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經濟資源稀缺的條件下,社會適應原理和社會選擇原理對人的強制作用是無處不在的,適應對于個人的命運的決定仍然是某種根本的和絕對的東西并最終決定著人的行為特性。依據這一原理,本文在關于人的生存欲與智能等一些基本假定基礎上,通過四個命題的論證表明,在經濟資源稀缺的條件下,人在經濟活動中普遍具有“經濟人”特性是必然的。“經濟人”特性具有歷史的合理性,它的普遍存在意味著人們不能完全自由地選擇自己的制度,而只能選擇那些能最有效地使其成為善之源泉的制度。
關鍵詞:“經濟人”;稀缺性;適應原理;選擇原理
中圖分類號:F0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06)09-0010-05
“經濟人”假設是經濟學中重要的基本理論問題。要對“經濟人”特性有一個深刻科學的認識,僅停留在現象層次上作判斷是不夠的,我們必須深入到本質層次,探究其存在性問題,即必須弄清其是否具有普遍存在的必然性,并揭示這種必然性的客觀根據,這樣才能對人類理智行為有所促進。英國生物學家道金斯將人當作基因的生存機器,然后從基因的自私推論人的自私,從而為人的利己性提供了一種解釋。但是,人顯然并不能等同于基因,現實的人并不是為了基因而生存。在人們認識到基因的存在以前,就更不可能如此。這種推論實際上是自私本性論的翻版,并不能使人們對“經濟人”特性增加多少有意義的科學認識,尤其是不能對人類改造世界與自身的實踐起到有意義的促進作用。弗里德曼等經濟學家力圖從達爾文式的“適者生存”機制來說明它的必然性;我國學者楊春學將人的“經濟人”特性歸根于資源稀缺性。這些都是深刻的認識。但他們都沒有進一步對之做邏輯嚴密的論述,這使得他們的認識仍處于直觀判斷的層次上,還無法達成科學的結論。
經濟資源的稀缺性是人類生存境況的最根本特征之一。這種稀缺性在遠古時期使得人類與動物一樣都要服從適者生存的自然選擇規律的絕對強制力量。到了現代文明社會,經濟資源的稀缺性使得每一個人能夠獲得怎樣的生存水平或能否維持、改善自己已有的生存水平及其程度,都取決于其終生不斷學習和社會化的成功程度。這表明,社會適應原理和社會選擇原理對人的強制作用是無處不在的,適應對于個人命運的決定仍然是根本的和絕對的東西。
一、經濟資源稀缺性與利己心
假設有一個如下的社會經濟體E:(1)有n個人,不失一般性設勞動力總數亦為n;(2)最大的總資源為T,恰可以維持n個人的生存,即每個人只能平均地占有T/n=t,任何一個人的多占都意味著至少有另外一個人要挨餓、生存就受到威脅;(3)每一個人的生存欲是絕對的,即每一個人都具有改變不利于自己生存的行為的傾向;(4)每個人都具有學習模仿能力;(5)每一個人具有初步的生存層次上的經驗歸納能力,在反復的生存競爭中人們會慢慢地認識到個人或集體行為選擇對生存的影響。
狀態A:(A1)設每一個人具有同等的生產能力,對資源的信息是對稱的且每個人占有多少資源是公共知識;(A2)任何兩個人之間都具有同等強度的相互依賴關系;(A3)n個人聯合并盡力,就可以穩定地獲取T,并當天生產當天消費。但任何在數量上小于n個人或盡管n個人但若有人不盡力的聯合狩獵或生產都無法生產出使這些人都能生存的資源總量,即如果m<n,則m個人聯合生產的總量小于mt,即個體生存是以他所歸屬的群體的所有成員的共同同質生存為前提。
命題一:若社會經濟體E處于狀態A,則每個人無意識的利己行為不受激勵,利己心無從產生。
證明:(A1)、(A2)意味著,在這種經濟中每天的生產所得會依成員實際所需食量而被消耗,亦即它會以平均的分配形式消耗完每天生產所得。而(2)、(A3)意味著這種經濟還不具有改變這種平均分配形式的基礎。因為,若改變了,就會有人因饑餓或死亡影響效率,結果就會使生產所得達不到nt或mt從而威脅所有成員的生存。由假設(3)知,這不符合所有個體的生存需要。所以,這種平均分配形式由于具有生存適應原理和自然選擇原理對個體產生的強制力的基礎而得以維持。所得的平均分配和假設中(2)、(A3)又意味著,如果有人由于身體不適或其它生物性原因引起的情緒不佳等都原因而在共同生產中有所松懈或沒有像平常那樣盡力保持應有的生產力,就將導致產品達不到nt,這不但會使全體成員忍饑挨餓,而且自己也不能例外,所以,這是一種不利于個體生存的行為,由于生物學適應原理和自然選擇原理,加上假設(5)和(3)的作用,他就會改變或抑制這種行為。這樣,在平均分配的情況下,這種實質上是對行為者有利的無意識行為由于(2)、(3)、(A3)得不到激勵強化,因而也就不可能因為(4)而內化產生出利己心來。
