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與各民族發展道路研究

摘要：馬克思的世界歷史理論以人類社會歷史整體為考察和分析單元，揭示了人類社會歷史如何由單一的#65380;地方的和民族的歷史演變為整體的#65380;世界歷史性的統一的世界歷史過程。體現了人類歷史整體的縱向統一性和橫向一致性，即五形態的演進系列。也內在地包含了各民族國家特別是落后民族國家在向世界歷史演變過程中的特殊性與跨越性，即各民族具有不同的發展道路。

關鍵詞：馬克思； 世界歷史思想； 人類社會整體的五形態演變； 各民族國家的發展道路

中圖分類號：A8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7)05-0015-03

學術界對馬克思的世界歷史理論研究本身有許多爭議，僅在對“世界歷史”含義理解上就有多種觀點，但筆者認為歸結起來，主要有兩種：一是認為“世界歷史”的含義僅僅指資本主義歷史階段；二是認為“世界歷史”的含義是指人類整體的歷史進程。這兩種觀點爭論的實質在于：馬克思是把人類社會整體作為分析單元來研究歷史發展，還是以各單一民族國家為分析單元。因為對世界歷史含義不同理解直接涉及到對馬克思的社會發展五形態理論是否成立的爭論問題，其焦點是用人類社會整體發展趨勢來驗證五形態理論，還是用各民族的具體發展道路來證實或證偽五形態理論。本文試圖從馬克思的世界歷史理論的科學內涵出發，揭示人類社會歷史的整體的五形態演變與各民族國家具體發展道路的統一性。

一、馬克思的世界歷史理論揭示了人類社會歷史整體的歷史進程

首先，馬克思以人類的整體為分析單元。即從全世界或全球的視野揭示了人類歷史如何由單一的各民族的歷史，走向統一的世界歷史的歷史進程。在《德意志意識形態》等文獻中，馬克思在闡述唯物史觀的基本原理時，在批判黑格爾#65380;費爾巴哈抽象的人本思想時，揭示了人類社會歷史在社會生產力和交往關系的發展基礎上，逐步地從單一的各民族歷史向世界歷史轉變過程。馬克思較多的使用了：“全球的”#65380;“全面的”#65380;“普遍的”#65380;“全球的這種全面生產”#65380;“全面的依存關系”#65380;“世界歷史性的”等概念，同“民族的”#65380;“地方性的”等概念相對應，而且馬克思在使用“世界歷史性”#65380;“世界歷史意義”#65380;“普通的”與“民族”#65380;“氏族”#65380;“地方性”等概念時，還往往用黑體字標明出來，以示強調兩者之間的對應關系和區別。這就非常清楚地表明，在馬克思思想中，人類的交往關系，交往活動就劃分為兩個不同的概念與層面：一個是單一的民族的地方性的交往關系#65380;交往活動的歷史。在這一層面上各國各民族的交往僅僅對本國#65380;本民族具有意義。正如馬克思舉例所說：德國人的事情“僅僅是德國人的民族的事情，而且對德國來說，也只有地方性的意義”。[1]而另一層面是世界性的普遍的交往的關系，交往的歷史。在這一層面上，歷史就由單一民族的歷史向世界歷史轉變。“如果在英國發明了一種機器，它奪走了印度和中國的千千萬萬工人的飯碗，并引起了這些國家的整個生存形式的改變，那么，這個發明便成為一個世界歷史的事實；同樣，砂糖和咖啡在19世紀具有了世界歷史的意義，是由于拿破侖的大陸體系所引起的這種產品的缺乏推動了德國工人起來反對拿破侖，從而就成為光榮的1813年解放戰爭的現實基礎。”[2]馬克思由此而概括出：“各民族的原始閉關狀態則由于日益完善的生產方式#65380;交往以及因此自發發展起來的各民族之間的分工而消失得愈來愈徹底，歷史就在愈來愈大的程度上成為世界歷史”。[3]而且在馬克思看來，這種單一的各民族歷史向世界歷史的轉變，不是什么神或者人的意識所決定的，而是物質事實所決定的，是社會本身發展規律的客觀要求，是一種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趨勢。“歷史向世界歷史的轉變，不是自我意識，宇宙精神或某個形而上學的怪影的某種抽象行為，而是單純物質的#65380;可以通過經驗確定的事實，每一個過著實際生活的，需要吃#65380;喝#65380;穿的個人都可以證明這一事實。”[4]

