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從經濟績效的對比出發,通過一個企業收益的靜態模型說明企業組織交易時應如何在企業網絡和市場之間進行選擇,模型指出了影響企業在企業網絡和市場之間選擇的有交易增值程度、新老成員生產率差異、締約成本以及新成員產出可交易份額四個因素,這四個因素的作用方向各不相同,能形成很多種情況的組合,對現實經濟情況能夠進行較好的描述。企業網絡有不同的組織形式,為適應現在經濟情況的變化,應推動企業網絡由封閉型企業網絡向開放性、市場化的新型企業網絡轉型。
關鍵詞:企業網絡; 市場; 經濟績效; 網絡轉型
中圖分類號:F270.7文獻標識碼:A
一、企業網絡研究的基本思路
企業網絡是一組擁有不同偏好和資源,通過一系列機制協調的企業組織形式,其協調機制不僅僅包括價格、退出機制和各種外部規則,還包括這些協調方式:以企業間關聯決策為特征的社會網絡、以契約性權威為基礎的高度一致的科層組織、以風險分擔為核心的網絡形式和以權力對等為特征的戰略聯盟(格蘭多里,2005)。從國內外的現有研究來看,研究企業網絡有兩個基本思路(梁浩,2006):一個是新制度經濟學關于交易治理機制的理論,另一個是新經濟社會學的網絡分析方法。
從第一個研究思路出發,企業網絡是作為介于市場與企業之間的中間狀態而存在的(Richardson,1972;Williamson,1985;青木昌彥,1994)。企業網絡作為一種中間狀態的組織形式,對資源配置既不是完全依靠價格來實現,也不是完全通過層級制組織的權威來調配。這種研究思路是把企業網絡作為一種產業組織來對待,其研究的重點在于其契約的自我實施機制。交易契約的實施有自我實施和第三方實施兩種,交易成本經濟學認為契約的自我實施由于避免了監督成本,相比于第三方實施更能節約交易費用。企業網絡中促進契約自我實施的因素包括:首先,交易頻率與未來合作不確定性的增加所帶來的影響。企業之間長期合作進行中間品買賣,合作所帶來的未來收益的預期,可以維持現有的企業在沒有任何治理機制的前提下,不采取機會主義行為,這一點可以由長期重復博弈理論解釋。在這個過程中,即使企業采取機會主義行為所帶來的當期收益大于暫時維持合作的收益,但在未來是否還存在合作的機會不確定的背景下,企業也通常不會選擇機會主義行為。這樣由于合作的存在減少了機會主義行為,使企業有了降低交易成本的空間,當合作在企業之間成為一種常態時,企業網絡就開始形成了。其次,企業網絡中普遍存在的抵押機制也促進了契約的自我實施。第三,企業網絡中普遍傳播的聲譽,促進了契約的自我實施。企業網絡中,企業聲譽的傳播速度和頻率要遠遠強于市場環境中聲譽傳播的速度和頻率。聲譽對于企業行為的影響可以通過交易的期限來表示。在企業網絡內,一個好的聲譽意味著企業未來交易機會的增加。在長期重復博弈中,交易機會的增加可以體現為交易期限的延長,而這種延長同時意味著企業當期機會主義行為的成本增加。因此,有助于克服當期的機會主義行為。最后,企業網絡中所存在的各種中介組織,也是傳播聲譽和加強懲罰機制的交易治理機制。這樣,聲譽、抵押、信任以及各種中介組織都成為企業網絡降低交易成本的手段。企業網絡的交易治理機制思路是一個跨學科的研究,管理學、經濟學、組織理論和博弈論等都廣泛被用來解釋企業網絡的各個方面的特征。
從第二個研究思路出發,企業網絡研究采用的是在社會學中應用相當廣泛的網絡分析方法,來研究企業間關系以及資源配置。網絡分析的基本維度是關系和結構,關系包括節點和紐帶的聯結,結構則是關系之間的分布狀況。關系維度又包括關系的內容或類型、強度、持續性和方向等指標,結構維度主要是指網絡關系聯結在整個網絡中的位置、規模和密度等。關系和結構兩個維度都代表了不同豐裕程度和不同品質的資源狀況,因此,基于關系和結構兩個維度的網絡特征分析方法對企業行為與績效具有較強的解釋力(鄔愛其,2005)。對于企業網絡的網絡分析方法涌現了很多比較成熟的理論觀點:首先,強、弱聯系理論。強聯系理論認為企業間保持的緊密聯系可以塑造和增強彼此間的信任程度,為企業獲取資源尤其是隱性知識創造了條件,也可以加強信息流的交流,有助于企業獲得更多的資源和機會。