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５版《現代漢語詞典》科技條目的修訂

摘 要 文章從調整收詞、修訂釋義、加強規范三個方面闡述了第5版《現代漢語詞典》科技條目修訂的思路與實踐。調整收詞，既要增新，也要刪舊，從中體現辭書的時代性；修訂釋義，既要符合語文詞典修訂的一般原則，又要注意科技條目自身的特殊性；加強規范，既要貫徹國家的語言文字規范，也要遵從國家的科技術語規范。

關鍵詞 《現代漢語詞典》 科技條目 修訂

第5版《現代漢語詞典》(下簡稱《現漢》)科技條目的修訂，與語文條目、哲社條目同樣要從增新刪舊、修訂釋義、加強規范幾個方面著手進行。但是，科技條目在語文詞典中畢竟有它的特殊性，因此，如何增新刪舊，如何修訂釋義，如何加強規范，就是我們必須認真考慮和妥善解決的問題。

一、調整科技條目收詞

《現漢》科技條目，1978年第1版收錄9700多條，約占全書56萬余條的175%；1996年第3版收錄8500多條，約占全書61萬余條的125%。從《現漢》的編寫實踐以及讀者反映來看，175%的比例似乎偏于多，而125%的比例又偏于少。從總體來看，多，在于有些科技名詞比較專，比較細，以至龐雜；少，則在于有些日常生活里習見的科技名詞查不到，或者相關詞語失去必要的照應，在學科系統上也不夠完整。基于以上的分析和判斷，在本次修訂之初，我們提出了收錄1萬條左右的設想，得到了領導的首肯。修訂結束后，經初步統計，第5版《現漢》共收錄科技條目105萬多條，約占全書65萬余條的1615%。

確定了收詞的大致數目，我們進而對《現漢》原有的科技條目進行了爬梳整理，將所有條目粗略地分為十二大類，即數學、物理、化學、天文氣象、地質地理、生物、工業、農業、醫藥、軍事裝備、交通建筑、計量單位。在每一大類中，再按照學科系統，并參考當前中學教學的實際情況，逐層逐級地加以篩選、平衡。要求其中收錄的條目，總體上保持相對完整的系統性，不能畸輕畸重；同時又強調注重條目的實用性，對于那些社會生活里較為常見，確實具有查考價值的，也可不拘泥于系統性而酌情收錄。

1.增收新條目

本次修訂增收的科技條目共計3000條左右。其中，電子、計算機網絡類有“背投電視、圖文電視、電視點播、可視電話、錄音筆、彩顯、優盤、課件、短信、動漫、垃圾郵件”等；醫藥衛生類有“阿爾茨海默病、埃博拉出血熱、非典型肺炎、軍團病、帕金森病、帕金森綜合征、強迫癥、鼠標手、靶器官、彩超、起搏器、腎圖”等；生物類有“螯肢動物、白鸛、珙桐、黑頸鶴、金花茶、蓮霧、坡壘、臺灣猴、禿杉、望天樹、巖羊、野駱駝、云杉、藏羚、藏原羚、中華白海豚、中華鱘”等；農業類有“禽流感、陳化糧、橄欖油、精準農業、藍色農業、花境、綠色食品”等；工業、交通類有“磁浮列車、盾構、風電、風電場、管道運輸、航天器、生態建筑”等；地質地理類有“和田玉、金綠寶石、可燃冰、錳結核”等；環境保護類有“環境激素、風暴潮、白色垃圾”等；化學類有“富勒烯、蘇丹紅”等；軍事裝備類有“地效飛行器、非致命武器、環境武器、失能武器”等。

這里，有幾個問題需要說明一下。第一，《現漢》的“新”，與新詞詞典的“新”有所不同。它要求增收的科技條目不僅是近些年新出現的，還應是詞形、詞義已經穩定下來，而且使用頻率較高的。第二，增收新條目的數量，各類分布不均衡。一般說來，屬于新興學科(例如計算機科學)的，增收得比較多，與人們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的領域(例如醫藥、生物、環保)的也比較多；與之相反，某些基礎學科(例如數學、物理)則增收較少或很少。第三，科技條目增收的數目，是就第3版而言的，有一部分條目，從初版的角度來看，實際上是恢復。第3版中科技條目刪減過多，造成一定程度的收詞失衡、體例失衡。本次修訂，我們在平衡方面下了很大工夫。第四，科技條目釋義使用的術語多，這就自然涉及收詞的封閉性問題。以往的實踐告訴我們，要想“全封閉”，即凡是釋義中出現的術語都在《現漢》收詞立目，是極其困難的。但是我們并未因此而放棄努力，以盡量減少和避免給讀者查閱時帶來的不便。