其次，人類社會是一個相互作用#65380;相互聯系的整體的歷史，即世界歷史是生產力和交往發展到一定的歷史階段的產物。在馬克思看來是資產階級開創了世界歷史，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構成了世界歷史形成的現實途徑。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生動地描繪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由于資本的擴張，世界市場的形成，導致資本關系國際化#65380;世界化，從而各民族的單一的歷史開始成為世界歷史。“資產階級，由于開拓了世界市場，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成為世界性的了。使反動派大為惋惜的是：資產階級挖掉了工業腳下的民族基礎，古老的民族工業被消滅了，并且每天都還在消失，它們被新的工業排擠掉了，新的工業的建立已經成為一切文明民族的生命攸關的問題；這些工業所加工的#65380;已經不是本地的原料，而是來自于極其遙遠的地區的原料；它們的產品不僅供本國消費，而且是同時也供世界各地消費，舊的靠本國產品來滿足的需要#65380;被新的要靠極其遙遠的國家和地帶的產品來滿足的需要所代替了，過去那種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給自足和閉關自守狀態#65380;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來和各方面互相依賴所代替了。物質生產是如此，精神生產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產品成了公共的財產。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為不可能，于是由許多民族和地方形成了一種世界文學。”[5]由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開創了世界歷史，資本的對外擴張，世界市場的形成是世界歷史形成的現實途徑。人類整體的歷史由此開始形成，而不是說世界歷史僅僅指資本主義歷史階段的歷史。更不是指單一的各民族的地方性的歷史。世界歷史就是指人類社會整體發展的歷史進程。

二、世界歷史進程中縱向統一性與橫向一致性

根據上述分析，馬克思的世界歷史是以人類社會整體作為分析單元的，世界歷史的含義就是指人類社會做為“類”的歷史進程。這一歷史進程揭示了人類社會歷史的發展規律，它與表明其社會發展規律的社會發展圖式五形態理論在本質上是一致的。

關于社會形態理論，一段時間以來引起學術界廣泛爭議的是因為馬克思在不同歷史時期，或者同一時期在不同的文獻中，根據不同的研究需要做了不同的論述，對這些不同的論述的相互關聯性#65380;彼此差異性產生了不同的理解，有學者用這一論述去否定另一論述，或相反，特別是用其他論述去否定五形態理論。概括地說來，馬克思的社會形態理論大致有五種不同的表述：在1845—1846年的《德意志意識形態》中，以所有制為根據所做的表述，學術界稱之為社會經濟形態；在1849年《雇用勞動與資本》中，以生產關系總和為劃分標準提出了古代社會#65380;封建社會和資產階級社會；在《經濟學手稿(1857—1858)》中，人的解放程度為標準提出了人對人的依賴，人對物的依賴，人的自由個性全面發展三形態學說；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又從生產方式即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統一的角度，論述了五種社會形態；到了馬克思晚年，他通過對東方社會的研究，又提出了“原生的#65380;次生的#65380;再生的”三個發展序列。上述五種表述可以說都是馬克思針對他當時所研究的問題，根據不同的標準，從不同的側面來予以論述的。何況，從劃分的具體標準來看，無論是所有制也好#65380;生產關系也好，人的解放也好，還是生產方式也好，它們之間都有著內在聯系，不存在它們之間互相否定或互相排斥的問題，當然，其具體的關聯與差異也應進行專門的研究，現在的問題是要考察五形態學說與世界歷史理論的內在關系，從世界歷史高度來考察人類社會歷史演變的五形態。

第一，世界歷史的分析單元與五形態理論的分析單元及分析方法是根本一致的。即都是以人類社會整體發展作為考察對象，從“類”發展的角度來考察人類社會歷史的演進規律，馬克思沒有從各個單一民族的立場上考察其世界歷史，更沒有從單一民族的角度考察其演進序列，兩者都是從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交往關系)為現實基礎，從人類歷史整體演進角度進行分析，因此，兩者在分析方法上也就顯現出一致性。

第二，“五形態”演進在世界歷史進程中表現為人類歷史的縱向統一性與橫向一致性。馬克思認為各個民族國家的歷史從縱向看，是一個由低級到高級的序列：即依次由原始社會到奴隸社會#65380;封建社會#65380;資本主義社會和共產主義社會，具有縱向的統一性。這是社會歷史發展決定論的表現之一，也正是在這種意義上，馬克思把人類社會看成是“一個自然歷史進程”。象自然界一樣是一個由低級到高級的客觀的物質過程。但是，這種縱向的歷史統一性，是在各個民族和國家的歷史#65380;不受外來干擾的情況下才成立的。也正是因為各個民族的歷史發展都是一個由低級到高級的進程，所以，歷史的發展又可以呈現出橫向統一性，即各個不同的國家#65380;民族的歷史發展又具有共同性，普遍性的一面，在特定的歷史時代，具有大致相同的生產力發展水平，大致相同的生產關系體系，大致相同的上層建筑。就是說，只要具有這些共同特征，就屬于同一社會發展階段，屬于同一種社會形態，例如歐洲封建社會和中國封建社會盡管處于不同的地域，但它們具有地主占有生產資料和不完全占有者農民這樣的生產關系，都以鐵器作為基本的生產工具這種生產力水平，都是以嚴格的等級專制制度為政治生活主體，盡管中國的封建社會更具有典型性，但沒有人否認，中國封建制度與歐洲封建制度的這種共同性#65380;普遍性#65380;一致性的一面。所以，研究各民族國家的發展歷史就是要在社會歷史整體發展的視野下，透過千差萬別的現象，尋求其共同性。