弱聯系理論則認為,雖然強聯系可以通過傳遞影響力和信任感,加強信息交流,來為企業獲取資源和機會創造條件,但是強聯系往往會形成信息的循環,致使同質、冗余信息過多,而弱聯系可以傳遞異質性信息和知識(Granovetter,1973,1985)。其次,社會資本理論。盡管對社會資本的認識還遠未統一,但是各方學者的觀點在一點上是一致的,即社會資本產生于社會網絡,社會關系網絡是社會資本的載體,網絡成員的互動使社會資本的維持和再生產成為可能。最后,結構洞理論。結構洞是指網絡中關系稠密區域之間的網絡位置,居于結構洞位置的組織擁有信息優勢和控制優勢,為活動與網絡中的企業提供了獲取新信息和資源的機會,相對于其他位置的組織更具有競爭優勢(Burt,1992a,1992b)。這些理論中,強、弱聯系理論屬于關系維度層次,而社會資本和結構洞理論相應的屬于結構維度層次。
本文的研究是在這兩種基本思路的基礎上,考慮到不管從何種思路出發來研究企業網絡,都不可避免地與經濟績效拉上直接的聯系。對于交易治理機制的思路來說,經濟組織或個人選擇企業網絡這一組織形式來進行資源配置和交易治理,必然是因為企業網絡這種組織形式所帶來的經濟績效優于市場或企業的組織形式所產生的經濟績效。對于網絡分析方法來說,新經濟社會學家把網絡中存在的這一系列的關系概括為社會資本,這表明他們認為決定經濟績效的不僅僅是企業的生產管理、物質資源等方面的因素,還應包括企業的社會關系。將社會關系貼上資本的標簽,意味著企業網絡中的這些關系與經濟績效建立了直接的聯系。這樣,我們可以以經濟績效為媒介,在這兩種思路中尋求某種方式的融合。在這里,我們用網絡分析方法對企業網絡系統與市場系統之間的經濟績效進行比較,來說明現實經濟中企業網絡治理與市場治理兩種治理形式出現的條件和各自的影響因素。對于這一研究目的,我們是通過構造一個簡單的靜態模型來實現的。
二、企業對企業網絡交易和市場交易的選擇模型
1.模型設定
在本模型中,我們主要關注兩種不同類型的成本。在市場系統中,存在合約訂立、維持以及解決合約困難所導致的一系列成本,這個成本對每個交易均存在,而不管交易參與者的個人身份是什么。與此相反的是,在以關系為基礎的企業網絡中這一成本大大的減少了,為了分析的簡化,我們假設在企業網絡中這種成本為零(這個假設即使放寬至現實條件也不會對分析結果產生本質影響)。但是企業網絡中存在一種市場系統中沒有的成本,即建立關系或進入關系網絡、維持和強化關系所需付出的成本,這一成本的大小與經濟環境、制度環境以及企業網絡的自身結構和類型有關。這一成本付出的收益是,對企業網絡中所進行的交易而言,網絡成員更傾向于與本網絡交易,而不是和外部人員交易,通俗的講就是,企業網絡中的個體更傾向于與“熟人”而非“陌生人”交易。
假定經濟中有n個企業,每個企業在每時期均生產固定數量的產出,它們可以選擇自己消費這些產出或用產出的一部分乃至全部來交易。在這里假定,產出用來交易比用來自己消費的價值更高,這反映了專業化帶來的好處和其他通過貿易所帶來的好處。
我們用下式表示企業i所獲得的社會剩余:
Si=Yi(1-ai)+Yibai-Yid-Yicai(i=0,1,2,…,n)①
其中:Yi表示企業i的產出;ai表示企業i將自己的產出用于交易的份額;b是大于1的常數,表示當產出用于交易時價值的增加;c是常數,表示邊際締約成本;d是常數,表示邊際生產成本。
這樣式①中的第一部分代表企業保留下來用于自身消費的產出的價值,第二部分表示用于交易的產出部分所得的價值,第三部分與第四部分分別代表生產成本和交易成本。
為了簡化模型分析,假定該經濟中只有兩種類型的企業:新成員,在這里記作N(New members),還有就是老成員,記作O(Old members)。則整個經濟的社會剩余現在能表示為:
ST=YN(1-aN+baN-d-caN)+YO (1-aO+baO-d-caO) ②
