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華民族是世界上一個歷史悠久、文化豐厚、特征鮮明、貢獻杰出的偉大民族。在其漫長的歷史歲月中,逐步形成了內涵豐富、品格優秀的民族精神。如果把中華民族精神的生成基線描繪成一個球狀結構體,其中,儒學表露于外。道統隱含于內,儒道一隱一顯,和而不同,互動互補。對中華民族的民族性格與民族心理的形成及發展,曾產生過深遠的影響,具有重要的時代價值。
【關鍵詞】民族精神;儒道互補;交叉主干;和而不同
【中圖分類號】D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06)11—0128—02
中華民族的基本精神是怎樣形成的?多年以來,我國學術界頗行爭議。有的“揚儒抑道”,主張“獨尊儒術”,并以此為基點去審視民族精神的歷史生成;有的“揚道抑儒”,主張“獨尊道學”,極力崇尚道家無為思想,并以此去觀照五千年文化的滋生繁衍。尋求中心是無可厚非的。然而,由此所得出的結論卻難讓人首肯。因為,儒道兩家及其所昭示的文化精神,在中國歷史演進的長河中經歷了“儒學道家化”和“道學儒家化”的融合過程。如果不站在歷史和時代的高度,從兩大思想體系融匯點上去把民族精神的生成及其實質,僅想單方面用一種理論說教去設定一種思維模式,似不能科學揭示問題的實質。本文試圖從儒道兩大思想體系“和而不同”、功能互補的角度,來闡釋中華民族精神的歷史生成進而揭示其時代價值。
一、基線的歷史演變
“天下為公”的遠古神話時代。充滿著人類童年時期的種種幻想與猜測。在具有全民族的、帶有普遍意義的原始圖騰與禁忌儀式里,起主導作用的是“尊敬與祭祀祖先”。透過種種繁雜的原始禮儀之外觀,就會發現人類早期固的有并被后世思想家所張揚了的那種諸如慈善、勤謹、厚樸、寬容、自強等精神品質,已經默默地包容在里邊。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周易》所追求的此種君子人格,幾千年來始終成為華夏社會的理想境界,并經過歷代哲人的理性升華,已經深深地內化為中華民族的行為品質,構成民族精神的智力支撐點。
春秋戰國時期。“剛健篤實,輝光日新”構成了這個時代的主旋律。如果說儒學始祖孔子把“仁”與作為宗法制度的“禮”有機結合,營造的是一種“仁——禮”互補的動態結構模式。那么,道家鼻祖老子則把中國上古神話所潛藏的“自由精神”外在化了,從而構作了一幅與儒學傳迥然相異并對后世產生重大影響的自然精神風貌圖。漢代文化,一方面表現出儒學意識向道家思想的趨同與復歸,在“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政治文化旗幟下面,潛伏著的往往是道家“自然無為”的思想特質。另一方面,顯示出道家思想向儒家宗統的認同與依附。“儒”與“道”走向結合的趨勢,體現了歷史發展的客觀必然性。魏晉以降,隨著封建大一統政治結構不斷強化,“儒”與“道”采取日益完善的精妙形式結合在一起。此后,不論中國社會發生怎樣大的歷史變遷,中華民族的文化心理與精神特質,均不能超出“儒道互補”這一本質規定。
對于儒家思想,“五四”以來已經討論很多。所謂繼承、發揚民族文化傳統和民族精神,就是要培育和弘揚儒家的“仁學”思想。這是多數學者得出的研究結論,它無疑是對傳統文化反思的智慧結晶。從中國社會發展現實來看,說儒學總領了華夏民族的核心精神,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的。千百年來。華夏諸族不斷融合。經過長期培育而產生的愛國主義和民族向心力,在反抗外敵侵略、強化國家統一過程中,曾起到不可估量的推動作用。但這只是問題的一個側面。道家思想作為一支獨立的文化體系。其存在不僅僅是作為儒家學說的對立面被吸收入溶解。起一種補充和墊襯作用,而是有著一種為儒學家學說所代替不了、對民族性格和民族精神生成產生深遠影響的獨特價值功用。“儒”與“道”各以對方為自己存在的根據,在“和而不同”、“和而創新”基礎上,共同承負起培育華夏民族精神、雕塑理想人格、促進社會文明與進步的歷史重任。
