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寫”教育與當代大學生主體精神成長

【摘 要】在當前大眾化的文化消費大背景和大學德育教育的特殊語境下，強調“書寫”教育，其本質就是要在文化生產和消費的雙重困境中重塑大學生對于本民族文化傳統的歷史責任感，恢復其在民族文化傳承與創新過程中的話語權力意識和理性思維習慣，豐富大學生的審美想象，構筑道德需求和自律的水平尺度。使其在書寫的心靈效應和文化氛圍中獲得主體精神的詩性成長。

【關鍵詞】大學生；書寫教育；主體精神；民族文化傳統

【中圖分類號】G641

【文獻標識碼】

【文章編號】1002-7408(2006)11-0039-03

(一)

對漢語文化的傳承者來說。關于漢語的書寫是中華文明傳統積淀過程中的關鍵環節，也是傳統社會中人們言語交際的重要方式，具有深刻的內涵和厚重的人文意義。但是，隨著工具理性愈益主宰現代社會，網絡化成為時代文明的根本特征，書寫、特別是漢語文化的書寫，越來越被漠視和擱淺，成為“邊緣化”的文化記憶。在代表著文化傳承和創新的主流方向的大學教育中，關于書寫的交際方式和思維習慣、書寫的生存態度和文化精神的滲透與教化，也往往因為時代語境的變遷和教育者、受教育者理性的淡化，顯出其“話語權”意義方面的缺失和疏漏。

為此，我們有必要從文化傳播和創新的角度重新審視書寫。這里所謂的“書寫”。不只是意味著文字的紀錄、文章的寫作、漢語書法的研習，它還應包括一切對于漢語書寫行為習慣和書寫思維方式的審美感知、文化記憶和精神灌溉。比如漢語書寫中的書法意蘊，家書、家訓、碑刻、對聯、日記寫作等書寫方式中的文化精神、生存態度和價值理念，承載著中國文化傳統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和審美觀；它也是我們在現代社會中進行優秀民族文化精神和思維傳統傳承、創新的關鍵，在新的時期，“書寫”的方式應該得到豐富和創新，并被賦予更多的時代內涵特征。

不可否認，受社會思潮的總體影響，在當前高校的文化語境中，各種后現代文化思潮和行為模式“雜語喧嘩”，以大眾化、趣味化、智慧化為主要特征的言語，正在一步步地獲取“詩化”的外在象征，而這一象征的代表性符號是以語音閱讀為主的英語的運用，和以信息集約化、情感虛擬化為表征的網絡科技的運用。書寫似乎成為了被遺忘的生存形式。書寫操作者的“動手”的慣性更多地被“自動化”生成的新感覺割裂。從而自己的行為模式和價值尺度也日益改變，與文化傳統的“根”的距離不斷增大。西方許多學者已經充分認識到了技術革命時代的這種反文化傾向。貝爾認為，后現代文化是一種反文化。其目的是通過對人的感覺方式的革命。從而對社會結構本身加以改革，以反文化的激進方式，使人對舊事物一律厭倦而達到文化革命的目的。法國哲學家利奧塔德在《后現代狀況：知識報告》一書中指出，隨著電腦霸權的形成，一種特殊的邏輯應運而生。知識者過去由心靈和智慧的訓練獲知的方法已經式微，現今的知識者以一種徹底的“外在化”、符號化的方式，淡漠道德靈魂之維的修養而奉行商品世界那冷冰冰的操作原理。知識失去了傳統的價值而成為商品化的重要領域。

事實上，書寫與現代大學的多元文化理念教育和創新精神教育也并不矛盾。書寫并不意味著思維的簡化和落伍。我們贊賞以網絡化為代表的現代化信息手段所呈現出的快捷簡明、信息量大等突出特點，但同時，我們也不能忽視“書寫”的特有內涵和人文價值。畢竟，計算機的模式化思維無法替代書寫中的感性與理性相互貫通的思維習慣。特別是漢語文化在其書寫過程中所特有的“主客體天人同構、形意合一”的內在生命力和審美韻味。西方解構主義大師德里達對于漢字所代表的東方文化的表意特征就持十分仰慕的態度，因為漢字文化背后蘊含著中國天人合一、物我交融的審美的哲學傳統，這顯然與與以形而上學為本真價值的西方傳統略有不同。