但很顯然,狀態A最多只可能在原始社會的早期才會出現,因為(A3)表明這個社會的生產能力極低,而且(A1)、(A2)表明狀態A是很不現實的。我們放松狀態A,得到狀態B。
狀態B:(B1)能力分布不均勻,設有m個人的能力強于n-m,這能力強的每個人都能比能力弱者獲得更多的生存資料,且每一個人占有多少生存資料是可觀察的;(B2)并非任何兩個人之間都具有同等強度的相互依賴關系;(B3)群體共同生產與狩獵并不能使能力強者的生存更有保障,即個體生存不再以他所歸屬的群體的所有成員的共同同質生存為前提。能力強的m個人中的任何k人,1≤k<m,一般都能夠生產出不少于kt的產量,當然對于其中具體某個人來說也有不確定性;(B4)即使每一個人都盡力,所能獲得的資源總量也可能小于T,即生產所得具有不確定性。
命題二:若社會經濟體E處于情況B,則利己性行為、利己心在人群中產生、擴散并普遍化是必然的。
首先,(B1)、(B2)意味著平均分配生產所得的形式已失去人倫和能力的理由。關鍵的是,由(B3)可知,能力強的m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不依賴別人的聯合而僅憑他本人就能獲取多于t的生存物資,平均分配形式失去了生存適應原理和自然選擇原理對個體產生的強制力的基礎。
其次,若社會經濟體E每天生產所得能達到T,由假設(2)知,如果這m個人按習慣都和能力低的n-m個人在一起吃光把一天的所得,那么所有的人都能夠避免挨餓。但也由假設(2)可知,只要其中一個人有一天改變了將所得資源拿出來平分的行為,那么,即使其他m-1人都把東西拿出來平分,經簡單的計算可知,就意味著n-1個人都要挨餓。這樣由于生存適應原理和自然選擇原理作用,由(B1)的可觀察性和假設(3)、(4)、(5)可知,其他m-1的人在以后也不會把他們所得拿出來平分,這種行為就會在能力強的m個人擴散、普遍化。能力弱的人自然也會因同樣的原因而習得這種行為,盡管他們在某個時期可能只是這種行為的受害者。
顯然,若這個經濟體的生產所得能穩定保持nt,能力強者的平分所得的行為就不會成為不適應生存的行為,那么,他們也就不會由于生存適應的緣故產生改變自己行為的可能性,改變平分所得的行為就不會發生。但是,在經濟體產量具有不確定性的情況下,能力強者改變原有行為是必然的。
第三,由(2)、(B4)知,這個經濟體生產量是不確定的。當所得少于nt時,能力強者若按慣常與能力弱者一起消耗一天的所得,那么他們就要和弱者一起挨餓。這樣,能力強者的平分所得行為就成了不適應生存的行為,這樣,由于生存適應的絕對性原理和(3)的作用,他們具有改變原有行為的本能,所以就產生了改變平分所得行為的可能性或概率。設它為P>0,而不改變不適應行為即繼續將所得物拿出來平分的概率為1-P。那么在一次的生產或狩獵后m個人中沒有一個改變平分所得行為的概率為(1-P)m,假設這一人群進行了r次生產或狩獵,那么沒有人在生存欲驅使下改變平分所得行為的概率為(1-P)mr,而有人由于生存欲驅使而改變平分所得行為的概率為1-(1-P)mr,顯然無論初始的P是如何的小,只要P>0,當r→∞時,(1-P)mr→0,而1-(1-p)mr→1。可見,沒有一個人改變平分所得行為的概率為0,而有人為生存欲驅使本能地因而也就是偶然地改變原有行為、拒絕平分所得的概率為1。由(4)、(5)可知,能力強者會從自己這種本能的改變中體會到對生存的好處,從而,這種有利生存的行為由于生物學適應原理和自然選擇原理將被強化,成為不可還原的行動,而原有的不利于生存行為就會受到抑制。
