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尼默會認識思想探析

摘要：英國哲學家波蘭尼首次在認識論領域提出“默會認識”這一概念。默會認識思想也是波蘭尼的認識論中最具特色的部分。文章追溯了波蘭尼默會認識思想的理論淵源，分析了波蘭尼默會認識思想產生的理論背景和理論來源，并對波蘭尼默會認識思想的基本內容進行了簡要的概括。波蘭尼的默會認識思想為認識論發展作出了重大貢獻，它對于其它學科的理論研究和人們的實踐活動也有著重要的啟發意義。

關鍵詞：波蘭尼；默會認識；理論淵源；理論影響；實踐意義

中圖分類號：B0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06)09-0062-04

首次在認識論領域提出“默會認識”這一概念的是英國哲學家波蘭尼。他的認識論思想自上世紀80年代開始在西方引起人們的廣泛關注，默會認識思想是波蘭尼認識論的重要內容，也是波蘭尼認識論最具特色的部分。對波蘭尼默會認識思想的理論淵源、基本內容等進行系統的研究，將有助于人們正確地理解和把握默會認識的本質、結構和在認識活動中的作用等，并以此來指導人們的實踐活動。

一、波蘭尼默會認識思想的理論來源

“默會認識”的概念最初是由波蘭尼在《個體知識》一書中提出的。波蘭尼的默會認識思想受到其同時代的許多理論或流派的影響，其中，格式塔心理學、發生認識論和存在主義的理論影響表現得較為突出。在波蘭尼的理論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對于這些理論或流派的某些研究方法的借鑒或概念的引用。

1．對格式塔心理學的借鑒

格式塔心理學又稱完形心理學，是西方現代心理學的主要流派之一。通過研究，格式塔心理學發現人的知覺總是自然而然地表現出一種追求事物的結構整體性或完形性的特點。該派心理學家們認為，格式塔(也就是整體)先于部分而存在并制約著部分的性質和意義，這種格式塔不能分析還原為基本的感覺元素。波蘭尼對默會認識的基本結構的理解受到了格式塔心理學的啟發。他說：“我對這一觀念的修改，用上了完形心理學中的發現作為第一批線索。科學家們對格式塔所暗含的哲學意義避而遠之，我卻要給之以毫不妥協的支持。”他對于默會認識的結構的分析，就是圍繞著部分與整體的關系來展開的。波蘭尼還吸收了格式塔心理學認為格式塔是不可還原的觀點，指出領會的行為是不可逆的。格式塔心理學創始人韋特海默在分析創造性的過程時，指出其運算的步驟包括對全局的重新組合、重新組織等。波蘭尼在對默會認識在創造性活動中的作用的分析中也引用了這一點，指出，“默會力量所以能取得這些成果，皆因重組經驗，從而獲得對經驗的知性控制”。

2．對存在主義理論的吸收

存在主義的影響，主要表現在波蘭尼默會認識思想中的“內居”概念上。波蘭尼在進一步闡釋默會認識的結構時，引入了“內居”概念：“我們在使用自己的身體注意外部事物時，也使用了外部事物的局部以認識事物全貌。換句話說，我們必須深入到攝悟對象的局部之中，以便能由局部而意識到它們的結合意義，從而認識整體——我把這種深入到局部之中的做法稱為內居。”他認為，要認識攝悟對象的整體，我們必須內居于構成對象整體的局部當中，這既是通過對對象的體驗將自己的個人存在內居于對象之中，同時也是將對象同化為身體的一部分。波蘭尼指出，“這種內居是我們對所把握的對象的存在的一種介入，它就是海德格爾的在世”。海德格爾的“在世”是此在的存在方式。波蘭尼也將默會認識與人的存在聯系起來。他指出，我們認識對象時，線索和工具“被用作我們身體資質的擴展，這也牽涉到我們自身存在的某種變化”，“每當我們將某種工具同化為身體的一個部分時，我們的身份就會發生某種改變，擴展而為新的存在模式”。

3．對皮亞杰發生認識論研究方法的應用

發生認識論從發生學的角度研究了人的認識的形成過程。發生認識論有兩個脈系：一是從類的發生史的角度研究認識；二是從個體發生學的角度研究認識，這就是皮亞杰開創的方向。皮亞杰以兒童心理學和生物學的成果為主要依據，創立了自己的發生認識論，從認識的主體方面揭示了認識的能動過程，填補了傳統認識論在這方面的空白。波蘭尼正是應用了皮亞杰的這種從個體發生學的角度研究認識的分析方法，從個體默會認識的發生人手，來揭示默會認識的存在和結構。在波蘭尼的認識論著作中，我們可以看到大量關于個體認識發生的實驗分析。例如，波蘭尼曾通過嬰兒和黑猩猩的智力發展的對比實驗，指出動物和人類都具有默會地觀察和探究生活環境的本能，“人類賴以超越動物的幾乎所有知識都是通過語言的運用獲得的”，但“語言的操作能力極度依賴于我們的默會求知能力，而我們的默會求知能力與動物的這種能力是持續相貫的”。

