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的正義及其價值論基礎

內容提要 本文通過對正義分配的若干重要原則的分析，指出初次分配是否公正才是當前各種分配理論爭論的核心，而分配理論的基礎是價值形成理論，正是由于對價值形成問題的認識誤區，才使得要素價值論，勞動價值論，邊際效用價值論在分配問題上陷入困境。只有從歷史維度入手，用技術價值論來解釋價值的形成，才能為正義的分配奠定堅實的理論基礎。

關鍵詞 分配正義 殘補模式 制度模式 歷史維度 技術價值論

〔中圖分類號〕C9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47-662X(2006)05-0148-06

一、影響分配的諸原則及其相互關系

長期以來，正義的分配是人們努力追求的目標，因為只有分配的正義性，才能保證社會的公正與和諧發展。在經歷了二十多年的改革開放后，中國社會正面臨著不斷擴大的收入鴻溝，日益擴大的貧富差距已嚴重威脅到經濟與社會的和諧發展，分配問題已成為決定中國改革與現代化建設成敗的關鍵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如何才能使收入分配更具有正義性，怎樣才能促進分配政策的合理性，已成為當代中國精英討論的焦點，在世界貧富差距日益擴大的今天，討論正義的分配更具有緊迫性與現實性。

那么，何謂分配的正義，如何才能實現分配的正義呢？對于這個問題，不同的經濟學流派有不同的觀點，各方長期爭論不休，難以取得一致的意見。然而，盡管各派所主張的分配模式各不相同，但綜其大旨，它們卻都指向一些基本的目標，遵循一些基本的原則。

首先，正義的分配必須是公平的分配，這是正義分配的核心內容。所謂公平的分配，一般公認的原則是：一個人所獲得的收入分配份額應與其在生產過程中的貢獻相當。只有依據個人在生產過程中的作用大小來確定報酬額才是公平的分配方式，其他的分配方式則是違背公平原則的。但是究竟是哪一種要素在生產中起著更重要的作用，哪一種要素擁有者應獲得更大的分配份額，不同的經濟學家有不同的看法，這就導致了不同的分配偏向。

其次，正義的分配應建立在公平競爭的前提下，即分配的結果應該是在起點公平、機會均等的條件下競爭的結果，只有在公平的競爭條件下，分配的結果才與個人的努力程度正相關。否則，如果大家的競爭起點、發展機會不公平，那么，競爭的結果也難以公平。

再次，正義的分配應區分個人責任與社會責任，兼顧人道主義。現實社會機會是不均等的，它包括社會益品和自然益品擁有的不平等。有的人出生于大都市，父母高官大賈，社會關系廣泛，而有的人則出生在貧困山區，饑寒交迫，社會關系缺乏，加之各地基礎設施、教育、醫療、信息的獲得能力相差巨大，這樣，在不同的人群之間就存在著發展的起點與發展機會的不均等。這種差距導致的競爭結果與個人責任無關，而與社會責任有關，因此，個人不應該承擔因此而造就的不利競爭后果。在可預見的將來，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這種差距將會逐漸縮小，但并不能立即根除。另外，由于自然的天賦，性格、外貌、體質、特長的不一樣，使人們所擁有的自然益品也不一樣，這些自然優勢與其本人的努力基本無關。因此，從公平考慮，應該對自然劣勢群體給以補償，對老弱病殘施以救濟。而在基督教人道主義看來，每個人都是上帝的選民，都有生存的權利，因此，個人的基本生活應該得到保障！

又次，正義的分配應有利于促進社會的和諧發展。在舊福利經濟學家看來，由于富人收入的邊際效用低于窮人的收入邊際效用，通過財富的再分配有利于增加全社會的總福利，緩解社會矛盾。在凱恩斯主義者看來，社會再分配有利于保持宏觀經濟的穩定，防止整個社會的崩潰，因此，富人有必要用社會保障來購買安寧，以實現雙贏。

