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周代燕、射禮儀用樂用《詩》

摘要：周代燕禮和射禮是相關的禮儀，都使用了《詩經》的許多篇章。燕禮有正歌四節和“無算樂”。前者用《詩》篇章固定，后者則較自由。春秋中期，燕禮用《詩》情況開始變化，四節正歌被拋棄不用，代之而來的是賓主之間酬酢賦《詩》，這對春秋時期的賦《詩》斷章取義，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射禮用《詩》較簡單，樂射用《詩》是：天子用《騶虞》、諸侯用《霾首》、大夫用《采蘩》、士用《采蘋》。《霾首》不傳，其逸文在《禮記·射義》、《大戴禮記·投壺》等篇中。

關鍵詞：禮儀；《詩經》；用《詩》

中圖分類號：I206．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06)09-0100-04

一、燕禮、射禮與《詩》、樂的關系

周代的禮制是詩、禮、樂相輔而行的，《論語·泰伯》：“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逼浼⒓?、軍、賓、兇五禮，對當時社會活動有明確的規定，各種典禮的禮數、儀節，規定很嚴格，特別是西周時期，這些規定是不能違背的。所謂周人好文，就從這個方面表現出來。

燕禮和射禮屬嘉禮，賈公彥《儀禮注疏》引鄭玄《三禮目錄》：“諸侯無事，若卿大夫有勤勞之功，與群臣宴飲以樂之。燕禮于五禮屬嘉。”據《左傳》、《國語》等書記載，諸侯在會盟、朝聘相見時，也有頻繁的燕禮。

射禮與燕禮聯系緊密，也是周代一種重要的禮儀活動。《周禮·大宗伯》：“大宗伯之職……以賓射之禮，親故舊朋友?！薄抖Y記·射義》：“古者諸侯之射也，必先行燕禮。卿大夫士之射也，必先行鄉飲酒之禮。”諸侯舉行燕禮的目的是為了融洽上下關系、酬勞臣下、接待外國使節。燕禮上有隆重的《詩》樂演唱和樂舞表演。據《毛詩序》：“《鹿鳴》，燕群臣嘉賓也”；“《四牡》，勞使臣之來也。有功而見知則說矣”；“《伐木》，燕朋友故舊也”；“《出車》，勞還率也”。這些詩用在諸侯享宴群臣嘉賓的燕禮上。再如《小雅·楚茨》：“為賓為客，獻酬交錯。禮儀卒度，笑語卒獲?！薄缎⊙拧べe之初筵》：“賓之初筵，左右秩秩?；e豆有楚，殽核維旅。酒既和旨，飲酒孔偕。鐘鼓既設，舉酬逸逸。大侯既抗，弓矢斯張。射夫既同，獻爾發功。發彼有的，以祈爾爵?；a舞笙鼓，樂既和奏。”描寫的是燕禮和射禮上樂舞的情況。春秋時銅器《邾公牼鐘》銘文：“以樂其身，以匽大夫，以喜諸士”；《邾公華鐘》：“鑄其和鐘，以卸其祀，以樂大夫，以匽士庶子”；《許子鐘》：“用宴以喜，用樂嘉賓大夫及我朋友。”這些鐘是為燕禮演奏音樂而鑄造的，它從一個側面證明周代燕、射之禮上詩樂演奏的盛況。

二、燕禮所用《詩》、樂

燕禮就是周代的飲酒禮，有鄉飲酒禮和燕饗禮兩種形式。鄉飲酒禮由鄉大夫主持，燕禮由諸侯主持，等級比鄉飲酒高一些。

1．鄉飲酒禮所用《詩》、樂

鄉飲酒禮是鄉大夫選拔地方上優秀人才時舉行的宴會。鄭玄《三禮目錄》：“諸侯之鄉大夫，三年大比。獻賢者能者于其君，以禮賓之?！边@是最下一級的燕禮。儀節十分繁縟，開始是獻酒之禮。先由主人向主賓敬酒，被稱為獻。主賓回敬主人，稱為酢。主人再向主賓敬酒，稱為酬。有一整套禮文儀規，被稱為一獻之禮。