二、基線的結構特點
如果我們把“儒——道”基線模式看作是一個球狀結構體,那么,表現于外層的是以儒學為核心的政治倫理體系。然而,作為一種深層的民族心理與文化意識,能夠使反映于外的儒家倫理政治學說得以長期保留,并為大一統封建專制制度建立提供理論依據的,則無疑是道家的哲學本體論。從這個意義上說,“道”比“儒”更根本。道家思想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一翼,始終規定并制約著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仁學的致思向度。
中華文化史就其某種意義而言,是以道統為哲學根基,以儒教為行為準則的儒、道兩學不斷融會貫通的發展史。中華民族兩千多年來的大一統制度傳統,華夏文化所具有的高度聚合現象,不僅是由于封建宗法和血緣關系作紐帶,更因其擁有一套嚴密有效的綱常名教機制。但是,要想建立此種思想體系,并因此而治國天下,必然要以某種哲學體論為智力支撐。而道家的天道自然觀學說正好適應了這種現實要求,從而顯示出其獨特的哲學方法論功用。
“道”是老于哲學重要的范疇。作為哲學概念的提出,它是人類企圖擺脫超自然神靈束縛、找尋世界萬物統一性的一次大膽理性嘗試。在老子思想體系里,不單純以冷漠的眼光去看待與人類似乎沒有直接聯系的廣袤宇宙,一開始就將宇宙與人類呈合于一個統一的大系統之中。這種整體意識作為一種思想觀念,逐漸演變成一種民族心理和思維定勢,成為建立大一統封建統治的理論根基。此后,無論是董仲舒“無人感應”命題的提出,魏晉時代“名教出于自然”思想的細化,還是宋明理學家竭力倡導的“存天理、滅人欲”,都無一例外地采取用“道”的形式服務于“儒”的內容。
然而。道學所獨具的推崇自然本性、為人的自由意志高唱贊歌的反叛意識。顯得與儒家正統思想不相協調。中國現實社會的政治倫理一體化特征,把青睞眼光更多投向儒家“十二學”而不可能是道家自然觀。因此,當中國哲人企圖援“道”人“儒”、以“儒”釋“道”、以“道”補“儒”時,道家學說必然要受到儒家思想的制約,使其不能把所謂人的本性予以充分張揚。在這里,當“道”作為反儒家理性傳統的手段而存在時,“儒”便上升到更根本地位,從而使“道”屈從于“儒”,“道”服務于“儒”。同樣,當人們試圖援“儒”入“道”。以“道”釋“儒”,以“儒”補“道”時,儒學也會受到道學的侵染,使儒家思想不可能完全蔑視人的自然本性而一味理性化。這即是我們在冷酷森嚴的封建專制統治下,會不時看到人性之光的原因所在。
通過上述考察,我們可以這樣歸納一下:在中國五千年文化歲月里,“儒”與“道”這一本是同根生的東西,大體經歷了“統一——分化——融合”發展歷程。儒家思想與道家學說“和而不同”,相互依存,彼此推引,并最終融合在“儒——道”結構模式之中。當人們從“儒”的角度去看“道”時,“道”是受“儒”制約的。“道”,屈從于“儒”,依附于“儒”,為“儒”服務。“儒”是本,“道”是末;“儒”為體,“道”為用。而當從“道”的角度去審視“儒”時,“儒”是受“道”制約的。“儒”是“道”的外在實現形式,“道”是“儒”的內在哲學依據。“儒”屈于“道”,從屬于“道”,為“道”服務。在這里,“道”本來是手段。結果卻是手段高于目的,成為更根本的東西。如果我們從總體的角度來把握“儒——道”結構模式,就會發現“儒”與“道”互為手段和目的,和而不同,交叉主干,互補互動,共同構成中華民族精神的生成基線。
三、基線的價值評判