就書寫的文化精神來說，我們必須看到，書寫首先是個體和群體生存的特色方式，體現著一種生存的本真狀態，特別是漢語文化意義中的書寫，具有文化精神傳承的特殊內涵和深遠意義。德國哲學家卡西爾認為，人是一種符號化的存在，通過種種符號化的行為來交往。而書寫就是人們將感性的表音、表情符號用理性思考和審美想象積淀、確證之后的新的符號方式，更接近于心靈的完整、真實和原生狀態，具有虛擬化空間所無法感知的精神蘊含。其次，書寫也是主體本質力量對象化的特殊符號，是一種“有意味的形式”，它必將引發個體和群體心靈的多重效應。在后現代語境中，以大眾化、通俗化和消費化為主潮的文化審美環境，產生出眾多的物質與文化產品的復制和批發現象。“復制”意味著類象化的批量生產和審美距離感的消失，以及對于傳統漢語文化書寫方式、言語交際方式的審美疲勞，引發了審美想象的被割裂和單維化。最后必須強調的是，書寫作為一種文化交流的方式，它既是一種文化的生產，也是一種文化的消費。在生產和消費的整個環節中，書寫蘊含著人類豐富的想象力、創造力和神圣的責任感、自由感，主體內心的道德需求和道德自律，都可以通過書寫這一言語交際行為本身，毫無保留地得以顯現。

在中國古代的種種“書寫”作品和“書寫”行為中，我們不僅能夠看到主體的詩性和自由感，更能夠看到書寫的倫理意識和價值尺度。而目前的事實是，在網絡化的虛擬空間中，青年學生的主體性初看似乎得到了不加雕飾的張揚，實際上卻是對主體自身所內蘊的自由精神、責任意識和生命尊嚴、倫理自控能力的一種遮蔽和挑戰，一種不加節制的肆意踐踏(何況在所謂群體化的審美文化大背景下，往往容易產生一種大眾流行文化的低俗傳染性——手機短信便毫無疑問地顯現了這一特征)。這提醒著我們，不能以大學生隊伍的大眾化和對其所謂“普通勞動者”的社會階層定位而放棄中國大學文化教育的精英意識。

(二)

卡西爾說過，“從某種意義上說，人是在不斷地與自身打交道而不是在應付事物本身。他是如此被包圍在語言的形式、藝術的相像、神話的符號以及宗教的儀式之中，以致除非這些人為媒介物的中介，他就不可能看見或認識任何東西”。閉在他看來，具有符號本性的人正是在種種符號中介的破譯和整合中，感知和確證著自身。既然“書寫”和思維、閱讀等一樣。具有如此重要的符號作用，那么我們絕不能在工具理性日益發達的今天，讓自身徹底淪為“物化”的信息接收終端，讓科技工具替代自己的人性思維，通過放棄自身的主體能動性，而獲取低級的被“格式化”了的人生快感。

因此，我們必須在消費時代恢復“書寫”的生命力量，讓“書寫教育”在大學校園乃至全社會暢行起來。大眾化消費時代。“書寫教育”的本質意味著德育語境發生變遷之后的話語權之爭，即我們在多元文化交匯的過程中還要致力于生成新的文化思維方式，進而由此改變大學生自身對于藝術、世界和生活的態度，努力克服因文化生產和消費的“復制”而導致的種種“審美單維化”的弊端，使個體和群體的人性得以重鑄，讓主體精神真正得到充滿詩意的成長氛圍。在當前大眾化的文化消費大背景和大學德育教育多元文化的特殊語境下，強調“書寫”教育。其終極目標也就是要在文化生產和消費的雙重困境中重塑大學生對于本民族文化傳統的歷史責任感，恢復其在民族文化傳承、創新過程中的話語權力意識和理性思維習慣。要讓大學生們充分認識到，書寫的過程也就是與本民族的優秀文化傳統進行對話和融合的過程，讓漢語書寫的審美趣味、價值尺度和生命尊嚴伴隨著大學生的身心成長。同時，還要通過書寫來豐富大學生的審美想象，激發大家的文化自律意識，使他們在汲取多元文化營養質索的同時構筑起道德需求和自律的水平尺度，使其在書寫的心靈效應和時代氛圍中獲得主體精神的詩性成長。