第五，正義的分配應有利于經濟效率的提高。有些西方學者認為，分配的合理性也應有利于促進經濟效率的提高。在新自由主義者看來，基于市場的初次分配是合理的，不僅在于其與個人努力緊密相關，而且在于能促進經濟發展。在他們看來，正常的收入差距有利于資本積累，擴大投資；另外，合理的收入差距有利于剌激勞動者的積極性，提高勞動效率；而且，通過滴漏效應，收入差距最終會自動縮減。如果強行進行收入再分配，不僅會損害勞動者的生產積極性，壓制資本積累，而且會造成拉弗曲線所謂的效率損失。發展經濟學家則認為：適度的收入調節會促進社會的人力資本提高，剌激消費，保持社會穩定，有利于經濟的發展。

應該說，這五大因素都是進行正義分配必須考慮的問題。從當前來看，人們對倫理與道德上的正義基本上沒有什么大的異議，認為正義的分配應建立在起點公平、機會均等、人道的基礎上。因此對于補缺式的社會再分配人們基本上沒有異議，雖然在對于怎樣實現機會的均等上還有一些分歧，這是因為社會益品占有上的不均等通過生產力的發展會逐漸減小，而對于自然益品占有上的不均等人們很難解決，因此，對于自然益品占有上的均等該怎樣進行補償，補償到什么程度還有爭論。

對于正義分配爭議最大的還是初次分配是否公平，如果說初次的分配是公平的，那么，任何一種再分配除了倫理與道德的依據外，很難取得合理性。例如，為了維護社會和諧實行的再分配，無論是舊福利經濟學還是凱恩斯主義都缺乏理論依據，按照舊福利經濟學的觀點，由于富人收入的邊際效用低于窮人的收入邊際效用，應該將富人的收入向窮人進行再分配，那么，也就是說，我通過合法勞動掙來的兩套住房，應該無償地贈送一套給流浪漢，這樣做合理嗎？如果我是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這兩套住房的產權，誰又有權力來剝奪我一套住房的產權呢？因此，關鍵是看初次分配是否公正，如果初次分配公正，則任何一種除機會均等與道德外的再分配理論都缺乏合理性。凱恩斯主義也是一樣，富人沒有義務為窮人的消費買單。同樣，為了促進經濟效率的提高而采取的分配模式也缺乏合理性，無論是新自由主義的分配觀還是發展經濟學的分配觀。因為只要初次分配公正，窮人就沒有義務為富人的資本積累作出犧牲，如果初次分配不公正，富人也沒有理由以資本積累為由不吐出臟物。同理，如果初次分配公正，富人就沒有義務為本國窮人的人力資本、窮人的消費需求買單，因為它缺乏公平基礎。

因此，當前對于應該進行怎樣的再分配，是補缺型的再分配還是制度型的再分配，人們主要爭論的焦點是初次分配是否公正，如果初次分配公正，那么新自由主義的攻擊就是有力的，凱恩斯主義主導下的西方福利制度就會瓦解。如果初次分配是不合理的，那么再分配除了倫理與道德的因素外，還有正義分配的訴求，再分配就具有內在的合理性，制度性的財富轉移就是糾正初次分配不公的必要手段。

那么，初次分配是公正的嗎？

二、傳統價值理論下的分配困境

正義分配的核心是初次分配的公平性，而分配的公平我上文表述為：一個人所獲得的收入分配份額應與其在生產過程中的貢獻度相當。也就是說，一個人只有在財富的生產過程中作出了貢獻，才有權力在產品分配中獲得合理的報酬，其報酬量應與其貢獻大小成正比。只有哪些參與了財富生產的個人與群體才有分配的權利，也就是說，財富生產是財富分配的基礎。

圍繞著價值分配這個問題，不同經濟學家從不同的階級利益、不同的意識形態出發提出了不同的價值形成理論，以證明本階級獲得分配份額的合理性及公平性。雖然價值理論各有不同，但大致說來主要有三種：要素價值論，勞動價值論，邊際效用價值論。他們分別從不同的角度提出了符合本階級利益的分配方式。

