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四體康且直”中的“直”

人教版高中語文第三冊《孔雀東南飛〈并序〉》一詩中焦仲卿別母殉情時有一句“命如南山石，四體康且直”，此句課文中的注解值得商榷，特別是將“直”字解為“意思是身子骨硬朗”。對此，筆者不敢茍同。

筆者查閱了《古漢語常用字字典》(商務印書館，1998年版)、《現代漢語詞典》(商務印書館，修訂本，1996年版)及相關資料，綜合“直”字的古今意思，無非有以下幾種：1、會意。小篆字形，從L(yin)，從十，從目。徐鍇：“L，隱也，今十目所見是直也。”本義：不彎曲，與“枉”、“曲”“橫”相對；引申為正直；公正；不偏私；爽快，坦率等。2、動詞，伸直，挺直，面對，遇到；3、名詞，價值，代價：4、連詞，即使，僅，只是；5、副詞，徑直，一直；6、介詞，當……時候。而翻閱其它資料也未見有“身子骨硬朗”之說。由此可見，課文將“直”字解為“身子骨硬朗”，只能是編者取其語境義了。

但是，若根據語境斷義，課文的注解則有重復釋義之嫌。因為注解將“四體康且直”整句釋為“(愿您的)身體永遠健康。四體，這里指身體；直，意思是身子骨硬朗。”既然是“身體永遠健康”(“康”解釋為“健康”)，那么也就意味著焦母“身子骨硬朗(身體健壯)”。一個“康”字就已經完整表述此義了，那“直”字又“意思是身子骨硬朗”，這豈不是多此一舉?要不就是“直”之義在此處被忽略了。

雖然“直”字并無“健康”之義，但我們可以根據語境取其引申義。根據前后文意可知，性情蠻橫的焦母在家中是至高無上的權威，其一意孤行是無人能阻的。而性格堅強的劉蘭芝又是一個具有反抗精神的女性，因而婆媳沖突難免，長此以往，焦母心中豈能無怨氣?另外，有分析指出，焦母與仲卿相依為命，其全部情感都傾注于兒子身上，而仲卿婚后，與愛妻蘭芝感情甚篤，這勢必會引起焦母嫉妒之心(典型的多年守寡的“戀子情結”)，再加上摩擦不斷，時間一久，焦母自然會心積怨恨。而這些隱情焦仲卿是心知肚明卻又無可奈何的，所以，當最后走投無路決定與愛妻殉情時，焦仲卿心中必定是“悲”而有“憤”的。因此，當他與母親辭別，除了祝愿“命如南山石”、“四體康”之外，還有一層意思就應該是“現在蘭芝終于被遣回家了，母親大人您也該怨消氣順了吧!”。若按此推斷，那“直”字在此就應該解釋為“怨消氣順”為上。另據考證，蘇軾《子姑神記》“妾雖死不敢訴也，而天使見之，為直其冤”一句中的“直”，就有“伸冤[冤屈]消怨”之意。所以，綜上所述，筆者竊以為“四體康且直”中的“直”釋為“身子骨硬朗”倒不如釋為“氣順、怨消”之義更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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