編纂中，人們卻往往忽略了它的知識含量和文獻價值，僅將其視為文字闡釋的附屬。本文針對這一問題，從學科知識的構成與百科全書的本體特征出發，就圖像的種類、圖像文獻價值的多義性、圖像內容與形式的多樣性、圖題的穩定性意義與圖注內容的隨機性變化，以及圖像與文字闡釋的相互關系等問題，作了初步的嘗試性探討。

關鍵詞 百科全書 圖像 文獻價值

一

百科全書之所以獲得“沒有圍墻的學校”之稱，是因為其具有傳承文化、解惑答疑、傳播知識的功能，用唐代大文豪韓愈的話說，就是“傳道、授業、解惑”。百科全書的這一特殊功能決定了它在構成方式上的獨特性，即注意其知識主題(條目)設置的系統性與釋文知識結構的完整性，以及學科知識分類的條理化和讀者的接受能力。這是由兩方面原因決定的：一是因為它記錄與傳播知識的方式不同于普通的學術著作或教科書，它在追求學科知識盡可能完整、系統的同時還注重學術上的權威性。二是因為百科全書自身在編纂上有著一套不同于一般圖書甚至其他工具書的、嚴格而又規范化的體例與運作方式。百科全書的這一本體特征在編纂過程中的具體表現，是將一個個知識單元通過特定的體例與編纂方式，以條目的形式，按學科構成的內在邏輯，由點及面地構成一個學科知識體系。闡釋知識單元內容的形式有兩類——文字和圖像，且后者作為百科全書的重要組成部分，有著前者所不能替代的重要作用。

利用圖像(亦可稱之為圖片)來闡釋知識主題，是百科全書編纂中所采用的慣常手法。這是由于圖像自身所具有的直觀可視性特征與文字所存在的不可避免的局限性決定的。眾所周知，圖像的最基本特征是形象性。盡管語言文字發展到今天，其表意狀物的描述能力已達到空前水平，詞語也異常豐富多樣，并且隨著人類思維和文化的不斷發展還將繼續提高和愈加豐富，但由于文字是語言的符號化顯現，終究帶有一定的抽象性，且讀者的文化水平和科技知識素養程度高低不同，他們對語言文字的接受與領悟能力也各有差異，一些讀者對文字所表述的內容的理解就難免有一定難度。圖像則可在平面的二維空間中展示具有三維空間的物體，或者以塊面的形式說明某種抽象的原理和觀念。圖像的最大特點是可以直接作用于讀者的視覺，而不必像文字那樣須通過大腦轉換才表現出形象或過程。這種直觀可視性可以幫助讀者直接辨識某一物象所含有的知識內容和信息。圖像作為形象的載體，所含知識內容異常豐富，許多知識均可通過圖像記錄并展現出來。因此，圖像也具備著豐富的文獻價值。

二

百科全書所使用的圖像有多種，各承載相應的知識內容與信息。它們大致上可分為：①照片，這是利用照相技術記載的自然景物、人工制品及人類活動影像。②美術作品，這是人類通過形象思維，按美的規律創作的造型藝術品，主要有繪畫、雕塑、工藝美術設計、書法、篆刻等。③線條圖，這是利用許多不同形態線條的組合而構現出形象的圖像，形式多樣，包括三維立體圖、剖視圖、透視圖、形態圖、工藝流程圖、人及動物解剖圖、植物生長示意圖、科學實驗的曲線示意圖等。④圖表，主要分圖示和表格兩部分。前者表示不同事物的序列、架構及變化，如團體、機關、企事業單位內部的組織機構設置或軍隊的編制序列；后者集中展示一組或多組數字及相應變化，如經濟發展統計、氣象變化統計等。⑤地圖，這是反映地理、地質與歷史發展變遷、軍事戰役及其他人文活動的圖示，在形式上可分為有歷史文獻價值的古舊地圖和利用現代科技手段繪制的地圖。依其不同作用和繪制手段，又可分為彩色地圖、黑白地圖、三維地圖及各種專題地圖，如經濟資源地圖、歷史地圖、氣象地圖、軍事地圖等。