首先是要素價值論，應該說，這是當今世上流傳最廣，影響最大的價值理論，它是西方經濟學的理論基礎。這種理論認為，價值創造是由土地、資本、勞動力、技術、管理等一系列要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各要素依據其要素的稀缺程度及其在產品形成過程中的作用獲得報酬，由于報酬量與個人努力程度成正比，因此，市場經濟造成的初次分配是公正的，不需要進行再分配。古典的要素價值論主要強調了資本的稀缺及其重要性，從而論證了資本家獲得巨額財富的合理性。隨著二十世紀末“知識經濟”的出現，資本的充裕，西方世界出現了技術要素價值的上升，而資本的重要性下降的現象，因而，新自由主義者更強調了“知本”的重要性，鼓吹精英理論，為比爾·蓋茨等知識新貴辯護，堅決反對凱恩斯式的再分配，積極主張消減西方的福利制度。

其次是勞動價值一元論。勞動價值論起源于亞當·斯密與大衛·李嘉圖，后經馬克思的發展，成為一種系統的價值理論，雖然后來的馬克思主義者對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又進行了豐富和完善，但其勞動價值一元論的基本內核并沒有改變。在他們看來，資本與土地并沒有參與價值的增殖，只是實現了價值的轉移，在各生產要素中，只有勞動才具有能動性，實現價值的增殖。因此，在馬克思主義者看來，社會新增財富主要來源于工人的勞動，與資本、土地無關，這樣，資本家在社會新財富創造中就起不到太大作用。然而，在產品分配中，資本家卻依靠對土地與資本的壟斷獲得巨額利潤，工人只得到微薄的工資，這樣，資本家就明顯“剝削”了工人，這種初次分配顯然是不公平的，因此，應該采其措施補救。前期的馬克思主義者主張打破生產資料的龔斷，通過國有化和公有制手段來實現公平分配，后期的馬克思主義者主要強調通過“福利制度”這種社會再分配來替天行道，把資本家掠奪的財富還給工人。

再次是邊際效用價值論，應該說，它是建立在要素價值論基礎上的。在生產領域，它認同要素價值論，但在分配領域，它卻贊同主觀價值論，認為商品的價值與生產成本無關，只與人們主觀的效用評價有關。資本家財富的積累與工人的直接生產無關，來源于市場上的賤買貴賣。由于不能確切地說明價值生產的過程，過際效用論者要么最終贊成舊福利經濟學，要么贊成新福利經濟學，最終融合于新古典學派。

應該說，就價值的創造而言，流通領域的賤買貴賣并不能產生新的價值，只不過是價值在不同的所有者之間進行再分配，是一種零和狀態。因此，認為價值來源于生產領域的觀點是荒謬的，價值的創造只能來源于生產領域。因此，能作為分配基礎的價值理論就只有要素價值論和勞動價值論了，但這兩種價值理論也都存在著內在的矛盾。

首先是要素價值論。雖然從生產的角度看，資本、土地、勞動、技術與管理都是不可缺少的基本要素，但從大的方面看，勞動、技術與管理都是人的勞動的不同方式，可以歸之為大勞動范圍。因此，我們可以把生產要素縮減為三種，即資本、土地與勞動。土地是大自然的贈禮，先于人而存在，與資本家的創造無關，因此，資本家如果憑借對土地的壟斷而壟斷土地的產出，則是不公正的。資本從哲學上來講是一種客體存在，缺乏能動性，自身也不具有增殖功能，只能作為價值生產的輔助條件，在生產過程中實現價值轉移。資本所有者憑借資本積累獲得一部分利息是正當的，但如果資本所有者憑借對資本的壟斷而獲得壟斷利潤，從而侵占了勞動應得的份額的話，則是不公正的。現實社會的初次分配正體現了資本壟斷者對勞動權力的剝奪。在這三大要素中，只有勞動具有創造性，具有價值增殖的潛力。而勞動也區分為一般勞動和創新性勞動，應該說，二者創造新價值的能力是有區別的，由于知識與技術具有外部性，創新性勞動創造的價值將遠遠大于普通的一般勞動創造的新價值。但也并不是像新自由主義者所宣揚的那樣，知識精英的作用被無限夸大，要知道，任何一種知識的進步都是建立在歷史的生產力基礎上的，忽視甚至抹殺歷史，依靠對新知識的壟斷來獲得巨額利潤也是不公平的。因此，無論是新古典學派所宣揚的資本壟斷還是新自由主義者所宣揚的技術壟斷，二者獲得的壟斷利潤都是對歷史勞動價值和社會勞動價值的不公正掠奪，是不公正的。