2.刪減舊條目

本次修訂刪減的科技條目共計1400條左右，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刪去一些事物的舊稱，如拔海(海拔)、幫浦(泵)、丙種射線(伽馬射線)、電驢子(摩托車)、電轉兒(電唱機)、二百二(紅藥水)、假象牙(賽璐珞)、原子價(化合價)等。

刪去一些過專的術語，如導納(物理術語)、斷口(地質術語)、熱固性(材料工業術語)等；刪去一些過細的術語，如擺輪(鐘表元件名稱)、唱頭(唱機器件名稱)、黃體(醫學術語)、地腳螺絲(螺絲的一種)、螺距(螺紋上相鄰兩個牙之間的距離)、蝸桿(一種桿形零件)等。

刪去一些見詞明義的術語，如春灌、冬耕、單季稻、扶苗、車閘、換氣扇、粗飼料、計算中心等。

刪去一些內容不準確的術語，如害鳥、害獸、瀉湖(湖)等。

從收詞平衡考量，刪減失衡條目，如秒針、細菌性痢疾等。

刪減舊條目的工作，看似簡單，實則不然。首先，舊與不舊是相對而言的，哪些條目已經基本退出歷史舞臺，或者查考價值確實不大，由于每個人所處的角度不同，判斷自然不會一樣。這就需要我們必須從《現漢》的編寫宗旨出發，綜合考慮，避免失之主觀。其次，確定刪減之前，還要考察該條目在其他條目釋義中的使用情況，如果使用頻率較高，就應繼續保留；如果確應刪減，那么相關條目的釋義也要同時予以適當的調整。另外，刪減舊條目要以不因此而破壞全書體例為前提。一個科技術語，可能有若干不同的名稱，體現在辭書里面，就有正條、副條之分。凡是在正條釋義中提及副條的(如“舊稱××”“俗稱××”)，副條應該出條，不能隨意刪去。本次修訂特別注意到了這一點。

二、修訂科技條目釋義

修訂釋義歷來是修訂工作的重中之重。在新世紀剛剛開始的時候，科技事業突飛猛進，許多科技概念的內涵和外延都發生了變化，《現漢》的注釋理應隨之調整；我國全民族文化水平迅速提高，則要求我們的注釋在科學性上更加到位，在通俗性上更加得體。科技條目的釋義修訂，既要符合語文詞典修訂的一般原則，具有一般性，又要注意科技條目自身的特殊性。下面就這兩個方面分別舉例加以說明：

1.科技條目釋義修訂的一般性

健康

第4版注為：“(人體)生理機能正常，沒有缺陷和疾病。”過去人們對健康的認識僅僅局限于生理機能是否正常方面，現在健康的涵蓋面擴大了，它不僅體現在生理上，還體現在心理上。為此，第5版改注為：“(人體)發育良好，機理正常，有健全的心理和社會適應能力。”

變種

第4版注為：“①早期生物分類學上指物種以下的分類單位，在特征方面與原種有一定區別，并有一定的地理分布。現在多指在單一互相交配而生育的種群中具有不連續變異的個體。”原注末句的內容專業性過強，超出了讀者的接受水平，與語文詞典的要求不合。第5版的注釋中刪去了這一句話。

阿拉伯數字

第4版注為：“國際通用的數字，就是0，1，2，3，4，5，6，7，8，9。”有些讀者誤認為阿拉伯數字是阿拉伯人首先發明、使用的，其實不然。為此，第5版增補了“最初由印度人發明、使用，因后經阿拉伯人傳入歐洲，所以叫阿拉伯數字”的內容，對命名的來源特別作了說明。