圖像種類的多樣性及其所含內容的豐富性，決定了它在百科全書中應占有重要的地位。它在對知識主題的闡釋上具有重要功能，因此應將其視為形象化的釋文。

三

百科全書對圖像的選擇與使用，首先注重的是其文獻價值，即圖像所含的內容及其表現形式應該有利于知識主題的闡釋，有助于讀者更好地理解、領會和把握條目釋文的內容，并從感性上加深對所查閱知識主題的認識。因此，選用的圖像最好應具備四項基本要素：①知識性，這是指圖像所含內容能使讀者獲得與相應條目文字闡釋相一致的知識，如“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條所配的五星紅旗圖像、“埃菲爾鐵塔”條所配的埃菲爾鐵塔圖像等。②科學性，這是指圖像的內容在知識構成上應具有科學性，能經得起推敲。③思想性，這是指圖像的內容應具有健康向上的情調，要有人文內涵，能使讀者在獲得知識的同時，精神也得到陶冶。④藝術性，這是指圖像在內容和形式上應盡量具有美感，使讀者在獲得知識的同時，還可以得到審美的愉悅。總之，圖像要體現出先進文化的發展方向。

在百科全書中，圖像的文獻價值主要體現為其所含的知識以及由此而帶來的釋文文字的節省，這也是百科全書配置圖像的首要目的。第一版《中國大百科全書》的“配圖體例”中，將圖像的作用及選用條件確定為三點：①能節省文字；②有助于理解釋文；③本身具有知識性。而該書的“編寫體例”還增加了第四點，即“④歷史或文藝方面的插圖所表現的對象，應盡可能是有特殊意義的、有紀念性或文獻價值的”，這更是直接強調了圖像的文獻價值。在此體例指導下編纂的《中國大百科全書》，基本上是依照這一原則選擇圖像的。

四

由于各門類學科知識的構成往往相互交叉、互有聯系，絕大多數圖像所含的內容也較為豐富。如因學科視角不同，同一幅圖像可體現不同的知識構成和傳達不同的信息，從而發揮不同的形象化符號作用。所以，圖像常能反映和表達多個學科的知識，即具有多義性。正因為如此，在百科全書的編纂中，能夠形象詮釋多個知識主題的同一幅圖像，既可以用于同一學科中的多個知識主題，也可以用于不同學科的知識主題。如一幅反映臺兒莊戰役期間中國軍隊作戰的照片，既可以直接用在“臺兒莊戰役”這一知識主題的釋文中，也可以用在諸如“徐州會戰”(臺兒莊戰役屬于徐州會戰的組成部分)、“抗日戰爭”等不同但卻相近的知識主題中。再如，北宋著名畫家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既可用于美術學科中的“張擇端”、“《清明上河圖》”、“中國畫”、“界畫”、“風俗畫”等知識主題，也可用于諸如建筑、商業、民俗、中國歷史、交通，甚至廣告等學科的相關知識主題中。又如，一幅北京故宮的照片，既可以用于地理或行政學科中的“北京市”條，也可以用于中國歷史學科的“明”或“清”條，還可以在建筑、旅游、美術、博物館、文物等學科中使用。凡此種種，不勝枚舉。在這些圖像中，不同的學科均可以從中找到各自所需要的圖像文獻知識與信息量。