其次是勞動價值論也存在著內在的矛盾，由于缺乏歷史維度，在分析價值產生的原因時就陷入了非此即彼的誤區之中，認為產品價值要么是資本家創造，要么是工人創造。由于勞動價值論只承認勞動這一種要素創造了價值，因此，在他們看來，價值的分割實際上是一種零和博弈，資本家剝削越重，工人的境況就越糟糕，工人的境況越好，則資本家的利潤就越少。資本家利潤積累的對面是工人貧困的積累，如果這種不平等進一步加劇就會導致整個經濟系統和社會系統的崩潰，最終造成社會革命。然而，事情似乎并未按照勞動價值論的預言發展，隨著技術的進步，資本主義社會發展出了一種新型的勞資博弈方式——雙贏博弈。現實的情況是，資本家的利潤越來越多，甚至達到了空前的地位，如比爾·蓋茨、瑪爾沃家族在幾十年中積累的財富是前人難以想象的。另一方面，工人的生活、勞動條件也得到了極大的改善，不僅勞動環境更加舒適、人性化，而且勞動時間在減少，勞動強度也在下降。如果說，只有工人的勞動創造價值，工人與資本家之間會形成一種零和博弈的話，那么，為什么在工人的勞動減少的情況下，雙方的條件都得到改善？這增加的財富來自哪里？如果是技術的話，那么該怎樣看待新自由主義的精英論？勞動價值論陷入了自身的邏輯困境。

這樣，無論是要素價值論還是效用價值論，都難以證明初次分配的合理性，而勞動價值論也難以證明再分配的合理性，二者都陷入邏輯上的矛盾之中，要使正義的分配成為可能，我們必須尋找一種新的理論來證明分配的合理性。

三、技術價值論下的價值創造

在傳統的價值理論里，價值的創造與價值的分配都是在一代人的范圍內進行，完全是一種橫向的社會維度，割裂了歷史。因為，財富的分配雖然主要是在一種橫向的社會層面進行，但財富的創造則主要是一種縱向的歷史積淀過程，除了當代人的創造外，還有前面無數代人進行的財富積累。當然，歷史財富積淀除了一般的財富積淀外，其中核心的財富形式是以知識與技術方式傳承下來。人類最寶貴，最重要的財富應是知識與文化的進化，正是通過無數代人的努力，人類才為自己的發展奠定了一定的生產力基礎，使我們每個人一出生就站在一定的技術平臺上。因此，在我們分配的財富中，除了當代人所創造的財富外，還有歷史上的先輩以資本或技術方式留下來的歷史遺產。這樣，我們每個人除了獲得與自己的貢獻相當的那份報酬外，還獲得一份大致相當的遺產。隨著技術進步越快，每個人獲得的遺產數額就越大。這就解釋了為什么隨著二十世紀科技的快速發展，工人與資本家之間的關系由零和博弈轉變成為雙贏博弈，這是因為分配的財富中，除了工人與資本家創造的財富外，以技術遺產形式存在的財富得到巨額增長，從而大大增加了可分配的財富，使雙贏博弈成為可能。

針對要素價值論與勞動價值論的內在矛盾，我從歷史的縱向維度提出了技術價值論。相對于資本與勞動要素來說，我認為技術才是財富創造出來的主要因素；相對于當代人創造的財富而言，我認為以技術為特征的生產力積淀更為重要。而一旦承認了歷史財富在分配中的重要性，我們的正義分配就應該是另一種模式。

那么，什么是技術價值論呢？我把技術作為一種獨立的要素從其他的生產要素中分離出來，這是因為技術與其他要素相比更具傳承性、創造性。技術創造包括當代人的技術開發與歷史上傳承的技術的創造。作為一種無形的存在，技術因素本身并不能獨立存在，它必須通過有形的資本與人類無形的思維兩個載體才能發揮作用。我把技術從普通勞動中抽取出來，參與創造價值的要素就分為以下幾個部分：資本、普通勞動、技術、創新勞動。在生產過程中，資本與普通勞動并不會使價值增殖，只是實現了價值轉移，而歷史遺留的技術通過資本與普通勞動實現生產力的提高，這一部分財富來源于歷史上技術進步累積的正外部性，屬于歷史遺產。而創新勞動是具有創新能力的勞動擴大了生產力的外沿，通過技術外部性實現價值增殖。這樣，價值的來源就分為三個部分：資本與普通勞動者的價值轉移部分，歷史技術創造的價值；新開發的技術創造的價值。這三種財富依據其來源又可分為兩種，一種是當代人創造的財富，即技術精英和普通勞動者，資本創造與轉移的財富，一種是歷史遺留財富，即以技術方式傳承的生產力創造的財富。