第四,起初,已經改變共吃所得的行為可能會與動物一樣會只表現為能力強者先吃飽肚子就完事,不管剩下的由誰處理,即改變共吃所得的行為之中所包含的利己含義會表現為與動物一樣純屬生命本能的并且不能與直接行動相分離的無意識性質。但是,由(B3)可知,能力強者所能獲取的生存資料同樣具有不確定性,這樣由于(3)和(5)的聯合長期作用,能力強者具有改變原來不管剩余物命運的這種性質上不適應生存的行為而將其保存下來的可能性。設它為P1>0。設g為某個能力強者所得食物不足t的次數。每次這樣的經歷后就會導致P1>0。所以,對這個人來說,改變原來不管剩余物命運的行為而將其保存下來的可能性是1-(1-P1)g,而不改變的概率為(1-P1)g。顯然,當g→∞時,(1-P1)g→0,而1-(1-P1)g→1。這說明,囤積或儲蓄行為作為生存適應的結果也必然產生。也由于(5)的作用,能力強者不但能從這種行為中體驗到純粹的生命安全感增加,而且還會感到生存能力進一步提高。因此這種囤積或儲蓄行為不但必然會由于生物學適應原理和自然選擇原理將被強化,成為不可還原的行動。
第五,由前面的結果顯示,在漫長的生存適應的過程中,不利于生存的行為將被抑制,而有利于個體生存的行為將被選擇,盡管如何及何時產生是偶然的,我們也可以將這種行為的產生看作是一種變異,但它的產生卻是必然的。對于人來說,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進化。進化可能是非線性的,會反復。但必與無情的稀缺生存環境相伴隨的生物學適應原理和自然選擇原理必然又會迫使人類不斷重復4和5所揭示的過程。與動物最大的差別是人具有發達的大腦,具有超越本能的意識自覺能力,這樣,從改變共吃所得開始的一系列在生存適應中偶然被選擇的行為,將從純粹作為生物學適應原理和自然選擇原理強化之結果的不可還原的行動進一步變為主動自覺的不可還原的行動。于是,其所體現的保證個體生存的需要在(3)和(5)的長期作用下,就由原來具有的與動物一樣純屬生命本能的并且不能與行動分離的無意識的東西,而漸漸被意識理解內化,最終成為可以與行動相分離并支配自身行動的一種心智上穩固的自覺需要,成為一種基于對生存環境稀缺性與不確定性的神經認知反應而固化了的在本質上是不斷為自己囤積生存資料、增加生存機會和積累生存優勢的自覺心理動機,這樣作為人性的一部分利己心就產生了。利己心是人類適應環境的行為結果,但它已不再等于反應著的行為,是隨時直接或間接作出對自己生存有利的行為反應的心理準備。
第六,由(B1)的可觀察性和假設(3)、(4)、(5)可知,只要有一個人采取了有利生存的行為,那么,其他人包括能力弱者就必會在生存適應的本能需要與人類特有的學習模仿和經驗歸納能力的交互作用下采取或模仿這種行為。這樣,這種行為及其包含的利己性在人類群體中的普遍化顯然就是必然的了。
以上的分析表明,假設(2)是使利己行為和利己心在處于情況B時的社會經濟體E中產生并普遍化的最根本原因。因為,只要經濟資源不稀缺,這就意味著,假設(3)所說的生存欲自然就能得到滿足,生物學適應原理和自然選擇原理就不會對人類發生作用,就不存在有利或不利行為的定向強化的機制。于是,對生存來說,假設(4)就失去了對象,假設(5)的理智引致的為保證自己生存的行為改變就失去意義,(B2)就不會對經濟資源分配的有影響,(B4)所說的不確定性也就自然不存在。這樣,P自然為0。但只要假設(2)成立,P就會大于0。可見,只要經濟資源是稀缺的,由于人類最基本的生存欲、生存智識、能力差別、生產不確定性的客觀作用,經濟利己性必然在人群中產生并普遍化。皮亞杰認為,動物的需要與認知機能有密切的關系,需要是作為機能的結果而產生的。上述的分析也表明,人類智力在當中也起十分重要的促進作用。沒有它的作用,人類也不可能有我們所說的利己心。從某種意義上說,利己心,是經濟資源稀缺性通過生存適應和自然選擇原理與人類智力的長期聯合作用而必然引出的人性結果,是人對資源稀缺性的固化的智力反應模式。