獻酒禮后是《詩》樂演奏，所用《詩》篇《儀禮·鄉飲酒禮》中有明確記載。《詩》樂演奏有四節正歌：第一節樂工升堂唱《鹿鳴》、《四牡》、《皇皇者華》，稱為升歌，唱完主人要向樂工敬酒；第二節堂下吹笙的樂工演奏《南陔》、《白華》、《華黍》，被稱為笙樂，演奏完主人也向樂工敬酒；第三節堂上、堂下的樂工輪流表演，堂上唱的是《魚麗》、《南有嘉魚》、《南山有臺》，堂下笙吹奏《由庚》、《崇丘》、《由儀》，被稱為間歌；第四節為合樂，堂上、堂下同時演奏《周南》中的《關雎》、《葛覃》、《卷耳》，《召南》中的《鵲巢》、《采蘩》、《采蘋》六篇詩。第三、四節演奏結束主人不再敬酒。

這些詩歌，是燕禮上正式使用的，因此演奏完以后，樂正要向主人匯報說“正歌備”，四節正歌演奏完成。四節《詩》樂演奏完成后，賓主之間還有一套繁瑣的酬酢禮儀。以上是享禮，簡稱享。周人就是通過這種揖讓酬酢、《詩》樂演奏來體現其優雅禮文的。這些莊重的禮儀之后，進入比較輕松的“無算爵、無算樂”，這是燕禮部分，也稱宴，賓主間的融洽氣氛就是在這一階段表現出來的。

2．燕饗禮所用《詩》、樂

《儀禮·燕禮》中所記載的是燕饗之禮。饗在《左傳》中寫作享，它是周天子、諸侯調節上下級關系的一種手段。《周禮·大宗伯》：“以饗燕之禮，親四方賓客?！本褪侵高@種情況。燕饗之禮有諸侯享臣下、享來聘問的使臣、諸侯相享、天子享諸侯等幾種情況，與鄉大夫主持的鄉飲酒禮大同小異。因為等級不一樣，享禮上使用《詩經》篇章有所不同。

諸侯享臣下用《詩》同鄉飲酒禮。不同的是有迎賓曲和送賓曲，諸侯迎賓用《肆夏》，送賓用《陔夏》，天子迎、送賓用《王夏》。這些都用鐘磬類樂器演奏，因此被稱為“金奏”。王國維說：“凡樂，以金奏始，以金奏終。金奏者，所以迎賓送賓，亦以優天子諸侯及賓客，以為行禮及步趨之節也?！薄端料摹?、《陔夏》、《王夏》是傳說中夏代樂舞用詩，今不傳?！蹲髠鳌烦晒?前579)，晉國邰至聘問出使楚國，令尹子反負責接待。因為兩國的夙怨，子反搞了惡作劇，將本該設在堂下的鐘鼓放置在地下室，當邰至走上堂，地下忽然鐘聲大作。郤至嚇得要命，趕忙逃了出去，當時演奏的就是《肆夏》。

諸侯享外國使臣、天子卿大夫所用的《詩》樂，和享臣下不一樣?！堆喽Y》：“升歌《鹿鳴》，下管《新宮》。笙入三成，遂合鄉樂，若舞則《勺》?！编嵭ⅲ骸啊缎聦m》，《小雅》逸篇也。鄉樂，《周南》、《召南》六篇，言遂者，不間也?！渡住?，《頌》篇，告成《大武》之樂歌也?！边@里的詩樂演奏和前面稍有不同，第一節歌《鹿鳴》，第二節用管演奏《新宮》，鄭玄認為是《詩經·小雅》中的逸詩，今不傳。最后一節合樂仍用《周南》、《召南》中的六篇詩歌。如果有舞的話，用的是《勺》，即今《周頌·酌》之詩樂。第三節間歌，可能與“笙入三成”有關，但其詩未聞。

諸侯相燕用《詩》，《三禮》沒有系統的記載，從《禮記》、《左傳》等書所記載的一些片斷，可知其迎賓、獻酒、歌詩步驟與前述無異，但用《詩》篇章不同?！抖Y記·仲尼燕居》：“兩君相見，揖讓而入門，入門而縣興。揖讓而升堂，升堂而樂闋。下管《象》?！段洹?，《夏》龠序興……升歌《清廟》，示德也。下而管《象》，示事也?！?/p>