在這里假定企業網絡與市場的一個區別是,新成員進入企業網絡將只被允許使用其部分產出進行交易,而老成員則在這個過程中有充分的時間來觀察新成員的交易行為,以確定其是否可信。這個假定在現實經濟中是可以觀察到的,對于中國這種極其強調個人關系的社會,這種現象尤為普遍。通常一個新的商業伙伴試圖進入某一關系網絡,最初將只被允許在網絡的邊緣地帶進行一系列零星且相對不重要的交易業務,直到新成員被證明是可信的,才被老成員所接受,從而可以進行一些規模更大和地位更重要的所謂網絡核心業務的交易。這種新成員進入企業網絡的過程,同時也是新成員積累自身社會資本的一個基本途徑。在這里,可以用博弈論中的一個正式概念來確認這一過程——貝葉斯信念更新,重復博弈的進行使老成員對新成員交易行為的信念得到更新,并使接下來的各方交易行為改變。
企業網絡與市場系統的另一區別是,在企業網絡中的締約成本相對較低,為了簡化分析,我們假設其為零。這是因為,正如前面所分析的那樣,企業網絡能夠促進契約的自我實施,企業網絡內的聲譽、抵押、信任以及各種中介組織都可以降低交易成本。而在市場系統中,締約成本是為正的,但是所有的交易方都被允許交易自身的全部產出。
企業網絡與市場之間的這種區別可以簡單的表示如下:

將上述的C、aN、aO值相應代入②式中,就可以得到Snetwork(企業網絡系統所產生的社會剩余)和Smarket(市場系統所產生的社會剩余),并對這兩者進行比較:
Snetwork=YN(1-aN+baN-d)+YO(b-d)③
Smarket=YN(b-d-c)+YO(b-d-c)④
Snetwork-Smarket=YN(1-b)(1-aN)+(YN+YO)c⑤
對上述式⑤進行分析可知,有下列四個因素影響企業網絡系統與市場系統之間的相對經濟績效:
⑴表示產出用于交易時的增值程度的參數b。因為,
,即當b較小的時候,企業網絡系統相對于市場系統更有效率。這里可能的原因是,貿易收益越高,企業越傾向于花費更多的成本在范圍更廣的市場內尋找交易機會,而如果貿易收益相對較低的話,企業網絡盡管可交易的范圍不如市場廣泛,但是因為信息交流的優勢,可以節約尋找交易機會的成本,因此企業此時會愿意通過企業網絡在內部進行交易。
⑵新老成員之間的生產率比較。如果新成員的生產率比老成員的生產率低,即YN<YO,則企業網絡比市場系統的經濟績效更高的充分條件是(b-1)(1-aN)≥2c;同理,YN>YO時,市場系統比企業網絡系統經濟績效更高的充分條件是(b-1)(1-aN)≤2c。
⑶締約成本c。因為
,則締約成本越大,企業網絡相對于市場更有效率。
⑷新成員的產出中被允許拿出來用于交易的份額aN,這個參數同時也反映了新成員被融入交易系統的程度。因為
,即企業網絡隨著aN的增大而相對于市場經濟績效更高。
2.模型分析
將上述影響企業網絡與市場之間相對經濟績效的第二個和第三個因素結合起來進行考察,有四種情況的組合可以出現:
第一種情況,高締約成本和老成員的生產率大于新成員的生產率,這種情況下,網絡系統比較有優勢。以中國為例,在中國的經濟發展歷史上,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社會的技術進步率穩定,技術創新主要是依靠工匠們的經驗積累,老成員的生產率明顯高于新成員,且由于經濟發展經常被北方游牧民族入侵和農民起義等事件打斷,整個社會的經濟環境相當復雜,未來的不確定性很高,正式法律制度和合約系統的缺失,導致交易的締約成本很高,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孕育了獨特的人際關系交易網絡以替代法律等正式制度對交易進行治理。另外,在中國經濟轉型初期,各種舊的計劃體制被逐步取消,但新的適應市場經濟的各項制度沒有及時確立起來,整個社會正式制度和法律系統處于缺失和不完善狀態,完全按照西方那套市場規則靠第三方實施契約,在當時情況下幾乎不可能,于是以血緣、地緣、學緣等為基礎建立起來的企業和企業網絡就成為中國那一時期經濟發展的特色,這一點可以從眾多學者對江浙一帶的小企業集群的研究成果中得到證實。
第二種情況,低締約成本和老成員的生產率高于新成員的生產率,這種情況在現實經濟中相當罕見,在這種情況下,企業網絡和市場系統都無法起到很好的作用。
