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學生”、“孩子”這幾個詞,對于教師及其他教育工作者而言,再熟悉不過。在日常生活或日常教學及研究中,我們總是在頻繁地使用著這些稱謂,而其內涵所指,又常常是互相重疊的。如教師甲對教師乙說:“這個孩子(指其班上的學生)挺聰明的,就是不太用功!”
前一段時期,就有關“學生的需要”和“教學的本質”,一些學者紛紛發表文章表達自己的觀點。有的學者認為“‘學生’和‘孩子’是兩個具有不同意義的稱呼。其中,孩子是一個充滿詩情畫意的稱呼,其中關愛的含義很明確;而學生是一個制度化的用語,明確了孩子在學校的角色,表達了社會對不同年齡孩子的期望。”而有的學者則批評這種將“學生”與“兒童”這兩個稱謂刻意作出區分的做法,認為這種區分除了給人過度詮釋之感,似乎沒太多必要。基于這種觀點,就引發了有關在教育討論中究竟應使用“兒童”還是“學生”的爭議。因此,本文試從分析“兒童”、“學生”的概念入手,對新課程改革背景下,如何看待教學中的“兒童”、“學生”的問題,給出一些思考。
一、“兒童”與“學生”的概念界定與分析
1 兒童
從語義學上來界定,在漢語中,“兒童”主要指“較年少的未成年人”。另一方面,與“兒童”并用的詞還有“孩子”。對“孩子”的解釋為“兒童、子女”。在使用上,這兩者的區別在于“孩子”是比較生活化的用語,而“兒童”是比較術語化的用語。
從教育學上來界定,根據《教育大辭典》,“兒童”是指身心處于未成熟階段的個體。在人的一生中,兒童時期身心發展最快。其發展的規律和年齡特征是教育教學工作的依據,教育、教學工作又促進其發展。
通過上述界定,“兒童”是指未成年的人,“兒童”是相對“成人”的概念,是人們依據某種標準對人的發展水平進行劃分所得的概念。由此可見,兒童這個概念是從人的發展角度來談的,說明了個體的發展水平,兒童是處于人的發展中的一個特殊發展階段。
“未成年”這個概念是“兒童”這個概念的核心,而劃分“未成年”的標準則是決定“兒童”內涵與特征的關鍵,這種劃分的標準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而不斷地變化著。隨著近代心理學發展的成熟,如今人類社會已發展到以個體的身心發展水平作為劃分依據,從而有了上述教育學上對“兒童”的界定:指身心處于未成熟階段的個體。
按照這種劃分標準,兒童的關鍵特征就是兒童的“身心發展的未成熟性”,而這種“身心發展的未成熟性”就決定了兒童對發展的需要,其中包括生理發展、心理發展,心理發展又包括個性化發展及社會化發展,兩者相輔相成、相互促進的(而不是截然對立的),從而使兒童身心不斷發展成熟。
若把“兒童”放到人類社會來考慮,兒童作為特殊的社會存在,其主要角色有三:孩子(除孤兒)、學生(除失學者)、同伴。
2、學生
在漢語中,“學生”主要是指“在學校讀書的人”。根據《教育大辭典》,“學生”是“在各級各類學校或其他教育機構學習的人。按受教育階段分,有小學生、中學生、大學生、研究生等”。
通過上述界定,“學生”是指在學校或其他專門學習機構學習的人,而“學習”與“學校”或“專門的學習機構”是其關鍵屬性。隨著社會的發展,特別是工業革命以來,學校已逐漸發展為一種制度化的社會組織,承擔著重要的社會職能。在這種背景下,“學生”也就成了社會系統中的一個重要概念,以“學習”作為其主要任務,是學校系統中的主要角色,并且相對于教師的角色。
在這里“學習”是一個重要的概念。盡管學校作為一種制度化的社會機構,但卻不能狹隘地把發生在其中的學習僅僅理解為社會化的學習,實際上它同時包含了社會化與個性化的學習內容,并且兩者是相互促進的,學校里的學習并不只是一種工具化的學習。