根據公平分配的原則，個人的分配應與個人的貢獻相適應，這樣，在技術價值論下的公平分配應是：勞動與資本依據在價值創造中的貢獻獲得與其相應的份額，技術精英獲得自己創造的份額，而歷史傳承的生產力所創造的財富除了支付資本與勞動的租金外，剩余部分將作為公共財產在社會公民之間進行分配。當然，當前的技術進步又會把生產力水平提高到一個新的高度，通過技術的外溢效應而不斷擴大歷史遺留的份額，這樣，隨著技術的不斷進步，歷史財富在總財富中的份額將越來越大，作為公共財產，在公平的分配模式下，社會的貧富差距應該越來越小。

因此，認為只有資本或勞動創造了價值的看法是錯誤的，憑借一時的資本壟斷或技術壟斷而攝取過多的公共財產的行為是不公平的，任何忽視歷史財富的分配觀點都是不科學的，這在新自由主義者的精英理論中可見一斑。

一般認為，比爾·蓋茨的財富有將近900億美元，那么，比爾·蓋茨是否創造了這么多的財富呢？這種分配是否是合理的呢？其實，比爾·蓋茨之所以能獲得這么多的財富，只不過是利用其在技術市場上的壟斷地位，把技術外溢的所有成果據為己有，從而獲得不合理的分配份額，這種分配方式顯然是不合理的，這是因為：

一、比爾·蓋茨之所以在視窗系統方面獲得創新離不開一定的技術基礎。沒有二十世紀計算機技術，微電子技術的興起，沒有馮·諾伊曼、王安博士等的開拓，沒有IBM、英特爾、蘋果等的技術積淀，就沒有比爾·蓋茨的成功。可以說，比爾·蓋茨不過是技術進步之鏈上的一個環節，他利用暫時的技術壟斷而把前面所有的技術外溢收為己有。

二、比爾·蓋茨之所以能取得巨大成功，離不開一定的社會環境，作為制度進化的典范，美國擁有完備而先進的工業體系，發達的教研系統，充裕的風險投資基金，完善的自由市場體系，悠久的法制傳統，民主的社會體制，公平的競爭機會，旺盛的市場需求，這一切都為比爾·蓋茨的技術創新提供了理想的社會條件，而美國良好的社會環境，也是人類社會文明發展的歷史結晶。

三、比爾·蓋茨所獲得的財富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歷史的積累。且不說歷史遺留下來的各種以基礎設施方式存在的物質財富，只要算一算歷史上各項技術進步所留下的外溢效應，我們就知道其數量有多大。以比爾·蓋茨的windous視窗系統專利為為例，僅僅靠這一發明，比爾·蓋茨就獲得了約900億美元的個人資產，微軟更造就了無數的百萬富翁，還有那些數不勝數的盜版致富者。可見，技術外溢所創造的財富是巨大的，如果說比爾·蓋茨通過對自己的發明的壟斷獲得了很大一部分技術外部性的話，那么，歷史上那些更具有原創性的發明者則默默無聞，貧寒一生。技術進步所產生的財富除了造福于當代人之外，更通過生產力的提高而留在歷史中，成為歷史的財富，而且，這筆財富應該十分巨大。比爾·蓋茨正是通過對技術的壟斷對歷史財富進行了不合理的分割，

四、比爾·蓋茨不僅利用自己的壟斷地位不合理地分割了歷史遺產，而且依靠自己的壟斷地位，侵奪了普通勞動者的遺產份額，甚至普通勞動者勞動價值的一部分，從而獲得超額利潤。