蓮

第4版注為：“……也叫荷、芙蓉、芙蕖等。”“蓮”的異名有“荷”、“芙蓉”、“芙蕖”、“菡萏”等，《現漢》原注把前面三個作為異名處理，把“菡萏”作為同義的書面語詞處理。其實，“荷”、“芙蓉”是現代名稱，而“芙蕖”則是古代名稱，三者不在同一語言平面上，不宜并列。為此，第5版在異名處理上把“荷”、“芙蓉”作為一個層次，改注為：“……也叫荷或芙蓉”；把“芙蕖”、“菡萏”作為另一個層次，在“蓮”下不作異名處理。[STZ][T5]2.科技條目修訂的特殊性

科技條目當中，名物詞占了絕大部分。它們的釋義要素，通常分為類名以及外部形狀、性質、功用等兩個方面。因此，我們審讀及修訂也要在這里花力量，下功夫。

類名及分類方面如：

煤

第4版注為：“礦物，黑色固體，主要成分是碳、氫、氧和氮。是古代植物體在不透空氣或空氣不足的情況下受到地下高溫高壓而形成的。按形成階段和炭化程度的不同，可分為泥煤、褐煤、煙煤和無煙煤。主要用做燃料和化工原料。也叫煤炭。”煤是從煤礦中開采出來的，把煤歸為礦物，按照一般的生活常識，人們不會提出疑問，但是這種分類并不科學。因為礦物有固定的化學成分，而煤卻沒有。為此，第5版改注為：“一種可以燃燒的黑色固體，主要成分是碳、氫、氧和氮。是古代植物埋在地下，經歷復雜的化學變化和高溫高壓而形成的。按形成階段和煤化程度的不同，可分為泥炭、褐煤、煙煤和無煙煤。主要用作燃料和化工原料。也叫煤炭。”

瀝青、柏油

“瀝青”，第4版注為：“有機化合物的混合物，黑色或棕黑色，呈膠狀，有天然產的，也有分餾石油或煤焦油得到的。用來鋪路面，也用做防水材料、防腐材料等。通稱柏油。”長期以來，人們普遍把“瀝青”與“柏油”看成同物異名的兩個詞，區別是前者為專業術語，后者為一般語詞，這是不準確的。從科學的概念出發，“柏油”僅是“瀝青”的一種，即“焦油瀝青”，二者并非等義關系，而是上下位關系。為此，第5版在“瀝青”注釋中刪去了“通稱柏油”，將“柏油”改注為：“焦油瀝青，是焦油蒸餾后的殘余物。”又考慮到社會語言使用的實際情況，還補充說明：“也泛指瀝青。”

總的來說，本次修訂在事物分類上有細化的趨勢，這是與科學發展的現狀相一致的，但也不盡然。比如動植物，原注多以“××的一科”或“××的一屬”等作為分類細化的標志。現在看來，也有一定的弊端。由于有些動植物(如“鯉”)，既是一科，又是一屬，又是一種，注釋中很難敘述得清晰得體，在沒有標注拉丁名的情況下，反而可能使讀者造成誤解。《現漢》是一部中型語文詞典，在這里模糊處理較為妥當。為此，第5版中刪除了“的一科”、“的一屬”等字樣，按照具體情況，分別注明“種類很多”或“種類較多”等。以“袋鼠”為例，第4版注為“哺乳動物的一科”，第5版改注為“哺乳動物”，并于釋義后增說明：“種類很多。生活在大洋洲。”

外部形狀、性質和功用方面如：

菱

第4版注為：“一年生草本植物，生在池沼中，根生在泥里，葉子浮在水面，略呈三角形，邊緣略有鋸齒，花白色。果實的硬殼有角，綠色或褐色，果肉可以吃。”“菱”又稱菱角，葉子有兩種，水中的葉子狹長，浮在水面的葉子呈三角形或菱形，原注容易使讀者誤認為菱的葉子都是三角形的。為此，第5版改注為：“一年生草本植物，生在池沼中，根生在泥里，浮在水面的葉子略呈三角形，花白色。果實的硬殼大都有角，綠色或褐色，果肉可以吃。”

果膠

第2版注為：“有機化合物，無定形膠狀物質，存在于植物果實的細胞膜中，溶于水。可用來制果子醬、糖果等。”果膠存在于植物細胞間質中，而不是在細胞膜中。同時，用來制造果凍是果膠現在的一項常見用途，也宜體現在釋義中。為此，第5版改注為：“有機化合物的一類，無定形膠狀，是植物細胞間質(細胞和細胞之間的物質)的重要成分，在果實和花中含量豐富。是制造果醬、果凍等的原料。”

