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與語言探析

[摘要]從語言的重要特征意束性出發，探討意柬與語言在哲學、心理學以及語言學方面的關系，可以看出意象在語官學習和應用中具有重要作用，這很值得我們在語官教學中加以借鑒。

(關鍵詞》語言；思維意象；匹配；語言教學

[中圖分類號]H0—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06)07—0041—02

(一)

當代文學領域曾掀起一場意象主義運動，即呼吁藝術家以簡明直接的語言表現人的瞬間感情和理性的心理體驗。這種表現手法實際上就是藝術家憑借自己的審美直覺和智慧來迫近和再現客觀物體的物象。在日常生活中，一副草草幾筆勾勒的圖畫往往能夠傳達深刻的思想神韻。中國古代的藝術家創造的景中情、象中意、情中景等多種藝術作品都說明人的思維意象的作用；大詩人龐德(E．Pound)將思維意象看作是“旋渦一般的融化了的思想”。英國哲學家洛克曾以簡單概念和復雜觀念的劃分來揭示思維意象，他認為簡單概念就是客體感性形象特征的思維記憶，復雜觀念是簡單觀念的抽象和組合的結果。

自古以來，中國人比較擅長“立象以盡意”這一表達方式。《周易·系辭》云：“子曰：‘書不盡言，盲不盡意。’然而圣人之意，其不可見乎?子曰：‘圣人立象以盡意，設卦以盡情偽，系辭焉以盡其盲。“這段話包括了言、象、意三個重要的概念。在這里，象與意、與言有區別又有聯系。這個象，稱為形象也是可以的；意，即作者主觀方面的思想、觀念、意識，是思維，情感等一切的綜合體；言，即語言的記錄，是思維的物質形式，是一種推理化的符號體系；象，即物象，是八卦之象，但卻闡明了人類的具體的感性形象所具有的象征和普遍意義，把語盲的形象性和普遍性意義連接起來。據稱，王充《論衡》是第一次把“意”與“象”聯系起來，把“意象”作為一個單獨的詞來使用。而王弼，則在《周易》的基礎上，再一次闡明了言、象、意的關系：“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盡意莫若象，盡象莫若言。言生于象，故可尋言以觀象；象生于意，故可尋象以觀意，言以象盡，象以言著。故盲者所以明象，褥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姚亞平在《當代中國修辭學》中對意象作了這樣的解釋：“所謂‘意象’是一種以語詞為載體的修辭藝術的基本符號，它是語言表達的一種文化情感的郁結，是說寫者經過審美經驗的篩選，融人特定的‘情感’和‘意味’，用語言媒介呈現出來的并能勾引聽讀者的心理畫面和‘文化’回憶的某種物象。”

那么，思維意象究竟是什么?思維意象表現了一定思想內容的感性形象，但絕不等于感性形象，不是對外在物象的簡單摹寫，而是在思維中以特定的感性形式表現出的一定的抽象的理性內容。心理學家愛得華·B·鐵欽那在一篇演講中就說明思維意象是表現思想內容的方式。他舉例說“每當我讀到或聽到某人在虛心地或嚴肅地，驕傲地，謙卑地，殷勤地做某件事時，跟前就立刻呈現出‘虛心，嚴肅，驕傲，謙卑，殷勤，等視覺形象；一提到某個巾幗英雄，眼前就立刻閃現出一位英婁颯爽的那件鐵灰色的裙子。”在此，若將他所說的“眼前”改為“腦海”則更能說明問題。亦如一聽到喇叭聲，頭腦中便會出現車的形象。這些正說明思維意象是作為一種人們理解和把握世界的特殊形式，明顯地帶有人的情感和意志等非理性心理因素，但具有一定的不確定性和模糊性，而且是先于語言的。