二、波蘭尼默會認識思想的基本內容

波蘭尼的“默會認識”是相對于在發生的同時就可以被我們清楚地意識到的、可以用言語清晰而準確地表達出來的言傳認識而言的。波蘭尼分析了默會認識的幾種情況，指出默會認識的“不可言傳”主要表現在：通過認識所獲得的知識無法用言語詳盡、準確地表達出來；認識的過程無法用言語明確、具體地表達出來；言語符號構成的解釋系統本身的缺陷使表達具有某種不確定性，因而無法準確地把認識表達出來。

造成默會認識的種種不可言傳性的根本原因在于：默會認識是一種身心合一的認識活動，是一種對對象的整體認識活動。

身心合一是默會認識的最大特征。在像游泳和騎車這樣的技能活動中，主體的身心合一表現得最為明顯。波蘭尼在對這類技能活動的學習進行分析時指出，初學騎車的人即使被告知保持平衡的規則，僅靠這些規則，他也無法學會騎車，因為這些規則無法代替實踐知識，而實踐知識只能通過身體化活動的參與才能夠被個人所默會地掌握。波蘭尼認為，“我們是通過附帶地意識到外部物體在我們身體內造成的沖擊以及身體發出的回應來觀察外部事物”。對身體的附帶性應用，也就構成了認識的默會成分，這也是我們無法用言語詳盡、具體地描述學習騎車和在眾人中辨認出某張面容等認識過程的原因所在。

默會認識是對對象的整體認識。“人們經常能在注意力從未聚焦細部的前提下理解整體。我們僅是從這些細節結合之后所具備的意義著手，附帶地體知到這些細節，但并不知道這些細節本身究竟是什么。”這種對細節的附帶覺察構成了認識的默會成分，也就造成了認識過程的不可言傳。波蘭尼以閱讀文本的例子對此進行說明。在閱讀文本時，“我們注意力的焦點正集中在看見或聽見的詞語所表示的東西上，而不是集中在這些詞語本身上”。我們是將文本整體作為認識對象并把握其意義的，對于作為其組成部分的字詞等則只是附帶覺知。

波蘭尼用“理解”來總結所有的默會認識。他說：“我們的默會能力是通過重組我們的經驗以便對它進行智力控制而取得這些結果的。有一個詞能包括所有這些操作，這些操作在于領悟經驗，即懂得它的意思，這個包羅了一切的詞就是‘理解’”。他認為，純粹的思想默會的過程是理解的過程；而習得一種技能，無論這種技能是肌肉上的或是求知上的，也是獲得了一種理解。

由此可見，波蘭尼的“默會認識”就是主體對認識對象身心合一的整體理解。這種整體理解具有以下幾個顯著特點：一是強烈的個人性。作為主體身心合一的理解活動，默會認識離不開認識主體；而作為無法言傳的認識，默會認識又無法通過語言詳盡、準確地表達出來。因此，默會認識既依賴于認識主體的個人理解，又因為無法言傳而不能交流，從而表現出強烈的個人性。二是內在性。波蘭尼指出，要了解某些知識，唯一的途徑就是使之深入內心或置身其中，“通過了解同樣活動的全過程，我們才能了解另一個人的內心東西。一個想掌握師傅技巧的新手總是力圖把師傅在實踐上的綜合技巧作為樣板從內心上納入自己的活動。通過這樣的內心探索，新手就得到了師傅的技巧感。棋手通過重復師傅賽過的棋而進入師傅的思想境地”。這種內心探索的活動就是默會認識，是個體內在的認識活動。三是不可批判性。波蘭尼認為，只有能夠用言語表達出來的東西，能夠向我們表達一些我們可以理解的信息，“我們才能以批判的態度傾聽它所傳達的信息”。但在默會認識中，我們是“摸索著通向成功之路，或許還在我們的成功的基礎上繼續改進，但又無法以可以言傳的形式知道我們是如何做到這樣的”，默會認識是無法用言述的形式表達出來的。因此，“不能把術語‘批判的’和‘不批判’用于任何默會思想過程本身。正如我們不能說跳高或跳舞是批判的或不批判的。默會行動是由其他標準來加以判斷的，因此相應地被認為是非批判的”。

