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講到“勞動的外化表現在什么地方時”說:“勞動對工人來說是外在的東西,也就是說,不屬于他的本質;因此,他在自己的勞動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發揮自己的體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體受折磨、精神遭摧殘。因此,工人只有在勞動之外才感到自在,而在勞動中則感到不自在,他在不勞動時覺得舒暢,而在勞動時就覺得不舒暢。因此,他的勞動不是自愿的勞動,而是被迫的強制勞動。因此,這種勞動不是滿足一種需要,而只是滿足勞動以外的那些需要的一種手段。勞動的異己性完全表現在:只要肉體的強制一停止,人們就像逃避瘟疫一樣逃避勞動。……勞動的外在性表現在:這種勞動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別人的;勞動不屬于他;他們在勞動中也不屬于他自己,而是屬于別人。……他的活動屬于別人,這種活動是他自身的喪失。”——這已經夠叫人震撼了,馬克思緊接著說的話就更是驚心動魄,“因此,結果是,人(工人)只有在運用自己的動物機能——吃、喝、生殖,至多還有居住、修飾等等的時候,才覺得自己在自由活動,而在運用人的機能時,覺得自己只不過是動物。動物的東西成為人的東西,而人的東西成為動物的東西。”
在語文教學中,師生的“勞動”行為與馬克思所描述的何其相似。長期以來,在應試教育中,在政治性、工具論和科學主義認知下的語文教育,不論對教師還是對學生來說,教學活動都不是屬于他們自己的,教師“教”的和學生“學”的,都不是他們內在需要的。在“外在的”教學活動中,師生同樣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他們的言語活動,沒有內在的自由,沒有真實的自我,有的只是精神的折磨和摧殘。他們參與語文教學的“外在的”活動越多,離自己自由真實的言語生命越遠。等到他們習慣于這種“外在的”、“異化”的言語活動后,悲劇就發生了:動物的生存性的需要變成了“人”的“內在的”需要,而“人”的需要,則退化為動物的需要。這種“外在化”和“異化”的教學活動,最終導致的是自我的喪失,自由的言語生命的泯滅,師生的同歸于盡。——語文學科成為學生最不愿意學、最痛恨的學科,語文教育為千夫所指,原因蓋出于此。
(作者為全國著名寫作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