人類的生產力早就超出了僅能維持群體生命存在的水平,但誰也無法否定,相對于人的不斷拓展的需求和欲望來說,經濟資源和其他任何好的東西都仍是稀缺的。此時,人類生存的概念,顯然已不再是狹隘的生命存在。它對于不同的人具有不同的含義。就好像魯迅曾說的,一個煤炭大亨的生存煩惱與一個靠檢煤渣過活的兒童的煩惱是不一樣的。這里的人物并非特指誰,而是類稱。這又表明,無論它如何復雜多樣,對于同屬于某個階層、階級、群體、集團的成員來說,生存欲的含義又具有廣泛的統一性。它體現為每一個人至少不希望自己的生活低于同類人的普通水平。因此,我們可以把現實的生存定義為體面的生活。決定體面生活的因素是復雜多樣的,但物質財富仍對我們的生活最具決定性意義,所以,我們又可以進一步把體面的生活定義成擁有個人所屬的階層、階級、群體、集團所能掌握的平均物質財富水平。那么假設:(1)某階層有n個成員;(2)社會分配給這一階層的物質財富總量最多為T;(3)體面生活的欲望是絕對的;(4)具有經驗歸納能力和學習模仿能力;其余假設類似情況B。同理,我們可以證明經濟利己性在這樣社會中的產生并普遍化是必然的。何況,在現實的任何社會的任何階層中,財富的占有都是不可能平均的,也不存在把自己的財富主動拿出來均分的現象,人們進一步由于文化的塑造而普遍存在的對沉淪的恐懼、對上升的渴望,等等。這一切都使得物質利己性更易必然成為社會成員普遍具有的特性。歸納以上的分析,類似命題二的證明,我們可得到第三個命題。
命題三:個體生存不再以他所歸屬的群體的所有成員的共同同質生存為前提,但只要人類社會的經濟資源相對于人的欲望來說還是稀缺的,利己心必然成為人的最基本的屬性。
二、利己心與極大化行為原則
既然利己心是人類普遍具有的特性,由于理性的作用,人的利己行為也必然改變最初時期的無意識本能的特征,成為有意識的自覺行動。經濟資源的稀缺性使人類的利己心必然無法得到充分滿足。這樣,在現實直接的經濟活動中,勞動本身就不可能成為人類存在發展的第一需要,而只能是對人們具有負效用的謀生手段。所以,正如日常生活中若知道一元錢可買到一斤蘋果就不會花兩元買一樣,人們會在利己心的驅使下,在自己的理性限度內,以盡量小犧牲去實現盡量大的利益,以獲得盡可能多的滿足。由此可得命題四。
命題四:一個人若是利己的,那么,他的經濟行為必然遵循最大化原則。
證明:假設一個利己的現實人A,其效用函數為U(Y,L),Y為勞動收入,L是勞動時間,U1>0,U2<0,因為稀缺,由Y<∞,故U1>0恒成立。設他若花費L0有m個廠能向他提供的工資分別為Y1…Ym,其他條件完全相同,設Yj=max(Y1…Ym),他必然選擇在j廠工作,倘若他不選擇在j廠工作,而選擇他廠,就相當于把最好的廠讓給其他人,主動犧牲了Yj-Yj,j≠i,i,j∈(1…m),使自己的效用降低了U(Yj,L0)-u(Yj,L0),這類似孔融讓梨,顯然不符合他自利的特性。又假設A選擇了在j廠工作,并且知道根據他的工作質量,廠主知道他的工作價值高于Yj,比如至少值Yj′,那么倘若A知道了廠主對他的評價,他必然也要求廠主付他Yj′的工資,這樣情況下,考慮到雙方的風險、搜索匹配成本,經過談判,A必然至少能得到Yj″∈(Yj,Yj′)的工資,否則他等于無償地把他Yj″-Yj的利益讓給了廠主,也與其利己性相違背。顯然,A若不知道有j廠的存在,或者不知道廠主對他的工作評價超過了Yj,而且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工作的價值,那么他可能選擇工資低于Yj的廠工作,或只接受Yj,顯然這只能表明,他受到了自己理性能力的局限,不能證明他違反極大化原則。極大化原則不要求A具有新古典公理化假定的理性特征,因為它體現的是行為原則或欲望,并不表示具體內容、實現程度、能力和具體實現形式。只要對A、U、Y、L的定義稍作變化,顯然以上的分析也完全適用于廠商、消費者等。可見,任何具有利己心的人都會在自己的理性能力范圍內遵循極大化原則。
由命題三和命題四可得,在經濟資源稀缺的現實條件下,人們的經濟行為普遍地為“經濟人”特性所支配是客觀必然的,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三、無法拒絕的存在與理智的態度和選擇
