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后遺癥”論
社會上有些爭論,對醫療、教育、經濟和文化等方面的改革,都有不同的聲音。本人似乎患有“爭論后遺癥”,聽到“爭論”,涉及面又那么大,腦子里就像“鬧鬼”,隱約浮現不幸的歷史陰影。建國后幾次攪亂社會和諧生活,導致黨和國家身受“外傷”“內傷”(信念和精神)的政治斗爭,導火線都是由“爭論”引發的?!胺从遗伞?、“反右傾”、“文革”以及北京政治風波,不都是如此嗎?爭論又多始于對當時國內形勢和施政方針的不同看法,有的則只是始于對一出戲一個追悼會的不同觀點。爭論和斗爭的表現形式,又多是由內部發展為公開,由嘴舌文墨的“文爭”“文斗”發展為“政斗”“權斗”,由局部的小爭小斗發展為全局性的大爭大斗。斗爭規模和結果,沒聽說哪位英明之士曾有預料。局面難收拾,損失難計算。所以,如今聽到對改革又發生大爭論,心里就嘀咕,擔心有的爭論會不會又引發出什么意外的事。
黨和人民都“與時共進”了呀,這種“嘀咕”是不是庸人自擾呢?可擺在眼前的報刊上明明寫著:如今的爭論,“比1980年改革開始時的爭論和分歧要大”,“中國的改革再次走到歷史的十字路口”,到了“是進是退的緊要關頭”?!坝行┤藚s以改革的名義否定改革”,“打著公平的旗幟反對和否定改革”。一場“圍繞改革爭議的輿論戰”已經打響??吹饺绱酥劐N敲警鐘,我轉念認定,那“嘀咕”不是自擾,是“居安思?!?。況且,“思危”與思穩、思防、思進,同謀策獻言,同無的放矢的“自擾”劃清了界限。思緒至此,我才起筆定了本文的主題:除“后遺癥”,打“預防針”,一箭雙得。
(二)七嘴八舌論
社會生活熙熙攘攘,社會輿論七嘴八舌。再靜聽細看,社會生活或社會輿論,又是分階層、分等級、分內外、分美丑、分正誤、分不同背景、分不同聲音的。每個人或每個群體,利益、信仰、文化或地域等等,也有差別。有差別就可能產生矛盾,有矛盾就可能產生爭議,有爭議就可能不只是雙方,也可能是多方,甚至形成社會性的爭議。所以,社會上有七嘴八舌的爭議,如同林子里百鳥自鳴,應是必然的,正常的。
有社會意義的爭議,含有人性、人權、民主、責任、品德和智慧的元素。這樣的爭議,可促進社會的進步。從這個意義上說,社會上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是人類進步之聲,是社會發展的一種思想動能。卓越的政治家和社會學家,聰明的大小官員和有識之士,會把人民中的紛紛爭議,看作是聽取社會原聲民主的交響曲,觀察社會生態的望鏡。
七嘴八舌的社會輿論,有時也有歪理誤傳。當權者的責任,不要任其自流,以防出現“無政府”或“民粹”傾向,產生“理念沙塵暴”氣候,迷眼擾思,影響社會和諧穩定。所以,七嘴八舌的議論,也應納入法治。自詡言論最最自由的資本主義國家也如此。前不久,英國倫敦市長因出言不慎觸法,受到停職四周的法律制裁。一位歷史學者因散布否定希特勒對猶太人進行大屠殺的言論,被判入獄三年多。誠然,1944年,中國共產黨最高領導人曾倡導過“言者無罪”。這句話是從春秋時代詩歌總集《詩經》中借來的用語,非古人治國成功之道。今天,我國要建設法治社會,“言者無罪”,不是無條件的,是有條件的,這個條件就是法律。
實踐證明,要有效地引導七嘴八舌的社會輿論,“導言”應當入耳、明目、實在。它要有黨和國家所確定的方針大略,有社會輿論中代表多數人的民意,有為民辦事的良策實招,從而才會求得社會輿論的共識或一致。
我贊同方向上、總體上、主流上的輿論共識或一致,不認同“輿論一律”,因為它絕對化,難做到,也不必要。打個比方,如果全社會所有的飯館都用一個菜單,做一個味道,那肯定會使“為人民服務”成為一句空話。生產精神產品也同理,那樣做會使“三貼近”的要求,得到“三遠離”的結果。
在方向上、總體上、主流上達到的輿論共識或一致,同新聞工作(不是每篇新聞報道)的“黨性原則”和“喉舌”使命,以及未來會制定的新聞法,也會是一致的,同新聞報道的多元化、多樣性是統一的。
還有,隨著網絡、“博客”的出現,人民的話語權近乎無限。除了法律界限,誰能封網堵網呢?社會進步到今天,人們應當逐漸習慣于聽到社會輿論七嘴八舌的聲音。人民利用網絡“博客”表達自發的民主權或話語權,這是一件大好事。它具有社會進入新時代的音色。
總之,一個言論絕對自由的社會還沒有出現,將來也不會誕生。一個沒有七嘴八舌的社會,會是得了聾啞病的社會,患了癡呆癥的社會,缺少現代文明的社會,甚至是悶在“火山”上的社會。
(三)文明爭議論
歷史留下了帶淚水的腳印,它告訴人們,切不可用“斗爭哲學”看待爭論、引導爭論、處理爭論。對于直接關系人民利益的爭論,涉及社會敏感話題的爭論,尤其不可用“斗爭哲學”當指揮棒,任“裁判員”。可昔日權威片面地認為,“共產黨的哲學就是斗爭的哲學”?!榜R克思主義就是扯皮主義,就是講矛盾講斗爭的”。而“差異就是矛盾”,包括“人的概念的每一差異”?!包h內如果沒有矛盾和解決矛盾的思想斗爭,黨的生命就停止了”?!岸窢幷軐W”就是這樣把一切差異都看作矛盾,一切矛盾都要用斗爭的方法解決,一切事物的發展也還是都取決于斗爭。革命戰爭年代特別強調斗爭,那是事出有因。但由此便斷定斗爭統率一切、決定一切,就絕對化、擴大化、扭曲化了,“左”了。實踐表明,一定空間的斗爭結局,也未必一定是真理的勝利。在缺乏民主和法制的保護與制約條件下,理念的爭論可以轉成為權勢的較量,甚至演變成以舉黨舉國之權勢壓制單兵獨將之正義的悲劇。這時權勢得到的勝利,當然不等同于真理的勝利。建國后多次由是非的爭論,就曾經演變成了這種悲劇,使國家和社會的發展,滯后了多少年。
鑒昔導今,建設和諧社會,要求逐步產生個無文成俗的文明爭議規則。比如:
爭議應論事、論理、論法、論益(國家和人民的利益)。不空論、泛論、冗論、偏論、“點論”(一好百好、一錯百錯)。
爭議不以權勢壓人,不以人定理,即權大、勢大、名大就有理。不搞小動作,拉小圈子,破壞團結。
爭議中注意保護少數。發現發展真理的人,在思想上是走在最前頭的人,勇于創新改革破舊的人。這樣的人開始往往處于少數。
爭議者應有樂于向真理“投降”的君子風度,大智大勇者的品格。向真理“投降”,是以謬誤換真理,品格上的贏家,才能躍升的智者,高尚光榮。
此外,文明爭議還需要有公正的輿論環境。媒體報道有社會意義的爭議,應特別注意真實、客觀、公正、全面,做文明爭議的宣傳者和監督者。
(作者系新華社高級記者)
(責任編輯杜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