在波蘭尼那里，默會認識的結構就是把內在的附帶覺知融匯到我們對外在物體的焦點覺知之中。這一融匯過程是我們通過對身體的附帶性地應用認識外部物體的過程，也是我們通過內居于事物的局部而認識事物的整體的過程。

格式塔心理學通過研究發現，人的知覺總會自然而然地表現出一種追求事物的結構整體性或完形性的特點。他們認為，格式塔先于部分而存在并制約著部分的性質和意義，而且格式塔不能分析還原為基本的感覺元素。波蘭尼將格式塔心理學的研究成果引入認識論。他說：“把一組特定項目作為整體的局部加以理解時，我們的注意力就由尚未理解的個別部分轉向理解它們的共同意義。注意力的這種轉移并不使我們忽視個別部分，因為人只能憑借局部而看到整體，但是，它卻完全改變了我們用以覺察個別部分的方式。”波蘭尼指出，默會認識的結構“在理解活動中表現得極為清楚。這是一個領悟過程：把不連貫的局部理解為完整的整體”。

通過對整體與部分關系的分析，波蘭尼將人們對一個事物的覺知分為“焦點覺知”與“附帶覺知”。焦點覺知是指我們的注意力集中于對認識對象整體的覺知；附帶覺知是指構成對象整體的細節雖并非我們的注意力的焦點所在，但仍能被我們所覺察。他指出，在人的每個現實的覺察認知里，這兩種覺察因素都不可避免地同時存在著；然而，兩者又是相互排斥的。“我們的注意力一次只能保持在一個焦點上”，當注意力從焦點轉向附帶覺知的細節時，理解的過程將徹底崩潰。波蘭尼認為，默會認識的結構就表現為把內在的附帶覺知融匯到我們對外在物體的焦點覺知之中。波蘭尼強調，這一融匯不是毫不費力地實現的，而是依賴于我們的智力行為，“通過智力行為，我們把某些事物附帶地整合到我們的焦點關注中心之中”。同時，身體化活動也是默會認識的重要組成部分。波蘭尼認為，身體與思想之間的聯系可被視為默會認識中附帶性部分與焦點性部分之間的聯系的一個范例。他認為，“我們是通過附帶性地意識到外部物體在我們身體內造成的沖擊以及身體發出的回應來觀察外部事物。人類關于這個世界的一切有意識的行事，都牽涉到對自身身體的附帶性應用”。他指出，工具的使用實際上是將工具同化為身體的一部分，“使用工具，人類既可以增長雙手之能，也可以拓展人體感官所達的范圍。我們把自己投入工具之中，才能更自如地運用它們，使之與我們融為一體。”波蘭尼在闡釋人的身心在默會認識中的參與時，引入了“內居”的概念，“我們在使用自己的身體注意外部事物時，也使用了外部事物的局部以認識事物全貌。換句話說，我們必須深入到攝悟對象的局部之中，以便能由局部而意識到它們的結合意義，從而認識整體——我把這種深入到局部之中的做法稱為內居”。他認為，要認識攝悟對象的整體，我們必須內居于構成對象整體的局部當中，這既是通過對對象的體驗將自己的個人存在內居于對象之中，同時也是將對象同化為身體的一部分。

波蘭尼認為，默會認識是人類獲得和持有知識的終極能力，在認識的過程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言傳認識和默會認識作為人類認識的兩種形式，是認識過程中不可分割的兩個方面。在兩者的關系上，波蘭尼認為默會認識是言傳認識的基礎，強調默會認識對言傳認識的決定作用。波蘭尼曾分析過心理學中對嬰兒和黑猩猩智力發展的觀察實驗。心理學實驗觀察表明，與同齡的黑猩猩相比，十幾個月大的嬰兒的智力并不占很大的優勢，但在開始學習語言之后，其智力發展就遠遠快于同齡的大猩猩。波蘭尼認為，人對于動物的巨大智力優勢的確可以歸因于人的語言天賦，但這絲毫不能貶低人的默會能力的至上地位。“盡管人類在知性上優越于動物的主要原因是人能使用語言等各種符號，但是，這種使用本身——積累各種題材之細節，深思熟慮，不斷思考，然后將之用符號表述出來的過程——是一個默會的、非批判的過程”。這個過程“也是在我們腦中實現的，而不能由書面之符號操作來完成。可見，人類的整套言傳裝備只是一個工具箱而已，或者說是實現人類默會才能的有效手段”。因此，從根本上講，語言符號的使用本身就是一種默會行為，言傳認識依賴于默會認識。默會認識作為“我們的言傳認識中無法避免的個人參與”，是言傳認識的基礎，對言傳認識起著決定作用。