從以上說明可以看出，思維意象同時具有兩種相互矛盾的特征，它既具形象性，又具有抽象的觀念內容。一方面具有感性具體的特色，另一方面又具有抽象的普遍性的品格，也就是說，它是抽象概念的形象再現，是觀念的感性對應物。同時應當強調說明的是，思維意象決不是對可見物真實逼真的復制與模仿。它已經超越了直接的感覺，是人們對外界感受物的感性典型特征的能動選擇和整合，并把它上升到思維的能見度之內，人們雖然看不見但卻能通過思維覺察到。“謙卑者的，阜躬屈膝的”形象都是心理意象對觀念內容的再現。

(二)

在生活中，一幅畫，一支曲是美的，同時一首詩，一篇文章也能引發人的審美體驗。在此區別于一幅畫的色彩，一支曲的旋律，語言的韻律和字形賦予了文章內涵，促使人們聯想起它的審美意象。因為語言僅僅憑借它的音響形象是絕不能成為語言的，更重要的是由于所指(reference)及其在思維中構成的思維意象。

另外，從人類原始的話言和神話來看，語盲最初并不是簡單地標志客體，它還體現著原始人的某種意愿、情感和信念。基于原始語言的這種性質，人們認為語言是隱喻性的。這種隱喻性質也正說明人類最初的語言與情感、意愿等心理意象密切相關。對兒童前語言階段的研究也表明兒童通過模仿、象征性游戲等活動中逐步具有表象能力，出現表象思維，井在心理表象的產生過程中逐步習得語言。

語言和人的思維逐漸發展，使兩者更緊密地聯系在一起。思維意象成為人們對語言意義進行擴張延仲的一個重要的形象性背景，如我們語言中經常使用的“唇槍舌劍、批評尖銳、思想深奧，政治腐敗“等等，這些表面上看起來與人們心理意象或生活經驗無關的詞語，實際上在產生最初，就來自人們的自身的經驗，是逐漸認知的結果，是人們“思維語言”形象性的外在的語化形式。現代語言學家大量的研究說明，英語語言中的介詞、副詞、形容詞、動詞詞義的發展，很大一部分來自人民最初感知的自身運動和空間環境。語盲、詞義和意象之間有內在的關聯。語言是通過思維意象來匹配客體的，人們感知世界的時候，對具體事物的意象或表象是直接來自感官的經驗，對抽象事物的意象是對具體意象基礎加工、綜合的結果，從而形成概念和范疇。這樣語言才成為人類認知世界的工具和表現手段。”

盡管思維意象同語言是相匹配的，但意象有著不同于語盲的重要特點。我們知道，語言在表述事物及其相互關系是依據邏輯規則和語法規則一句一句地、一個詞一個詞的線形排列。也就是，語言的表述是一維的和線形的。同時人們的思維也是按照這種線形排列來匹配客體的。然而“自然是按照網狀結構而不是直線形結構把他的各個事物聯系起來的，人們卻只能按照線形順序去聯系它們，因為他們的語言不可能同時呈現出幾個事物。”

阿恩梅姆指出，思維意象“最大優點是它用于再現的形狀大都是二度的(平面的)和三度的(立體的)，這要比一度的語言媒體(線性的)優越的多。這種寥維度的空間不僅會提供關于某些物理現象成物理事件的完善三維模型，而且能夠以同構的方式再現出理論推理時所需的各種維度。”這就是說思維意象能夠多側面的，多維度的展現視聽世界，為人們以語言把握世界提供了一個廣闊的思維空間。多維意象可以轉換成一堆的語言表述，這樣，意象的再現及其與語言的匹配則共同構成了人們認知世界過程中一個相互聯系又相互制約的兩個方面。

同時我們還應看到，首先，盡管思維意象可以較全面地呈現物象及其關系，但這種呈現是不確定、模糊的，而語言卻可以為思維意象提供一個相對穩定的中心，使思維活動具有一定的穩定性。世界是一個萬花筒，但卻需要我們頭腦中的意識，尤其是語言系統去加以整理。其次，盡管思維能夠在一定能夠范圍內提供更多的思維內容，加快信息處理的效度，但如果語盲不對其內容加以概括化和系統化，那么人們就很難把握事物的本質，不能對解決問題的過程給予縝密的論證，自然也不能提高人們的思維水平。