三、加強科技條目規范

《現漢》科技條目的立目及其釋義，既要貫徹國家的語言文字規范，也要遵從國家的科技術語規范。二者并重，不可偏廢。科技術語的規范，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主要參照中國科學院名詞室編制的科技名詞；90年代以來，則主要參照全國科技名詞委審定的科技名詞。但是，由于各個學科的名詞規范是陸續審定、陸續公布的，加之我們工作中存在著疏漏，在這方面還存在若干不盡準確、不盡完善之處。在本次修訂中，我們著力加強了對科技名詞規范的檢查。

在修訂時，對于科技名詞委已作過規范而《現漢》沒有及時跟進的科技名詞，我們一般都遵從規范，給以調整。例如：

醫學類：[ZK(]安眠藥—催眠藥(《藥學名詞》12031催眠藥)高壓—收縮壓(《醫學名詞》，(4)0125收縮壓4)寒毛—汗毛(《醫學名詞》(7)030045汗毛)

地質地理類：[ZK(]洋流—海流(《海洋科學名詞》02074海流)海盆—洋盆(《海洋科學名詞》03255洋盆)平均海水面—平均海平面(《海洋科學名詞》02290“平均海平面”，《地理學名詞》17097“平均海平面”，《測繪學名詞》01019“平均海水面”)

化學類：光化作用—光化學反應(《化學名詞》040940，光化學反應)[P3]油田伴生氣—油型氣(《石油名詞》020500，油型氣)

認真貫徹科技術語的規范，絕不能簡單地認為只要照抄照搬就可以了，而要結合語文辭書自身的特點，本著實事求是的態度，區別情況，采取不同的方式分別處理。我們的具體做法擬另文詳述。這里僅說明三點：

第一，當釋義體例與科技名詞規范相矛盾的時候，在保證全書體例不受影響的前提下，適當調整釋義方式。以力的單位“牛”和“牛頓”的處理為例：

牛、牛頓

第4版“牛”注為：“牛頓的簡稱。”“牛頓”注為：“力的單位，使質量1千克的物體產生1米／秒的加速度所需的力就是1牛頓。1牛頓等于105達因。這個單位名稱是為紀念英國科學家牛頓(Sir Isaac Newton)而定的。簡稱牛。”原注文中出現了“1牛頓”這樣的表述，這是不符合規范的。計量單位的規范要求，當數字與單位連用時，單位只能用簡稱，也就是說，“1牛頓”只能改用“1牛”。按照《現漢》的體例，“簡稱牛”要放在全稱條目“牛頓”注釋的末尾。這樣，如果在簡稱尚未交代之前就出現了“1牛”，讀者難免莫名其妙。為此，第5版中將“牛頓”中的部分釋文移至“牛”下，“牛”改注為：“牛頓的簡稱。使質量1千克的物體產生1米／秒的加速度所需的力就是1牛。”“牛頓”改注為：“力的單位，符號N。這個單位名稱是為紀念英國科學家牛頓(Sir Isaac Newton)而定的。簡稱牛。”

第二，在處理科技名詞規范過程中，我們遇到了一些問題，比如“沙／砂”、“汽缸／氣缸”、“眩光／炫光”之類，它們是否應該處理為異形詞，還是在不同的使用場合予以分化，需要進一步研究和思考。

第三，目前，審定的科技名詞所涉及的學科已有60多個，但是畢竟還沒有覆蓋全部學科，《現漢》在處理尚未審定的科技名詞時，所用方法是：盡量充分占有資料，考察語言事實，聽取專家意見，結合辭書自身的性質和特點，斟酌取舍。

本次《現漢》修訂歷時6年之久，是歷次修訂中幅度最大的。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它的科技條目在時代性、準確性、系統性方面都有一定的提高，取得了較好的成果。但是，也仍存在著一些不足和疏漏，如個別條目照應不夠(“對流／熱對流”)，在注釋中還有一些用詞不夠規范(“寒流”釋文中的“洋流／海流”)，等等。這些問題都應該引起我們的注意，在今后的工作中認真對待，及時解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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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北京100732)

(責任編輯葉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