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揪”

最近幾年，南通基礎教育的持續高位走強，已成為江蘇乃至全國的教育品牌形象。人們常用一個“揪”字來評價南通教育成功的秘訣。當然，關于這樣的評價，南通人總是報之以會心的一笑。這一笑有一絲的詭秘，因為不是會說這個“揪”，就能參透得了這“揪”字的內涵的；這一笑又有一絲的自豪，南通的教育不正是“揪”出來的嗎!

“揪”字有著深刻的文化內涵：它不僅涵蓋了南通教育的實踐，南通教育文化的行為與制度，形象地描述了南通教育是怎么做的，而且也涵蓋了南通人的教育價值訴求，說明了南通人對素質教育堅定不移的信念。

為什么南通人對“揪”情有獨鐘?作為曾受惠于南通教育而又從事過南通教育的南通人，筆者以為原因有三：

一、源自對現實處境的憂患意識。南通地少人多，經濟欠發達，就業競爭激烈，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同時南通還不斷經受著“盈盈一水間”占據區位優勢、先發優勢的上海、蘇南等發達地區的沖擊。在它們強勢影響之下，南通的人才、資金資源都處于相對“抽空”狀態，對處于“邊緣”地位的南通人來說，要想擺脫強勢下的“陰影”過上“陽光”的生活，擺在面前的發展道路只有兩條：一是在經濟發達地區為自己贏得一席之地；二是立足本地，爭取自身的崛起。而這兩條路最終都可以歸結到一起，那就是不斷發展提高自身的文化素質，把自己造就成高素質的人才。追求優質教育，尋求人生出路就成了每一個清醒的南通人在當前生存困境下的必然選擇和共識。在內外壓力的夾縫中南通人不得不“揪”，不“揪”，就沒有出路。“揪”，是南通人不甘現實命運擺布，爭取實現人生價值，發自內心的吶喊。

二、源自對教育事業的敬重之情。南通擁有著悠久的教育歷史文化，這里曾誕生了提出“明體達用”，以創立“分齋教學”和“蘇湖教法”著稱的宋代著名教育家胡瑗；近代又誕生了提出“母教育，父實業”的張謇。他們并非孤獨的個體，他們的思想和行為凝聚了南通人對教育改變命運的熱切渴望，濃縮了南通人世代相承的對教育事業無限敬重之情，是南通人群體精神的集中展現。這樣一種敬重至今仍然不斷熏染著南通人對教育的神圣情感，支撐著南通教育的精神脊梁，至今也無法改變。對教師來說，搞不好教育就對不起“這碗飯”；對學生來說，搞不好學習，就對不起老師、對不起家長、更對不起自己。在這樣一種情感的支配下，無論是教師還是學生，都以全身心的熱情投入教育，各自在“揪”中實現著自己的神圣使命。

三、源自對苦讀文化的繼承與發揚。懸梁刺股，鑿壁偷光，囊螢映雪，三更燈火五更雞，十年寒窗，天才就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這些常常津津樂道在南通人嘴邊的求學典故和名言，非常生動地表明了南通人對學習的一種理智的思考：學習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有苦，也有樂。只有頑強刻苦，持之以恒，才能不斷實現自我、超越自我，享受學習的“內在快樂”。如果一個人只是沉湎于追求學習中浮淺的“快樂”，久而久之必將削弱乃至喪失面對哪怕是一絲困難的勇氣。那時，又何來快樂可言?

南通人深諳學習的苦樂辯證關系，他們不去搞什么虛假快樂的承諾，讓學生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南通的師生普遍信奉“讀書改變命運，刻苦成就事業，態度決定一切”。教師老老實實地教，學生老老實實地學，不斷以“揪”挑戰極限，最大限度地挖掘自身潛能，從而去不斷收獲人生的成功。

這幾年，南通教育在硬件設施、經費籌集、師資配備上取得了很大的突破，但相對于不斷增長的教育需求，以及上海、蘇南殷實的經濟基礎來說，仍然處于嚴重滯后的困窘之中。

面對類似的困難，有的人可能會慨嘆，慨嘆生不逢時；有的人可能會等待，等待條件成熟、萬事俱備；而南通人卻喊出了驚天動地的一聲“揪”。“揪”是南通人理性認知的結果，是南通人特定條件下的文化認同。

《現代漢語詞典》對“揪”的解釋是：“緊緊地抓；抓住并拉。”南通人的“揪”，意義與此相合。“緊緊地抓”，意味著心無旁騖、一心一意；“抓住并拉”，意味著主體能動性的發揮。如果離開了這種“緊緊地抓”，教育事業可能就會陷入無所依傍的困境；離開了“抓住并拉”，教育事業可能就會失去前進的方向和動力。可見，這“揪”在南通人的教育實踐中，不只是一種追求高質高效教育的手段，更是一種執著追求、奉獻教育的精神，一種對教育矢志不渝、迎難而上、壯懷激烈的拼搏精神。這種“揪”的精神一旦與教育內在規律的探索產生碰撞的時候，教育實踐就會迸發出無比巨大的能量。

南通人緊緊依靠教科研人員和學科帶頭人的專業引領，大力實施“名師名校長”工程，加強教科研組織、基地建設，廣泛開展有效的教學研討與交流，努力將教育科研轉化成“教育生產力”，形成了精致化的教學常規管理，打造出了一支具有深厚學識素養和豐富教育智慧的專業化教師團隊。近年來，南通的小學、中學、職業教育并舉，讓盡可能多的學子跨進了高一級學府，享受到了適合自己的優質教育資源，不斷接近與實現著自己的人生理想。因此，南通教育也贏得了社會的廣泛滿意，“掌聲不斷”，“鮮花連連”，就是最好的明證!是“揪”，使南通人的教育理想不斷現實化，教育現實不斷理想化。是“揪”，拉近了南通人理想與現實之間的距離。

說到這里，我們不應回避這樣一個現實，與全國許多地方一樣，南通教育也并非一方凈土，仍然潛藏著“應試教育”的暗流。有些學校和老師以為“揪”就是“考什么教什么”，“唯考是從”，“唯分是從”，加班加點，“題海戰術”，“揪”(“上綱”為“死‘揪’”，甚至是“往死里‘揪’”)，把手段作目的，“揪”過了頭，必然帶來師生人格的異化和靈魂的扭曲，失去其提升人生的旨趣和追求。力氣再大的大力士也永遠無法抓住自己的頭發使自己離開地面。這種無視精神力量發揮的應有條件的極端偏執的行為，最終只能糟蹋了“揪”。

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對素質教育的理解也在與時俱進，素質教育實踐的形態也應該呈現出多元化的態勢。但是不管怎樣，對素質教育的追求應該是永遠的，堅定不移的，“揪”是硬道理，死“揪”是歪道理，不“揪”沒有道理。

要發揚“揪”的精神，必須立足本土社會經濟發展的實際狀況，發揮文化傳統的積極力量，體現師生健康發展的需要，面向具體教育問題的解決，才能“揪”得其所，“揪”得其度，“揪”得長遠。這就算是對學習南通教育經驗的一個忠告吧!

(作者單位：江蘇教育科學研究院、江蘇教育學院如皋分院)

責任編輯：葉 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