三

語言符號反映自然客體，源于自然事物意象{象形或會意)的文字是有圖文信息的。文字起源時由圖形進化的主要原因是，對于人腦而言，視覺印象比音響或其它感知更為明晰和持久；比無意義的符號更深刻和具體；比其它媒介更易于傳遞與儲存。在語言進化史上，是物態意象信息啟動了人類文字創造靈感。語言史研究表明，事物形狀到了約定俗成時，文字也就產生了。人類由此通過排列組合文字建立一個個不受時空限制的世界圖景。文字的音、形、義是有章義的，總與一定意象相關。

因此在語言學習的過程中，弄清文字象形圖文信息與其發生機理的關系、作用，對詞匯學習、語句或語篇結構的理解有積極的意義。20世紀70年代以來，在語言學領域，對語言意象的研究，特別是認知語言學有了很大的發展。意象理論是其核心理論之一，它是借鑒了認知心理學的研究成果而提出來的。現代語言研究證明：意象是具有心理真實的現象，也有其深厚的生活和物質基礎。認知心理學家認為，意象是對事物的感知在大腦中形成的一種表征(representafion)，但這種表怔不是豐富的而是10除了具體細節的有組織的結構，是客體或事件在大腦中一種抽象的類比物(abstract analop)。意象可以長期保留在記憶中，并在心理上進行轉化和變形操作，以便進行思考和推理。人類的認知是按照自己的規律構造理念世界，對具體事物的意象是直接來自感官的經驗，對抽象事物的意象是在具體事物的意象基礎上加工、綜合的結果(Langcker、1990)。認知語言學家認為語言的意義就在于人類如何對世界進行范疇化和概念化，是由人類最基本的感知Qa力——完形感知(Sestaltperception)、意象(mentalimage)和動覺(motormovement)與外界接觸所產生的重要經驗，這樣，意象即成為形成一個概念或概念結構的具體方式和載體。對于語言中不同的語句，蘭蓋克(Langcker，1990)更強調指出因為人們不同的視覺，選擇不同的注童點和轄埔，從凸現的不同的方面來四：察某一事物以形成意象．所以他認為不同的句法結構，在受話者的大腦中形成不同的意象，象征不同的含義，造成不同的理解。在此直義上說，直象是詞義的基礎，語言是意象表達的體現。萊考夫(Lakeoff，198刀總結了多種意象圖式，并且指出其作用：①意象本身是具有可以直接理解的概念結構。②意象又可以通過隱喻構造其它復雜的概念(特別是抽象概念)結構。因此，在語盲組合中，每個詞語及其匹配的意象都有作用于其他詞語的能力，也都潛存著接受其他詞語的作用而發生變化的可能性，因此，形象性詞語一旦進入言語義插，詞的涵義便會擴大、增值，使直白的詞語富含意味，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馬致遠的《天凈抄·秋思》。詩人將色彩詞語“枯、老、昏、古、西、瘦”等分別與概念詞語“藤、樹、鴉、道、風、馬”等結合在一起，為客觀事物涂抹了人的主觀感受，化景語為情語，賦予景物濃重的凄涼、蕭瑟，悲苦的情調，整合為一幅陰暗、冷寂、凄苦、蒼涼的畫面，情濃童深，回味無窮。

總之，對世界的認識源于對具體事物形或貌的印象，訴諸文字，用文字描寫、刻錄印象，再形成概念，概念的粗放或抽象，又需要不斷回到意象文字的“初始狀態”尋找對更新概念的取象和命名。這一過程決定人類運用語言性意氯化的隱喻與反映客觀存在的思維及意識在客觀上有一致性，人類運用語言物態意象印記、認知世界的同時，也在認知語言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