第三種情況,低締約成本和新成員的生產率高于老成員的生產率,這種情況下,市場系統比較有優勢。近代西方社會建立了比較完備的正式法律系統和國家機制,其社會的技術進步更多的是依靠科學實驗而非工匠經驗,技術進步率趨近于某一常數,整個社會各層次教育體系的建立和完善,為整個經濟系統持續提供了具備不斷更新知識和更高勞動素質的新勞動者,這些新成員所具有的生產率相對于老成員的更高。因此西方社會的經濟偏向于以市場系統來解決交易問題。
第四種情況,高締約成本和新成員的生產率高于老成員的生產率,這種情況與今天的現實世界比較符合。一方面,科學技術突飛猛進,新進入經濟系統的成員一般具有很高的生產率;另一方面,國際金融市場規模巨大,發展迅速,在促進經濟的同時也加劇了世界經濟的動蕩,能源問題和持續出現的地區武裝沖突和恐怖主義等問題,都對經濟發展造成了影響,使經濟環境復雜化和未來不確定性增加。這種情況似乎利用企業網絡和市場系統都是有根據的,市場在接受新成員、利用新成員的高生產率上有優勢,但是網絡可以促進合作,保證契約的自我實施,使交易在復雜環境和不確定性中順利進行。這樣,就需要經濟系統做出相應的轉變,這種趨勢已經被很多學者所觀察到,以市場為主的西方經濟把目光從市場競爭轉向了網絡合作,在繼續重視正式制度的同時加強了對非正式制度的關注,而以人際關系網絡為紐帶的東方經濟則開始注重正式制度,建設和市場的培育,從傳統的以關系型信任為基礎的企業網絡逐步轉向以制度型信任為基礎的企業網絡(Steve L. et al.,1999)。
新成員的產出中被允許拿來進行交易的份額aN具有很深刻的含義,這一因素在動態經濟系統中,意味著新成員被網絡接受的速度和程度,可以被理解為企業網絡對試圖進入企業網絡的新成員企業的開放程度。在這里,我們可以進一步拓展模型的含義:根據新成員產出中被允許交易的份額aN的大小(或可以理解為新成員被網絡接受的速度快慢和程度大小),我們將企業網絡大致分為相對封閉型企業網絡和相對開放型企業網絡,其aN可以重新分別記作aN1和aN2。兩類網絡的具體參數設置如下:

則有兩類企業網絡的社會剩余及其對比如下:
Sopen=YN(1-aN2+baN2-d)+YO(b-d) ⑥
Sclosure=YN(1-aN1+baN1-d)+YO(b-d)⑦
Sopen-Sclosure=YN(b-a)(aN2-aN1)>0⑧
這說明了開放型網絡的社會剩余比封閉型網絡的社會剩余要高,對于這個問題的理解可以從美日兩國的經濟發展事實中加深理解。
日本與中國同屬于東亞儒家文化圈,與中國社會制度基礎中的血緣聯結的個人關系型信任體系不同的是,日本社會制度基礎中存在一種超越血緣關系聯結的社團關系型信任體系。但不管是個人關系型信任體系還是社團關系型信任體系都基本上是一種特殊主義行為取向,這種特殊主義行為取向面臨一些問題:對于新的互動對象排斥性比較高,無法與各種可能的、有共同利益的行動者建立合作關系,也無法通過一套較為普遍的規則和新對象建立合作關系,同時由于這種網絡中成員的關系緊密,成員更替不頻繁,很難通過擴大組織網絡來增加組織的信息交流、社會資源或生產合作的范圍(林閩鋼,2002)。建立于社團關系型信任體系之上的日本企業網絡更接近于我們所分類的相對封閉型企業網絡,外部人員進入障礙多,老成員對新成員觀察其是否可信所需的時間長,新成員很難被網絡接受或者只有經過長期互動之后才有可能被網絡核心所接受。這種企業網絡的典型代表就是被譽為創造“日本奇跡”的核心要素之一的外包與下包制(也叫柔性生產系統)。超越血緣聯結的社團關系型信任體系的存在為柔性生產系統中下包和外包企業網絡中所內涵的資本集中和資本集聚功能的實現,提供了社會制度約束層面上交易成本最低的“財團型網絡”融資渠道和治理機制。柔性系統其核心優勢在于零件配套多層供應商與具有自我創新能力的規模型主核心公司緊密協作,在主核心企業的技術升級與產業升級推動下實現整體生產系統協同升級,實現零庫存及時供應系統以獲取規模低成本與在速度經濟條件下的最佳組合(張杰、劉東,2006)。柔性生產系統的一個重要特點是,一旦下包企業被核心企業選中,則每一個承包企業的功能和地位即被確定,不存在兩家及兩家以上企業為獲得同一零部件的生產權而相互競爭的市場關系。這個特點是封閉型網絡特征的集中體現,也決定了柔性生產系統的發展路徑。