書寫教育，特別是中國大學的書寫教育，其不僅僅關乎當代大學生的文化傳統教育和主體精神成長，更為深遠的意義是其涉及到大學文化教育的“話語權”和身份認同問題。在當今的后殖民文化思潮中，“身份認同”的命題成為哲學家、文化學者們思考的焦點問題。它著重強調在西方話語霸權的背景下第三世界文化的歷史記憶、文化認同與闡釋焦慮。書寫還是民族集體意識積淀的重要手段。在當今的文化領域里，精英化的知識分子們關于文化身份認同的所謂“合法性”危機的種種討論日顯激烈，這也為我們當代大學生的主體精神教育范疇提出了一個嚴峻的課題，即書寫教育所蘊含的大學生的身份認同問題。有人會問，關于漢語文化的“書寫”身份，我們存在危機嗎?在中國傳統文化的歷史上，無論哪個時代的政治、經濟和文化如何發展，但對于書寫傳統的沿襲、教化和創新都沒有停頓，因而才會有歷代關于書畫、詩詞、對聯等書寫概念的啟蒙教育、關于《增廣賢文》、《三字經》、《百家姓》等普及型讀寫和倫理教導工具的教學、關于《朱子家訓》、《曾國藩家書》等膾炙人口的書寫教育經典。這一關于漢文化閱讀與書寫的優秀傳統，曾經為中國傳統文化帶來了豐厚的財富并被世代相傳，而現在，漢字的書寫不再成為社會生活中言語交際的主潮，漢語思維系統的被割裂，也往往成為令我們感到殘酷而傷痛的一種文化現象。

(三)

書寫是思想的一種符號象征，是言語交際的重要方式。書寫的匱乏。導致著大學生行為方式和生活態度的異化。那么，作為一種“表象”的書寫行為本身，無疑在顯現著主體的“意志的世界”，書寫教育更是樹立和鍛鑄主體意志、涵養和熏陶主體精神的重要德育載體。當前在大學教育中，書寫教育顯得十分匱乏，無論是教學中的書寫行為的規范化教育還是針對大學生德育的書寫教育，都存在著嚴重的輕視現象，這直接導致著大學生主體精神的缺失。

在當前大學生的學習生活實際中，書寫越來越被淡化和漠視，連社會科學學科也不例外。除了客觀方面手機、電腦等現代傳媒工具和交際方式的影響，以及青年自身的學習惰性、書寫“趣味感”和“饑餓感”的淡漠等主體因素之外，大學教育中因對現代教育手段和模式的極端強化而導致對漢語書寫傳統的弘揚采取抑制態度，也是其重要的原因。近年來。我們都在大肆批駁諸如畢業論文抄襲、作業質量下降、考試作弊、學習態度不端正、生活作風隨意化等等有關大學生人生觀、價值觀、奮斗精神、自律意識方面的不良現象，并往往從大學教育的機制、體制和社會環境、大氣候等宏觀層面“對癥下藥”，卻常常忽視了從行為、思維、生活方式的細節去想問題。在日常的本、專科教學和學生管理工作中，筆者發現了一個值得深思的現象：大學生們非但很少去閱讀經典、去了解傳統的言語交際行為(書信、家書、對聯、禮儀文字等)。而且很少寫信、寫日記和練習書法，甚至連文科的課堂筆記和課外作業的記錄、書寫也往往勉強而無奈地完成。由于很少“動筆”，因而五、六百字的作業要求往往讓他們視作“負擔”，所提交的論文更多地是“網絡拼湊品”，讓指導老師屢屢感到似曾相識。試想，這樣的狀態延續下去，到了近萬字的畢業論文寫作時學生們豈能不深感頭痛?甚至于在青年學生的社團文學寫作、書畫興趣創作、書信學習交友等言語空間中，常顯現出令人痛心的空白和淺薄。手機和網絡擱淺了理性思考，菲薄了人際關聯和情感表達，在所謂“信息化、快速化”的背后，大學生們越來越陷入了“不會寫——不想寫——不會寫”的惡性循環中。不“書寫”，不經常性地進行書寫訓練，也便意味著思想的單調化、模式化、簡單化和日常生活的“直線化”、“零距離化”，網絡和手機似乎在將我們本應充滿創造力和想象力的校園生活“編程”為一種“符號定式”了，我們再也感受不到往昔書寫環境中那種濃濃的親情、友情和師生之情了。而在這樣的心靈生存狀態下，高校青年學生的言語行為怎能不出現種種有違“中和”審美的異端呢?