此處說的是諸侯相見享禮，賓客入門也是金奏迎賓。第二節堂下之樂用詩是《象》樂之詩。《象》為舞名，舞時歌《周頌·維清》，此處的管《象》就是用管演奏《維清》的音樂。孫希旦謂：“《維清》以奏《象》舞，故因謂《維清》為《象》。下管《象》，謂堂下之樂，以管播《維清》之詩也。”所言“《武》，《夏》龠序興”為第四節合樂內容，鄭玄注認為，此節不再像前述一樣合奏詩歌，而是改為詩樂演奏和舞蹈一起表演，即為合舞。鄭注：“《大武》之舞也。《夏》龠，言《大夏》之舞持龠以舞也?！薄洞笪洹肥侵軜?，所用《詩》篇經王國維考證，在今《詩經·周頌》，分別是“《夙夜》第一，《武》第二，《酌》第三，《桓》第四，《賚》第五，《般》第六”。如果把上述次序調順即為：升歌《清廟》；管奏《象》舞之樂，即《周頌·維清》；第三節間歌用《詩》不詳；合舞《大武》，用《周頌》六詩。

升歌用《詩》有兩說：《仲尼燕居》謂升歌《清廟》；叔孫穆子謂歌《文王》之三，鄭說同后。王國維謂：“《仲尼燕居》所述為魯國禮樂，叔孫所言為通用之樂。”以魯國對周禮的遵守情況來看，是不會把周天子的禮樂制度拋到一邊自己另搞一套的，這個說法不可從。叔孫穆子所謂兩君相見歌《文王》之三，可能是春秋中后期《詩》樂演奏的情況。考之《周禮》、《儀禮·燕禮》，叔孫所謂“先樂金奏《肆夏》之三”，應該是迎賓的樂曲。且據《儀禮·燕禮》，如果金奏《肆夏》之三或歌《文王》之三是正歌四節內容的話，樂工演唱完，只要主人向他們獻酒就行了，作為賓客的叔孫穆子是沒有必要致謝的，因此，《文王》諸詩不是正歌演唱的。“兩君相見歌《文王》之三”，不能確定是四節詩樂演奏中的內容。強謂其乃升歌之《詩》，缺乏根據。

我們再來看《鄉飲酒禮》和《燕禮》用《詩》篇章：鄉飲酒為大夫禮，升歌用《鹿鳴》之三，《燕禮》述諸侯享大夫，亦用《鹿鳴》之三。天子享諸侯，堂上升歌《清廟》(下述)，以大夫禮例之，諸侯相見升歌亦當用《清廟》，這恰好和《仲尼燕居》所言相合?！吨倌嵫嗑印匪詾槌上到y的《詩》樂演奏，應該是可靠的。

天子享禮用《詩》，《三禮》無記載。從先秦一些文獻典籍的記載中我們大致可以推測知道以下內容，即天子的享燕之禮和祭祀一樣?！吨芏Y·大司樂》：“大饗不入牲。其它皆如祭祀?！薄都澜y》：“夫大嘗、稀，升歌《清廟》，下而管《象》。朱干玉戚以舞《大武》，八佾以舞《大夏》，此天子之樂也?！薄睹魈梦弧罚骸?成王)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季夏六月，以稀禮祀周公于太廟……升歌《清廟》，下管《象》；朱干玉戚，冕而舞《大武》，皮弁素積，裼而舞《大夏》。”《文王世子》：“天子視學……登歌《清廟》……下管《象》，舞《大武》?！?/p>

這些都是周天子祭祀之禮上詩樂演奏的情況。嘗、(衤帝)是周天子祭祀祖先的典禮；《明堂位》雖然說的是魯國祭祀之禮，但由于周公旦在周朝的獨特貢獻，被特準使用天子的禮樂。由此可知，天子享禮升歌《清廟》；管奏《周頌·維清》，即《象》舞之樂；合舞《大武》、《大夏》(用詩如前述)；是否有第三節的間歌部分，不得而知。