二、“兒童”與“學生”的區別與聯系
1、兒童與學生的區別
通過上述的分析,可以明顯看出“兒童”與“學生”在概念上是截然不同的,兩者是不同邏輯上的概念。兒童以人的身心發展水平作為劃分標準,對人的發展進行劃分,得出“兒童”與“成人”這組概念。而學生則是圍繞著“學習”這種活動而形成的概念,由此產生了“教師”與“學生”這組概念。
2、兒童與學生的聯系
盡管在邏輯上,這兩者是不同的概念,但在一定的社會條件下便產生了交集。從年齡段來看,兒童是指0到18歲的個體;按階段來劃分,學生包括幼兒園學生、中小學學生、大學生與研究生。由于大部分國家都實施了義務教育及相關的教育政策,因此,依據各國所制定的入學年齡與就學年齡,那么兒童與學生就有了交集,即包括六或七歲入學并接受五到六年小學教育的學生以及十一或十二歲入學并接受六年中等教育的學生。接下來的討論,就是針對這個群體。
“兒童”與“學生”概念之所以在社會中形成交集,并不是偶然的,這恰恰是因為它們兩者之間存在著密切的內在聯系,以至于我們經常將兩者混在一塊兒使用。
首先,對“兒童”而言,兒童作為身心發展未成熟的個體,決定了兒童具有發展的需要,而這種發展恰恰需要通過學習才能實現,換句話說,學習是兒童發展的必要手段。通過在學校學習,兒童實現個性化與社會化發展,從而發展成為身心發展成熟的成人,成為成熟的社會個體。因此,“學生”是“兒童”發展中所扮演的一個重要的也是主要的角色,也因此,世界各國紛紛通過立法來保障兒童學習的機會。
另一方面,從“學生”的角度出發,“學生”的學習必須以兒童的身心發展為依據,包括學生在什么時候學習什么、如何學習,等等,都取決于人們對兒童身心發展的認識,也就是說,學生觀是隨著兒童觀而變化的,“兒童”觀是“學生”觀的前提。
三、如何看待“教學”中的“兒童”與“學生”
關于如何看待“教學”中“兒童”與“學生”這個問題,關鍵就在于對“教學”的理解。關于“教學”的定義,根據不同哲學流派、不同觀點,有著不同的解釋,比如現象學教育學倡導者范梅南在《教學機智——教育智慧的意蘊》中提出了“教師替代父母關系”,等等。本文以王策三先生在《教學論稿》中對“教學”的界定為據,即“所謂教學,乃是教師教、學生學的統一活動;在這個活動中,學生掌握一定的知識和技能,同時,身心獲得一定的發展,形成一定的思想品德”。根據上述界定,“教學”是一種活動,而這種活動對教師而言是教,對學生而言是學,通過這種活動促進其身心發展及思想品德的形成。
這種對“教學”的理解,基本上與上述對“學生”概念的分析是一致的,即在學校中,成人與兒童是在“教學”和“學習”這種活動下而產生關系,即師生關系。在學校中,學生通過教師有計劃的教學活動來學習,促進其個性化與社會化的發展,使得學生身心得到全面與和諧的發展。而教師為了有效地促進學生的發展,必然會考慮學生的身心發展特點,因而也就必須考慮義務教育階段的學生作為兒童所具有的身心發展特點。由此可見,就如上述所分析的,在教學中“兒童”與“學生”是相互聯系的,教師要想有效地促進學生的發展,就必須考慮學生所具有的兒童身心發展特點,即兒童觀是學生觀的前提,而學生角色又是兒童發展的必要手段。若兒童不進行學習活動,不成為學生,其發展必然會受到影響。換句話說,兒童發展的規律和年齡特征是教育教學工作的依據,教育、教學工作又促進其發展。
從概念的辨析我們不難看出,教師在日常教學中所要面對的不只是單個的、身心發展尚未成熟的個體,也并非只具有學生這一特殊的社會角色的個人,而是二者的結合。在基礎教育領域,教學所面對的恰恰是那些既是兒童又是學生的這一類人。這在教學實踐層面上是不言而喻的事實。但教師在處理具體的教學問題時,卻又常常會陷入矛盾和不解當中。如學生總是不按時完成作業的現象。從兒童角度看,不愿意受到束縛是孩子的天性;但以學生的角度觀之,學生來到學校這一高度發展了的社會組織中,其主要的任務就是要學習,學習才是其角色的關鍵所在,所以完成作業是對學生的基本要求。教師對類似這樣一些問題的處理,實際上反映著個人對教學中“兒童”、“學生”角色的認識。