與圖像內容的多義性相對應的，是同一知識主題中圖像的形象及其展示形式具有多樣性，就是說，同一知識主題可以用許多內容、形式不同的圖像來詮釋。然而，圖像種類的繁多、內容的豐富及承載形式的多樣，在滿足和完善百科全書各類及各個知識主題所需的同時，也容易導致對圖像的選擇、使用產生一定的困難。編纂者稍有不慎，便容易被那些似是而非的圖像所迷惑，從而未能從知識構成的層面方面出發找到恰如其分的圖像。如同是某一植物的圖像，有的是其外觀形象的照片，有的則是該植物植株各部分的構成展示圖像；同是反映某種家用電器或武器、車船、飛機等的圖像，有的是反映其外觀形象的照片，有的是各種形式的剖視圖、工作原理示意圖等。對于以積累、傳播知識為主旨的百科全書來說，這些圖像都是需要的，它們可以彌補文字闡釋的局限性。但是有些百科全書往往多取前一類的外觀照片，而對于知識構成更為豐富的后一類的其他各種圖像則較少采用。理想的做法應是兩者皆用，這樣可以起到互補的作用。如果由于篇幅或其他因素所限，采用后一類圖像更適合百科全書的要求。這是因為：對前一類圖像展示的事物外觀，可能大多數讀者都有基本的形象記憶，通過閱讀釋文就可以在腦海中顯示出以往所儲存的相應形象；而后一類圖像(構成展示圖、剖視圖、原理示意圖等)展示的相關知識，往往正是讀者以往所不了解的，因此，它們更具有知識性和文獻價值。

圖像形式的多樣性要求圖像編輯人員善于作靈活處理。百科全書的各類知識主題不但要配置相關內容的圖像，而且還要視具體內容的特點配置不同種類與形式的圖像，以適應對知識主題的全面闡釋之需。

圖像的文獻價值包含著時間因素。更確切地說，條目釋文所配圖像的內容須與釋文所述內容在時間上保持一致。如果時間不相符，即使圖像的內容相同或相近，也會導致知識性或常識性錯誤，有時甚至是政治性錯誤。如同樣是“北京”這一知識主題，如果是歷史地理學科中的“北京”條目，配置圖像時就應選擇內容為古代建筑或歷史市容的照片或古代繪畫作品，而不能使用現代市容的照片；反之，如果是現代地理或旅游等學科中的“北京”條目，則視具體的釋文內容，既可以配置反映古建筑內容的照片，也可以配置反映當代城市發展變化的最新市容照片。

五

圖像的文獻價值還與圖題和圖注有關。圖題即圖像的標題，圖注即對圖像內容的文字注釋和說明，它們是圖像的文獻價值標示和多義性知識的拓展。人們往往將圖題視為一幅圖像的規范化名稱，這是對的。但圖題還有更深層的、知識主題上的意義，即它也代表一個基本知識單元主題，能方便讀者查檢、學習、欣賞該圖像內容所包含的知識，具有檢索價值。所以，從學術層面講，它有一定的穩定性。同時，由于圖像內容具有多義性，圖題亦應依據相應條目的釋文內容在一定范圍內發生相應的變化。

圖注則有一定的隨機性。同一幅圖像用于不同的條目時，圖注必須與條目的文字釋文在內容及用詞上保持一致。因此，要對圖像內容所含知識作深入的分析和提煉，并選用合適的語言表達方式。

圖題、圖注與圖像內容共同構成一個完整的知識單元，對保證百科全書知識體系的完整性起有重要作用。從某種意義上講，可以將圖像內容、圖題、圖注共同視為百科全書條目釋文內容的形象化與文獻性相統一的載體。這也是許多百科全書在檢索系統中特別設置圖像索引的原因。

在百科全書中，圖像與各類條目釋文的關系，從表面上看是一種隸屬關系，即前者是由后者統領并為其服務的。這是由于圖像以自身的文獻性意義來詮釋知識主題時是隨文設置的，圖注也與釋文在所述知識內容和文字表述形式上保持統一。但細究起來，作為知識載體的圖像，按其所具有的文獻價值和豐富的知識含量，在百科全書中應具有獨特的價值。這從檢索層面看是如此，從學科知識的本體看也是如此，因為一幅圖像本身就是一個知識單元。當圖像與條目文字釋文相結合而共同組成一個完整的知識單元時，它所發揮的作用勢必要遠遠超出畫冊、圖集中的圖像，有著更高層面上的意義。從這一角度來說，圖像與文字釋文的關系應是并列的，它們相輔相成，具有極大的互補性。所以，無論是何種類型的百科全書，在編纂中都應將圖像的使用放在重要的地位予以通盤考慮，并盡可能搜集、篩選、使用那些能恰如其分地闡發全書所收知識主題的圖像。

(中國美術出版總社北京100735)

(責任編輯陸嘉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