復制化、消費化的校園文化生活，改變著大學生的生活模式和態度。而這種種主體精神缺失的行為細節在高校的泛濫化，更從反面為書寫這一教育環節提供了存在的必要性和內在的文化的深度需求。大學是精英文化誕生的源地，因而其“書寫教育”應源于并高于全社會的書寫教育，我們必須予以高度關注的是以下幾個環節的問題：其一，書寫與復制。這個問題關乎大學生的想象和創造，在大學的書寫教育中，必須提倡原創性原則，并把它與大學生的素質教育、創新教育等目標貫穿起來，在大學教育教學和工作學習的過程中加以深化。其二，書寫與距離。強調“距離感”，是一種倫理和美學教育的原則，關乎當代大學生的生活態度和本真精神，即要引導大學生杜絕混淆生活與世界、個體與集體、身體行動與藝術等的必要距離限度的言語行為，學會讓自己的行為、思維習慣順應社會主潮并保持個體與生活的“審美距離”，從而感知生活、生命和藝術的特有的美感。其三，書寫與權力。書寫體現著生命的自由和個體的尊嚴，印證著主體精神的獨立性。強調書寫的話語權的自省，就是要讓大家學會利用中華民族悠久歷史文化所積淀的豐厚書寫資源，逐步恢復大學生作為傳統文化承繼者和時代先進文化踐行者的話語權力和歷史責任感。其四，書寫與身份。書寫是一種時代的責任，是漢語文化從“形”到“意”再到“質”的文化精神的自覺張揚。在書寫中明確身份，就是要讓大學生群體在肯定書寫方式的過程中獲得對于自身的主體性的肯定，以及對于文化傳統的言語交際方式、角色生存方式的感性和理性認知。其五，書寫與行動。這是從文化積淀的整體觀念上強調書寫教育的獨特作用。書寫是一種言語行為，但更是生命行動的一部分，是聽說讀寫等言語行為的一部分。在后現代語境下言語詩化越來越成為主流的情況下，漢語書寫只有與閱讀、溝通、表達等環節結合起來才會有生命力和整體性，書寫也才會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理性的文化行為。

近年來，大學教育中重樹“國學”尊嚴的呼聲和實際行動。引起了大學教育主體的極大興趣。其實，在大學教學和德育教化中強調書寫教育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與重倡國學、再現漢語文化優秀傳統的內在精神意蘊是一致的。我們應該把書寫看成是生命的有意味的符號形式(也即主體精神意志和內在生命力得到外化和顯現的有機方式)，在書寫中尋求歷史文化的蹤跡，感受、延續和豐富中華民族生存意識和生命詩性精神的真善美的審美創造。并且，通過書寫教育的環境和氛圍的營造，促進大學生德育手段和載體的多樣化，使當代大學生通過“書寫”的符號操作過程，努力做到“保持審美態度、應用思辨方式、積淀精神內蘊、體味多元文化”，在詩性成長氛圍中保持身心素質的健康、和諧。更為重要的是，要把大學教育作為時代文化先鋒隊的引領性作用凸現出來。讓大學的書寫教育以其教育方式的多樣性、文化內蘊的豐富性和言語方式的規范化而成為全社會主體精神教育的文化模式和德育樣板。

【責任編輯：黎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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