我們至少可以進行以下幾個方面的思考:
第一,作為教師,應當尊重作為兒童的學生。兒童的身心發展雖然還未成熟,但他或她已經成為生理和法律意義上的獨立的個體,有其相應法定的權利和自由。教師在教學時面對的,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是富有尊嚴和個性的人。兒童身心發展的不成熟性并不意味著兒童在教學中沒有表達訴求的權力,相反,教師應當傾聽和予以理解。教師不應當因為學生身心發展的不成熟性而對其生動活潑的內心世界和表達的正當需要置之不理。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的課堂需要基于平等、移情和理解的師生關系。
第二,教師必須正視兒童發展的未成熟性。首先,個體之獨立總是相對的,而生理和心理發展尚未健全的兒童之獨立性,則更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如學生早戀問題,仔細分析,一方面學生在身心發展的過程中產生愛慕異性的心理現象是正常的一種需要,但是另一方面,沒有作為成人的教師的引導和幫助,這種現象很容易被放任自流,對學生本人和周圍的同學造成更大的傷害。兒童的這種不成熟性正是學校教育的依據和起點:其次,兒童發展總是有一定規律的。皮亞杰等人對兒童認知做出的階段性的劃分,之所以在教育教學上意義重大,就在于接受了這種兒童發展的未成熟性。當前我們的教學實踐,真正缺乏的正是對類似問題的思考。例如,如何準確地把握兒童學習、認知和情感的特點?如何在兒童思維和學習的關鍵時期更好地促進其身心發展?
第三,承認兒童的未成熟性,意味著教師必須擔負起引導的重任。一般來說,作為身心發展相對更為成熟的“成人”,其知識和經驗相對來說是要高于兒童,這是教師角色的一個基本要件;由于知識與經驗的不對等,教師與學生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絕對平等狀態下的“對話”與“交流”。我們承認兒童有其自身的“世界”、“獨立的思維”,強調用平等的態度對待兒童,但在課堂教學中,不能簡單地否棄教師主導地位。個體自發的成長是充滿價值的、是必需尊重的,而在學校教學的語境下,教師的主導作用是使個體的自發成長具有教育價值的重要條件。因此,教師在教學中不應當放棄作為主導者的應有責任。
通過以上分析,首先,我們就可以回答“兒童”與“學生”是否存在區別的問題。從邏輯上來看,兒童與學生是不同的概念,但是兩者在教學中卻存在著密切的內在聯系,它們絕不是矛盾對立的關系,在教學中也許也不存在價值判斷的問題,以“兒童”作為稱謂并不意味著“人性化”的態度,相反的,以“學生”為稱謂也不意味著“工具化”地對待兒童。其次,若回到有沒有必要對“兒童”與“學生”進行區分的問題上,的確,在一般意義上講,兒童與學生的概念不必作過多區分,但是,當我們對教學問題的認識已經出現模糊和偏差時,就有必要澄清兩者之間的關系了。最后,若將“兒童”與“學生”這兩個概念放到有關“學生的需要”這個問題的討論上,就可以看到在討論“學生的需要”時,其實已經包含了對學生作為兒童這個前提的承認,并且也同時考慮了兒童作為學生所具有的學習義務。總的來說,尊重兒童的權益和需要是教學的基本前提,而明確教學活動中學生的角色特點也是非常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