美國社會制度基礎中存在一種制度信任,這種信任來源于對制度的信賴,即信賴國家通過一些行之有效的制度,如法律法規和行政管制措施,來保證企業重合同守信用(Zuker,1986)。在這樣的制度信任體系下,社會法制機制所蘊含的“規則秩序”成為全社會交易行為中的共有信念,交易成本在全社會得到有效控制,交易效率得到極大的提高。建立于這種制度信任體系之上的企業網絡形式最典型的就是硅谷的“模塊化”(modularization)組織。模塊化組織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企業網絡成員在遵循同一個系統規則的前提下,可以獨立的進行自己的所處生產環節或者說模塊上的設計,發揮自身的知識優勢和設計優勢,與生產同一模塊的其它供應商展開競爭。在這里,通過設計規則這一新的內生媒介,實現了核心企業和供應商之間、產品系統和模塊單元信息之間的協調,從而大大降低了核心企業和眾多供應商之間的交易費用,同時也可以生產出異質的各具競爭優勢的模塊產品(錢書法等,2006)。這樣看來,美國的這種以制度型信任體系為基礎的企業網絡屬于我們分類中的相對開放型的企業網絡,與日本的柔性生產系統相比較,相對開放型企業網絡更具有市場化的特征。Saxenian(1994)等人的研究表明,硅谷大量主導企業通過不斷地裂變產生了大量的新型企業,使得企業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私人關系,再加上人員的頻繁流動,共同構成了一個特有的創新網。這種私人關系網絡在企業的產業活動中被充分的考慮,它的存在為信息的非正式交流、信息的傳播擴散、模仿及降低交易成本等方面提供了支持的同時,也使企業能夠在競爭中進行充分合作,促進了企業正式和非正式協作網絡的形成。硅谷資源正是在這種開放網絡機制下才能夠迅速流動,從而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更為靈活的要素運行機制。這種開放型網絡機制尤其適用于高度易變的市場和高科技環境。
美日之間這種企業網絡內涵的差異對各自的經濟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柔性生產系統在技術即時、零時差動態創新能力方面因為對社團關系網絡的依附產生鎖定現象,而美國以制度信任為核心的虛擬企業和戰略聯盟等企業網絡,擁有在技術迅速升級與動態變化不確定條件下,以研發、設計、制造、營銷為核心競爭力的網絡化與模塊化即時組合能力,這種組合能力超過了特定社會關系網絡的鎖定限制。這也就是日本為什么在成熟制造技術的汽車上擁有優勢,而在以即時創新能力為核心的電子信息產業則不如美國的網絡內涵層面的原因。
三、結論及對我國企業網絡發展的啟示
從以上的分析中可以得到以下的簡單結論:當利用企業網絡能夠獲得更高的經濟績效時,企業一般會選擇構建或進入企業網絡以尋找交易機會。然而當利用企業網絡交易獲得的經濟績效不如直接通過市場交易所獲得的經濟績效高時,企業會選擇直接利用市場交易。影響企業在企業網絡和市場之間選擇的有交易增值程度、新老成員生產率差異、締約成本以及新成員產出可交易份額四個因素,這四個因素的作用方向各不相同,能形成很多種情況的組合,對現實經濟情況能夠進行較好的描述。企業網絡分為相對封閉型和相對開放型兩種類型,兩種企業網絡所依賴的信任體系不同,發揮作用的產業也不同,但是隨著市場規模的擴大,封閉型網絡內在的封閉性、局限性就使之難以與擴大了的新的市場規模相適應,特別是當新技術革命導致市場交易成本大幅下降時,開放性和市場化取向的開放型企業網絡就成為解決這一矛盾的必然選擇。從我國目前企業網絡發展的情況來看,可以得出以下幾個方面的啟示:
第一,加強和完善正式制度建設,推動信任體系演進。我國目前的企業網絡基本上是建立于人際關系信任體系之上,這是一種特殊主義的信任,企業網絡的構建是為了突破現有制度的壁壘,或者彌補正式制度的缺失和不完善,幫助企業獲得外部資源和利益。這種封閉式企業網絡因其自身的局限性和網絡特性,即使能夠幫成員企業解決一些問題,但網絡的封閉性決定了這些問題解決所能惠及的企業只是少數,不具普遍性。而建立和完善正式制度,有利于形成制度信任,把信任擴大至全社會范圍而不是局限于區域或者更小的個人小圈子,同時也能促進企業網絡的轉型。
第二,在我國現有的企業網絡組織中,盡快引入開放性、市場化的模塊化機制,打破封閉性,促進企業網絡轉型。我國地方產業集群升級存在障礙,這一障礙是由于存在關系型信任偏好或稱之為社會資本鎖定等路徑依賴現象(張杰、劉東,2006)。解決產業集群升級障礙的途徑,一個是培育普遍的社會信任,也就是建立制度信任,另一個就是引入模塊化機制,從只注重外延擴張盡快轉向提升企業網絡的核心競爭力,在企業網絡的每個模塊上引入競爭機制,在同一系統規則下,導引網絡成員企業發揮自身優勢,生產出異質性的具有競爭優勢的產品。
第三,以有領先優勢的大企業為核心,按照模塊化機制的思路構建新型開放式企業網絡,核心大企業以其對行業的前瞻性和主導性制定統一的系統標準和運行規則,讓許多相關的小企業在這個統一的規則下獨立開發和生產具有競爭優勢的產品。使企業之間的這種合作競爭關系,突破地域、空間和層級關系的限制,在各個領域形成并保持具有強大競爭優勢的核心技術開發和產品生產,提高經濟的整體競爭力。
參考文獻:
[1]格蘭多里. 企業網絡:組織和產業競爭力[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1-17.
[2]梁浩. 企業網絡理論的現狀及國內研究中的困境.江淮論壇[J].2006,(3):33-37.
[3]Richardson,G.B. The Organization of Industry. Economic Journal [J].1972,(82):883-896.
[4]Williamson,O.E. The Economic Institutions of Capitalism:Firms,Markets,and Relational Contracting [M]. New York: The Free Press,1985.
[5]青木昌彥. 日本經濟中的信息、激勵與談判[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4.
[6]鄔愛其. 企業網絡化成長——國外企業成長研究新領域.外國經濟與管理[J].2005,(10):10-17.
[7]Steve L. et al.Guanxi Versus The Market: Ethics and Efficiency.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J].1999,30,(2):231-247.
[8]林閩鋼. 社會學視野中的組織間網絡及其治理結構.社會學研究[J].2002,(2):40-50.
[9]張杰,劉東. 社會資本視角下的我國地方產業集群升級困境研究.中州學刊[J].2006,(1):40-43.
[10]Zucker,L. The Production of Trust: Institutional Sources of Economic Structure[J]. Research In Organization Behavior 1840-1920,1986,(8):53-111.
[11]錢書法等. 不同網絡分工組織的效率比較[J].經濟理論與經濟管理,2006,(7):49-52.
[12]Saxenian,A. Regional Advantage: Culture and Competition in Silicon Valley and Route 128 [M]. Cambridge,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4.
(責任編輯 吳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