可見，在技術價值論下，由于價值創造的基礎不一樣，價值分配的方式也應該不同。

四、技術價值論下的分配正義

在技術價值論下，我們既反對新自由主義者和新古典經濟學派所主張的殘補模式的再分配，因為在資本與技術的壟斷下，必然會導致對公共財富的不公平分配，破壞分配的正義。另一方面，我們也反對勞動價值一元論為基礎的公有制和平均分配，因為價值形成是多因素作用的結果，生產力的提高與絕大部分勞動者的普通勞動關系不大，人與人之間的創造力差異也必須承認，無論從效率方面考慮還是從公平方面考慮，平均分配都是不合適的。

由于資本的壟斷和技術的壟斷是在一定時期內客觀存在的現實，只要資源有限，那么這種壟斷將會長期存在，只要有壟斷的存在，就存在對公共財產的不合理分配。因此，在技術價值論下，分配應分為兩階段，第一階段應是基于效率的分配，由市場來分配。但由于壟斷與機會不均等造成的分配不公平。第二次分配側重于公平，來糾正市場分配的不公正。之所以第一次分配依然要基于市場，是因為在當前的條件下，市場與私有制依然是資源配置的最佳方式，雖然它會導致分配不均，但相對而言，市場所產生的效率的益處大于其所造成不公平的損害，這也是世界各國紛紛轉向市場經濟的原因。但鑒于市場的自發分配造成的分配的不公正，基于公平原則所進行的第二階段分配就很有必要性，通過再分配，人們可以把資本壟斷者和技術壟斷者所獲得的不當分配份額歸還給那些分配受損者，實現分配的正義。

當然，技術價值論下的第二階段分配與新自由主義者的第二次分配是有區別的，前者基于公平，不僅包括補殘模式，而且包括分配糾正，對于分配中受損的人進行補償。而新自由主義者的第二次分配只包括殘補模式，是基于公平與人道主義的原則進行的，不是對第一次分配的糾正，而是對第一次分配的補充。

那么，技術價值論下的再分配應采取什么方式呢？當然必須通過征稅與福利支出，但應向資本壟斷者，技術壟斷者各征多少稅，歷史的公共財富該怎樣衡量，個人繼承的遺產份額應是多少，從而個人所應享受的福利應該是多少，哪些公共遺產作為資本、勞動的租金在初次分配中已被分配，還有多少公共遺產需通過征稅來進行再分配，福利支出中各項支出的比重怎樣衡量，這是一些復雜的問題，還需進一步探論，索洛模型指了一個方向。但通過技術價值論，我們可說明每一個公民應有一份社會公共遺產的繼承權，它們有權獲得這筆遺產過上一個相對體面的生活。也就是說，除了補殘模式的再分配之外，以公平為原則的某種面向全體公民的社會福利制度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即制度性的福利制度有其存在的合理性，是基本公平，而不是人道！至于這種面向全體公民的社會福利應達到什么程度，則應根據不同社會公共遺產的數量的不同來確定。

除了通過再分配手段實現分配的正義外，我們還必須打破資本與技術上的壟斷，盡力實現機會均等。現代大工業的規模經濟客觀上要求資本聚積，但隨著兩權分離，股權的分散、知識經濟的興起，資本的分散化日益明顯。隨著社會上資本的日益充裕，資本的壟斷已日益困難。因此，現代社會機會的不均等主要表現為知識獲得機會的不均等。如何實現知識獲得機會的均等，打破知識獲得機會的不平等，已成為當前最大的問題，而知識獲得機會的不均等當前主要表現為獲得教育的機會不均等。因此，在一個公正的社會里，社會福利制度應包括三方面內容。一是人道主義，即殘補模式，二是機會均等的社會福利：如教育、醫療等，以使從中獲得一個相對公平的起點和發展重要條件，三是基于正義的收入再分配，即將歷史遺產均分給每一位公民，至于具體的數額，有待確定，可能北歐式的社會福利制度較為接近。

考慮到全球化的影響，資本與技術的全球流動使其相對短缺，西方社會福利制度受到暫時挑戰，但從長遠來看，新自由主義必然會加劇全球不公，激化社會矛盾，只有將分配建立在正義的基礎上，才能保證社會和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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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河海大學商學院

責任編輯：曹 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