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現行金融分業監管體制,應成為構建以專家監管為主體的現代金融監管框架的良機
在近來官學兩界重量級人士有關言論的鼓舞下,金融監管框架改革頓成金融界輿論焦點。主流看法認為目前金融監管框架是為“九龍治水”,應對金融混業潮流帶來的監管挑戰已力不從心;而如何馭“九龍”于一體,則建言各自不同,有“超級監管機構”說,有“協調機制”說,有“合三為一”說,等等,可謂五花八門。
這種關心金融監管框架改革的熱烈局面讓人感奮。不過,如何進行改革,選擇什么樣的金融監管構架,于種種技術性考量之外,涉及根本性的理念問題。在此根本問題上,是需要新思考與新認識的。
中國現行金融分業監管框架初創于上世紀90年代早期設立中國證監會,直至2003年政府機構改革分立銀監會后,銀監會、證監會、保監會三足鼎立的格局方才定型。這顯然是因應中國金融行業成長的需求,在“摸著石頭過河”的過程中逐步沉淀而成的。但是到了今天,分業監管體制的缺陷已經相當顯著,重新對金融監管框架做出整體籌劃確有必要。分業監管體制一方面造成了對金融創新監管的真空,另一方面又形成了對創新的制約;與此同時,分業極易形成畫地為牢的局面。監管的基本依據是信息,而目前的監管體制致使信息資源壟斷,導致過高的監管成本。當年德隆坐莊證券市場,種種違規在證券領域早已昭然;但此種風險仍在銀行業繼續傳遞難以阻止,即充分顯示了權力分割與信息分割的不良后果。
金融業實行分業經營,并不意味著必須分業監管,這本來是很清楚的事實。大刀闊斧,合三為一,建立統一監管機制,正是改革的題中應有之義。然而,當前“官本位”的監管機制,已經成了改革的直接障礙。一方面,現有各監管機構已經全部成為堂堂“正部級單位”,僅大批部局級官員之位階安排,即牽動著巨大的利益;另一方面,“官本位文化”在監管與被監管者之間蔚成風氣,監管機構與監管官員的級別直接影響監管力度。如果對現體制繼續遷就,未來的整合就意味著更龐大的機構和更高位的級別,不僅監管成本成倍放大,而且路子必然越走越窄。
據此,我們以為,當前思考金融監管機構的改革,建立統一協調的金融監管框架,必須離開舊日的“官本位”監管軌道,努力構建起專家監管為主體的現代金融監管框架。
在這里,首先得承認和尊重監管的專業性。金融業是現代經濟的核心,其組織形式和業務活動相當復雜,是最體現技術性與專業性的領域。金融監管專業化是必然選擇,其運作離不開強大的專家體系。因此,選拔專業監管者必須極度看重專業能力。其次,金融監管機構的執行人員本身不必是政府官員,其選拔也應與選官員迥異,主要在國內外市場公開挑選,高薪相聘,設定合同期限,借市場機制對其進行激勵與約束。再次,金融監管機構內部設置不應復制政府部門,而應根據監管的實際需要依條線而設,以專業委員會體制實施監管,這種專業性的內部機制與政府層級甚至不應有可比性。
具體的機構、名稱,可以有多種選擇,但有別于“官本位”的專家監管,自有其劃一的起碼原則??紤]到傳統“官本位”的慣性,為減少過渡期的震蕩,統一的金融監管框架在初建之時,其最高層領導仍可由高級別官員擔任,或可收震懾之效;但整體內部機構設制、用人原則不再重走“官本位”老路,當是最基本的底線。
縱如此,級別安排也只能是權宜之舉。更重要的還是吸取市場經濟國家的成功經驗,通過立法,給金融監管機構真正的獨立性,對監管機構的領導者明確責與權——問責嚴厲,則監管機構必須走專家監管之路;權力明確,則監管機構可以消除后顧之憂一意強化監管。當前中國的金融監管機構與被監管對象每有“人才互動”,監管者至被監管公司任職是為常態且無“凍結期”。這種明顯涉嫌利益沖突之舉,也應在未來的金融監管機構改革中得到規范。
金融監管有效運行,關乎整個金融體系的健康。而在對于監管機構的改革思考中,我們結束“官本位”的使命對于金融機構改革同樣適用。在經年路徑依賴之后,真正告別“官本位”會非常艱難痛苦。不過走出這一步已經勢在必然,其意義也是關乎于中國金融業全局的。
(本文刊于06年09月18日出版的《財經》2006年第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