在強調默會認識的決定作用的前提下，波蘭尼也肯定了言傳認識對于新的默會認識的產生的作用。言傳認識的內容和過程都可以被清晰地表達出來，這種清晰的表達使得許多信息得以保存和交流，但“清晰的表達不只使我們更好地得到信息：它使我們的智力控制任何給定的信息，從而使我們更加充實。以便利、簡要的形式儲存信息，在思考上有巨大的益處，地圖、圖表、書籍、公式等等，為我們無論何時用新觀點重組我們的知識提供了極好機會”。這種對信息的重組，就是人們的默會認識，而人們的創造性活動也正是在這種默會的重組行為中產生的。

波蘭尼非常強調默會認識對創造性活動的作用。他認為，創造性活動也就是對新知識的發現，是人類最杰出的思想活動。波蘭尼指出，這個發現新知識的過程，“重鑄了我們原有的言傳知識框架，因此必無法在舊的知識架構中進行，而只能依賴人與動物共有的知性形式來進行，是一個在摸索中不斷重新定位的過程”。對新知識的發現，正是默會認識在摸索過程中所取得的成就，默會認識在人類完成新發現的創造性活動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在這里，我們也可以看到波蘭尼對格式塔心理學理論的吸收。格式塔心理學創始人韋特海默在分析創造性活動的過程時，指出其運算的重要步驟之一就是對全局的重新組合、重新組織等。波蘭尼吸收了這一觀點，他在分析默會認識在創造性活動中的決定性作用時指出，“默會力量所以能取得這些成果，皆因重組經驗，從而獲得對經驗的知性控制”。

默會認識是言傳認識的基礎，所有的言傳認識中都有默會力量的存在，“因為這種力量的存在，我們放心地發表各種特殊的陳述，也正是這種默會力量系數，賦予言傳陳述以意義和信念”。默會認識又在人類完成新發現的創造性活動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對新知識的發現正是默會認識在摸索過程中所取得的成就。因此，波蘭尼得出結論，認識活動中“所有人類知識均是由默會的思想機能來塑造和支撐的”。

三、波蘭尼默會認識思想的理論影響和實踐意義

波蘭尼的默會認識思想為西方認識論的發展作出了重大貢獻，它對西方哲學史上長期探討的一些問題也作出了較為新穎的解答，并可被視為西方近年來出現的體驗哲學思潮的先導。波蘭尼的默會認識思想對于其它學科的理論研究和人們的實踐活動也有著重大的啟發意義。

1．波蘭尼默會認識思想對西方哲學的理論影響

波蘭尼的默會認識思想對西方認識論的首要貢獻，是他明確提出了“默會認識”的概念，并特別強調了言傳之外的默會認識這種認識形式的存在。他的默會認識思想強調了認識的個人性、默會性，特別是強調了認知者對知識形成的作用。這一點既不同于將認知者的參與作為認識中要加以克服的缺陷的觀點，也不同于絕對地強調主體的作用的觀點。這一思想既揭示了認識主體在認識活動中的重要作用，又正確認識到了主體的地位，使人們對于認識中主客體的地位和作用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因此被一些學者視為西方認識論發展史上的重要變革。

由于西方傳統認識論強調認識中必須克服主體帶來的認識局限，一種客觀主義的知識理想也就曾經占據著主導地位，它強調人們應當追求絕對客觀的知識，強調人類認識和科學研究中的所有“人的因素”都應予以克服。波蘭尼則通過他的默會認識思想來改造這種客觀主義知識理想。他指出，“迄今為止，認知者在知識塑造過程中的個人參與仍被視為認知中的一個缺陷。一直以來，我們認為這個缺陷理應從完美知識中剔除出去，而現在，我們卻承認恰恰是這種個人參與實踐指導和掌控著我們的認知能力。我們承認，人類的認知能力完全可以默默地、廣泛地運作，不發一言；甚至即使我們說話了，說本身也僅是一種手段而已，是用來拓寬引發話語的默會力量之手段。有人認為嚴格的客觀的陳述方能體現認知的理想，可是現在看起來這個觀點是自相矛盾的，而且毫無意義，僅值我們一笑置之。我們應該學會將明顯帶有個人色彩的知識作為我們的理想”。