在色彩斑斕、儀態萬方的中華文化現象背后,“儒——道”結構模式作為中華民族精神的生發基點,曾對維系華夏族人滋生繁衍、鑄造民族靈魂和強化國家統一提供強大的智力支撐。當前,深入挖掘其價值內涵,對于大力培育和弘揚民族精神,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加快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步伐,無疑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首先,“儒——道”基線模式曾對彌合中國人的靈魂分裂狀態,增進理性和情感因素在個體中互補與平衡,培養健全人格起著重要的作用。
人類的精神現象包括理性與非理性情感兩個層面。二者平衡互補,對個體心理意識乃至整個民族精神的形成與發展,都是非常重要的。由于種種特殊的歷史原因,以儒家倫常為核心的史官精神,過早過深占據了中國人的文化心靈。重社會倫理秩序的和諧與穩定,關注政治統治的盛衰得失,成了中華民族人文生活一大特色。然而,人類的理性與情感因素是不可分割的。表層的宣泄代替不了內在的潛質,人類的情感因素本能地渴望著實現自身需要的滿足。它可以接受有條件的來自理性文化方面的某種限制,卻容忍不了絕對的理性壓抑。這種非理性的情感因素,倘若不允許以積極的方式表露出來,就會采取極端手段與理性文化相抗衡。而道家學說的滋生,就是這種史官文化對人類基本情感施行壓制的必然產物。
雙重的人格根源于矛盾的社會現實。“儒——道”基線模式,在某種意義上能夠彌補中國文化人靈魂呈現的分裂狀態,克服人格設計上的缺陷。盡管其帶有一定的缺陷性,但在特定歷史條件下。仍然不失為民族文化上的一種大膽創設與人格追求。尤其重要的是,它對于救治當今世界工業化國家所面臨的種種社會弊端,預示人類社會未來的發展意向,有著不容低估的價值意義。
其次,“儒——道”基線模式的形成,使得儒家倫理說教與道家自然無為思想在功能上實現互補,二者均不能隨意的單方面發展到極致。這對于穩定社會秩序,強化國家統一,增強民族團結,傳承中華文明,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
最后,作為一種文化發展模式,“儒——道”體系的最終確立,標志著華夏民族精神生活進到一個較高的層面。儒、道兩種文化體系和而不同,和而創新,在不斷超越和揚棄中趨于和諧。“儒”與“道”相互糾纏,互為表內,千百年來逐漸定勢為一種文化傳統,支配和制約著我們民族價值觀念與行為方式,成為華夏族人精神生活的一大亮點。
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核心是儒道互補,體用一源。體現在知識分子的人生理想上,表現為“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所謂“兼濟”,是指以儒家的修身、齊家、治國和平天下的“王道”為主,融合法家、兵家和縱橫的“王霸之術”。所謂“獨善”,是指儒家的“孔顏樂處”結合道家的隱歸情趣。自漢以降,尤其是魏晉南北朝以來,中國文化人以儒家的道理兼濟天下,以道家的風貌陶冶情操。在這里,儒家的政治信條始終未能阻止道家“自然無為”意識的滋長和外露。同樣傾心于自然無為的道家學說,也沒有妨礙士子學人最終走向儒家式“殺身成仁”的悲壯之路。
縱觀中國歷史進程,儒學與道統相互糾纏,其作用實不相上下。二者一隱一顯,一表一內,功能互補,和而不同,共同澆灌著中國社會的文化土壤,對中華民族的民族性格、民族心理乃至民族精神的形成產生極為深刻的影響。然而,作為中華民族精神生發基線的“儒——道”互補結構模式,同古代西方文化相比較,其最大缺陷是它精于天道與人事和諧關系的維系,而疏于主體人對宇宙客體奧秘獨立探知精神的養成。近代中國社會的落伍與恥辱,不能說不與這樣一種思維定勢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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