鄭玄注《鄉飲酒禮》認為天子大享升歌《文王》之三，是據《左傳》、《國語》等記叔孫穆子的話進行的推測。金榜(1735-1801)《禮箋》也認為“天子享元侯與元侯自相享，皆升歌《頌》，合《大雅》。天子享諸侯與諸侯相享，升歌《大雅》，合《小雅》。”以為前者升歌《清廟》，合《文王》；后者升歌《文王》，合《鹿鳴》。金榜的觀點和鄭玄一樣皆為推測之辭，于《三禮》無據。目的是一定要在天子的享燕之禮上分出三六九等來，這些不一定符合實情。

三、射禮所用《詩》、樂

射禮與燕禮聯系緊密，也是周代一種重要的禮儀活動。《禮記·射義》：“古者諸侯之射也，必先行燕禮。卿大夫士之射也，必先行鄉飲酒之禮?！?/p>

射禮是禮儀射箭，和習武訓練不一樣。天子、諸侯習射名大射；鄉大夫在州學與其眾庶習射叫鄉射；與賓客舉行燕禮而射名燕射，這些都是宴樂的一部分。《左傳》襄公二十九年(前544)晉國士鞅出使魯國。魯襄公在燕禮上舉行射禮來招待他：“范獻子來聘，拜城杞也。公享之，展莊叔執幣。射者三耦，公臣不足，取于家臣。家臣：展瑕、展王父為一耦。公臣：公巫召伯、仲顏莊叔為一耦；鄫鼓父、黨叔為一耦。”即為享燕賓客舉行的燕射。

射禮前的燕禮賦《詩》比較簡單，鄉射禮只有合樂一節，用《詩》通向飲酒禮的合樂，用《周南》、《召南》中的六詩。大射禮稍微復雜一點，也只有第一節歌《鹿鳴》、第二節的管奏《新宮》。

射禮分三節，第一節為預備，不計勝負；第二節為正射，除主賓三耦，還有眾耦參加；第三節為樂射，要用《詩》樂伴奏，要求射箭合于《詩》樂節拍。

根據《周禮·樂師》：“凡射，王以《騶虞》為節；諸侯以《霾首》為節；大夫以《采蘋》為節；士以《采蘩》為節。”用《詩》各有差等。

然而《儀禮》所記樂射所用射節和上述規定并不完全相同，如《儀禮·鄉飲酒》：“命大師曰：‘奏《騶虞》間若一’，大師……乃奏《騶虞》?！薄厄|虞》為天子射節，但用在了鄉大夫射禮上。鄭玄注曰：“此天子之射節也，而用之者，方有樂賢之志，取其宜也?！闭J為《騶虞》雖為天子射禮用《詩》，但有樂賢者之意，就可以用在鄉射禮上，這只是一種推測之詞，不可信。《周禮》、《禮記》所言當為禮制規定的樂射之節，而《儀禮》所記可能是春秋以后的實際用樂，這種情況可能是由于春秋以后禮崩樂壞，實際用《詩》與禮制不合所致。

關于諸侯設節《霾首》一詩，鄭注《儀禮·大射》謂：“《霾首》，逸詩《曾孫》也……曾孫者，其章頭也?！编嵭ⅰ稑穾煛酚衷疲骸啊厄|虞》、《采蘋》、《采蘩》皆樂章名，在《國風》《周南》、《召南》。唯《貍首》在《樂記》?！辈⒁嵥巨r云：“《霾首》、《曾孫》?！爆F《禮記·樂記》中只有《霾首》章題，并無歌詞?！洞蟠鞫Y記·投壺》所載甚詳：“曾孫侯氏，近日泰射。干一張，侯參之曰：今日泰射，四正具舉。大夫君子，凡以庶士。小大莫處，御于君所。以宴以射，則燕則譽。質參既設，執旌既載。大侯既抗，中獲既置。……弓既平張，四侯且良。決拾有常，既順乃讓。乃挹乃讓，乃齊其堂，乃節其行，既志乃張，射夫命射，射者之聲，獲者之旌，既獲卒莫。……嗟爾不寍侯，為爾不朝于王所，故亢而射女，強食，食爾曾孫侯氏百福?！边@些詩句錯簡嚴重，“嗟爾不寍侯”數語乃《周禮·侯人》中祭侯之語混入，顯非《曾孫》之舊。