波蘭尼還運用他的默會認識思想，對哲學上長期討論的身心關系問題作出了新的解答。在眾多的身心關系學說中，波蘭尼運用附帶覺知與焦點覺知對身心關系的解釋獨樹一幟。波蘭尼指出，在人的每個現實的覺察認知里，“焦點覺知”與“附帶覺知”兩種覺察因素都不可避免地同時存在著。默會認識是身心合一的認識，簡要地說，焦點覺知是由心靈執行的，而附帶覺知是由身體執行的。默會認識的結構是把內在的附帶覺知融匯于我們對外在物體的焦點覺知之中，由此，身心關系表現為“在所有醒著的時候，我們都是集中認識周圍事物而附帶察覺我們的身體的”。波蘭尼把身體視為我們“從理智上和實踐上控制周圍事物的基本工具”，但又并不只是工具，“我們由覺知自己所知和所做的事而覺知自己的身體，從而感覺到自己正在活著。這種覺知是敏感而活躍的人之存在的精華部分”。當然，波蘭尼關于身心關系的理論也并非完全無懈可擊，但他是在對默會認識的結構的分析中，運用附帶覺知與焦點覺知來說明身心的關系，這種解釋新穎而又較有說服力。

波蘭尼運用默會認識思想對身心關系等問題的解釋，啟發著人們對許多哲學問題進行新的思考。他的默會認識思想也影響著后來的一些哲學理論和思潮。在西方哲學界，近年來出現了體驗哲學的思潮，體驗哲學強調認識中的人的因素，重視認識中的身體化活動，強調人的心智具有完形性、不可分解性，并且注意到人的思維活動無法被完全地符號化。而體驗哲學的這些特點，在波蘭尼的默會認識思想中，特別是在其關于“認識中無法避免的人的參與”、無法用言語符號表達的認識活動、認識中的身心合一等問題的論述中，就已經有所體現。因此，波蘭尼的默會認識思想可被視為體驗哲學思潮的先導。

2．波蘭尼默會認識思想的實踐意義

波蘭尼的默會認識思想不只是在哲學界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它對于其它學科的理論研究和人們的實踐活動也有著重大的啟發意義。

心理學研究為波蘭尼對默會認識的分析提供了許多心理實驗，同時，波蘭尼對默會認識的結構、作用的探討也為心理學研究默會認知的作用機制等提供了理論借鑒，并與心理學的一些研究成果相互印證。波蘭尼強調，默會認識中我們通過內居于事物的局部而認識事物的整體，認為“默會認識的這個規則用來描述我們認知他人思想的方式也是相當貼切的”，并曾南此對行為心理學派的研究方法提出批評。行為心理學派以行為的若干細部為對象展開觀察，用試驗的方法確立這些行為發生的法則，以此來替代對心理過程的研究。波蘭尼認為，“這種研究方案本身的可行性，則不僅是不確定的，從邏輯上說甚至是不可能的。將有意識的行為之局部對象化的做法將令我們失卻對思想的把握，消解連貫行動的真實圖像”。波蘭尼的這些理論分析，為心理學研究提供了有益啟示。

在教育學領域，人們應用波蘭尼對認識活動中言傳認識與默會認識的互動關系的理論，來分析言傳與身教的關系問題、學生理論學習與實踐學習的關系問題，并以此來調整教學活動。從教的方面來看，傳授者的教學既是一個傳遞言語知識的過程，也是一個通過示范來傳授非言傳知識的活動。從學的方面來看，學習者的學習過程既包含著可以用言語表達出來的言傳認識，也包含著具有個人性、內在性的默會認識。這表明，實踐性教學在教學中有著不可忽視的重要地位。單純的講解式教學，無法代替學習者通過實踐的方式或以親身體驗，去學習和獲取那些言語難以盡述的知識。波蘭尼對于默會認識結構的分析，也對學習者的學習方法提供了啟示。

在經濟學領域，默會認識理論被引入關于組織管理的分析中。與默會認識和言傳認識緊密相關的“隱性知識”和“顯性知識”，成為企業知識管理理論的兩個基本概念。知識管理就是利用組織智力或知識資產創造價值的過程。一般來講，智力和知識資產可分為顯性知識和隱性知識兩大類。隱性知識由于很難被描述、拷貝和傳播，因而能作為一個組織獲取競爭優勢、實現持續發展的資源。如何有效地對隱性知識進行間接管理，如何為企業的隱性知識流動、轉化和創新創建和提供更好的機制、氛圍和技術條件等，成為企業管理的新課題。

此外，波蘭尼的默會認識思想也進一步加強了人們對于默會技術的關注。人們開始重視社會生產的各行業中的默會技術的特征，開始探究如何將個人技能與現代科技結合起來、使個人技能能夠在現代科技發展的基礎上得到完善和提高的問題。這對于促進行業技術的進步、推動社會生產力的發展，顯然有著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責任編輯 陳金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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