在現實中,許多經濟現象印證著“經濟人”的普遍性。德國歷史學派的代表人物施穆勒強烈地反對“經濟人”假設,但從他對帕累托的問題的回答中我們也可以看出,他在外出吃飯時,也會找劃算的餐館用餐。這說明他本身也無法幸免于“經濟人”行為規律對他的支配。在計劃經濟時代,偷懶之風盛行,經濟效率低下。在市場經濟社會里,利率調整導致的銀行柜臺前的長隊,某種物品價格、稅收變化所導致的需求產出變化,各部門嚴密工作制度的制定和監督治理結構的不斷翻新完善等等,這一切都深刻地反映了“經濟人”特性的普遍存在及其對人們經濟行為的重要影響。難怪,當代許多希望超越或批評“經濟人”假設的經濟學家如阿瑪蒂亞·森、福山也不得不承認,“人們總是現實地追求他們的自利最大化”,馬克思終身追求人類的自由和解放的事業,但他指出:“每一個社會的經濟關系首先是作為利益表現出來。”“人們奮斗爭取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他從未否認市場經濟社會里的“每個人追求自己的私人利益,而且僅僅是自己的私人利益”的客觀性。
人性中的“經濟人”特性在本質上只是對經濟資源稀缺性現實的反映,如果我們不能抽象地對經濟資源稀缺性現實做出善或惡的判斷,同樣的,我們也就沒有理由抽象地對“經濟人”特性做出善或惡的判斷。但我們應該注意的是,“經濟人”特性必然要不斷地客觀具體地對象化自身,體現為具體內容、實現程度、能力和具體實現形式、手段。這一切則直接影響著人們生活,決定著一個社會運行的狀況,從而是不可能逃避是非與倫理法庭的審判的。不過,我們仍不能簡單地據此對“經濟人”特性做善惡判斷。因為,它對象化自身時的具體體現是由具體的社會歷史條件決定的,與政治經濟體制尤其具有密切的關系。歷史事實一再表明:如果在政治上具有強有力的監督制度和健全的民主制度,官員的“經濟人”特性就會對象化為行政的高效與廉潔;如果經濟體制能夠使個人的生產性努力所能得到的私人收益與其所創造的社會收益盡量接近,人們的“經濟人”特性就會對象化為生產創造財富的熱情,使經濟得到持久發展與繁榮。否則,官員的“經濟人”特性就可能對象化為濫用權力、官僚主義和腐敗;人們的“經濟人”特性可能對象化為搭便車行為,使經濟的發展得不到持久的激勵,或者可能對象化為對經濟資源的過度使用,導致“公地悲劇”,使經濟發展難以持續。另外,作為“經濟人”特性對象化表象的具體內容、實現程度、能力和具體實現形式、手段,在人與人之間是不可能均一平等的,因此,要保證一個和諧的社會,就必須有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和合理的再分配制度。否則,在市場經濟體制下,一個個人的“經濟人”特性的對象化,會聚變成在社會經濟資源分配上的強大的馬太效應,導致社會嚴重貧富分化,甚至將社會引至不符人道的境地。可見,人性中的“經濟人”特性是中性的,可以是促進繁榮與和諧的動力,成為善的源泉,也可能是導致貧困與矛盾等罪惡的根源,關鍵在于人們選擇了什么制度。對于理智而又善良的人們來說,“經濟人”特性的普遍存在僅僅意味著可選擇的制度空間縮小了,因為如要建立良善的社會,他們并不能光憑理想進行制度的選擇與設計。因此,抽象地將“經濟人”特性視為惡的存在物,諱言或不敢正視人的這一特性,是錯誤的。在“經濟人”特性普遍存在的歷史條件下,這種態度會妨礙人們對合理制度的探討與選擇,是有害的。
總之,只要經濟資源是稀缺的,“經濟人”特性的普遍存在就是必然的。因此,從根本上講,那些真正能促進人們超越“經濟人”特性,使其失去作為經濟分析和制度設計的重要基礎時所具有的合理性的運動,不是“思想活動”,而是那些有利于降低經濟資源稀缺性程度的“歷史運動”。要促進這種“歷史運動”,人們應該設法選擇那些能最有效地將“經濟人”特性轉化為人們創造財富的激勵的制度。中國經濟體制改革實際上就是要探索并試圖科學建立起這么一種制度的運動。中國已取得的成就表明,這是當今所有追求富強的國家的明智選擇。
(責任編輯 陳孝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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