《射義》是論述射禮對于禮制的重要性的，所引《曾孫》和《大戴禮記·投壺》相同，只是文句略少?！锻秹亍吩谙惹貢r和射禮一樣，也在享禮后舉行，所引《曾孫》之詩為投壺時的音樂，當同于射禮。鄭玄謂《霾首》出《樂記》，可能是指逸失的《樂記》。據《漢書·藝文志》：河間獻王所獻“《樂記》三十二篇”，今《禮記》中只有十一篇，所逸篇目，鄭氏所言或在其中。另據《詩譜》：“射禮：天子以《騶虞》、諸侯以《霾首》、大夫以《采蘩》、士以《采蘋》為節，今無《霾首》。周衰，諸侯并僭而去之。孔子錄詩不得也。為禮樂之記者從后存之。遂不得其次序?！编嵭ⅰ吨芏Y·射人》：“《樂記》曰：明乎其節之志，不失其事，則功成而德行立?！贝宋牟灰娊瘛稑酚洝罚娪凇抖Y記·射義》，應該是《樂記》逸文。于此可證《霾首》一詩，乃儒家后學習《禮》者記禮樂之言之《曾孫》一詩，《禮記·射義》和《大戴禮記·投壺》所載即是其逸文。

四、燕禮用《詩》、用樂的變化

在《鄉飲酒禮》和《燕禮》上，正歌四節是享禮上的內容，享禮后是“無算爵、無算樂”，這時飲酒沒有繁瑣禮儀，《詩》樂演唱也不像正歌四節那樣固定。鄭玄注云：“賓主宴飲，爵行無數，醉而止也?！鄻芬酂o數，或間或合，盡歡而止也?！辟Z公彥《疏》曰：“上升歌、笙、間、合樂皆三終，言有數，此即無也”，這就是無算樂演奏的情況。

春秋中期以后，隨著禮制的破壞，享禮上的四節正歌逐漸被拋棄不用了?！蹲髠鳌芬粫涊d的享禮賦《詩》，無一例符合上述規定。如根據鄭玄注《儀禮》的說法，在鄉飲酒和諸侯享臣下的宴會上，無算樂的用《詩》是鄉樂，就是《周南》、《召南》中的六首詩，但春秋時的燕禮就不是這樣。

早期的燕禮上，享和宴還沒有混同。如春秋早期秦穆公享重耳時，還是將二者分開舉行。第一天是饗，主要舉行獻酒酬酢之禮；第二天宴會上，才有賦《詩》。春秋中期以后，享禮四節“正歌”完全被自由賦《詩》所取代，和燕禮的“無算樂”混同為一了。如《左傳》昭公元年(前541)：“令尹享趙孟，賦《大明》之首章。趙孟賦《小宛》之二章。事畢，趙孟謂叔向曰……”文中“事畢”就指享禮結束，所記賦《詩》當在享禮上，和無算樂的賓主酬唱賦《詩》沒有差別。再如《左傳》昭公二年(前540)“晉侯使韓宣子來聘，……公享之。季武子賦《綿》之卒章。韓子賦《角弓》。季武子拜，曰：‘敢拜子之彌縫敝邑，寡君有望矣?！渥淤x《節》之卒章。既享，宴于季氏”，也是享禮上自由賦《詩》，完了才舉行宴會。《左傳》昭公三年(前539)“鄭伯如楚，子產相。楚子享之，賦《吉日》。既享，子產乃具田備，王以田江南之夢”，也和前文一樣。這些享禮上沒有了四節正歌的內容，都是賓客賦《詩》酬唱，表達彼此心意，享禮完了才舉行宴會。

這種用《詩》方式和早期的燕禮明顯不同，不再將禮制規定的程式化用《詩》方法奉為圭皋，而是根據外交情勢的需要，自由地選擇恰當的詩歌，表達自己的心意。這種方法無疑是一種進步，對于推動人們深入地探求詩篇的意義，產生了很大的推動作用，春秋以后的《詩經》學，就是在這種歷史背景下產生的。

(責任編輯 劉保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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