三、世界歷史進程中先進民族與落后民族的具體發展道路呈現出差異性#65380;特殊性#65380;跨越性

在對馬克思的社會歷史理論的討論中，有的學者用世界歷史理論來否認五形態理論，其中主要的根據就是各民族的具體發展道路的差異性#65380;特殊性。這實際上是一種誤解。因為社會五形態理論本身是人類社會整體演進的規律，發展的序列，而各民族的具體發展道路是這種規律的實現形式或表現形式，是普遍與特殊#65380;共性與個性#65380;一般與個別的關系。不能用個別去否定一般，也不能用一般代替個別，否則都會在方法論上犯錯誤。實際上，在世界歷史的進程中，各民族國家的具體發展道路與歷史作用是不同的。

一方面，先進民族是世界歷史的開創者，對落后民族具有一種“提升”和“示范”作用。這里實際上是要探討在人類社會歷史整體發展進程中，處于先進階段的民族和落后民族的關系問題。世界歷史是一個整體，是不同的國家，民族相互作用的有機整體，各個民族和國家都以不同的方式直接或間接地參與世界歷史時代的演變發展過程。而處于先進階段的民族則是世界歷史形成的開創者，起一個“提升”與“示范”作用。對此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作了精辟的論述，當時歐洲的先進資本主義國家“首次開創了世界歷史，因為它使每個文明國家以及這些國家中的每一個人需要的滿足都依賴于整個世界，因為它消滅了以往自然形成的各國的孤立狀態。它使自然科學從屬于資本，并使分工喪失了自然性質的最后一點痕跡。它把自然形成的關系一概消滅掉，……它把這些關系變成金錢的關系”。[6]由于資本擴張的需要，資產階級奔走于全球各地#65380;到處落戶，到處創業，到處建立聯系，把一切民族都卷入到世界歷史進程中去了。正如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所說的那樣。“資產階級，由于一切生產工具的迅速改進，由于交通的極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蠻民族都卷到文明中來了。它的商品的低廉價格，是它用來摧毀一切萬里長城，征服野蠻人最傳統的仇外心理的重炮，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們不想滅亡的話——采用資產階級的生產方式：它迫使他們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謂的文明，即變成資本者。一句話，它按照自己的面貌為自己創造出一個世界”。[7]這樣，資本主義不僅僅開創了世界歷史，而且把落后民族“提升”到社會歷史發展的高一階段，從落后的社會形態上升到先進的社會歷史形態，歷史發展就好比這樣一條直線，先進的高級形態的文明，即線的上端把下端落后民族拉入到上端中去，這就是一種“提升”。另外，落后民族在這一提升過程中，也不完全是被動的，也有一種主動的調節模仿過程。即先進的民族產生了示范效應，使落后民族主動的向先進民族學習，實行改革改良或發生革命，從而加快本民族的歷史進程。這種“提升”和“示范”作用，其實質都是一樣的，是同一問題的兩個不同的方面，一個是先進民族征服落后民族，一個是落后民族主動模仿先進民族。

另一方面，落后民族可以跨越而直接融入世界歷史進程。由于世界經濟發展不平衡規律的作用，各民族國家的自然條件，歷史文化的差異，在五形態的演變過程，即由低級到高級過程中，各民族的具體道路又呈現出差異性，特別是落后民族在世界歷史進程中，可以實行跨越，而跳過相應的歷史階段。這里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予以分析：首先，資本主義的世界歷史時代下落后民族與先進民族同時存在#65380;互相作用。具體地說，我們講資本主義世界歷史時代是作為一個整體而言，而落后民族的發展道路是做為一個部分或局部而言的，不論其落后民族的特殊性怎樣，它們都必然成為其整個時代的一個部分，并直接或間接地體現出時代的矛盾，在這一矛盾中，它們相互作用，相互影響，使落后國家與民族淪為資本主義的殖民地或半殖民地，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在落后國家迅速地發展，而落后國家與民族的舊的生產關系，無論是封建的，還是更原始的生產關系都將迅速解體，納入到整個世界體系中去，所以，在資本主義世界歷史時代，先進國家與落后國家的相互作用是不可避免的。其次，在這種相互作用的過程中給落后民族實行跨越式發展提供條件。根據馬克思晚年在給俄國女革命家查蘇利奇的回信中，回答落后的俄國是否能夠跨越資本主義這一“卡夫丁”峽谷時的分析，落后民族的跨越有三個條件：一是與先進民族處于同一時代且相互作用#65380;相互沖突與相互影響。資本主義的世界歷史形成就創建了這種條件。二是歷史環境的因素。這種歷史環境主要是先進民族對落后民族的影響力#65380;提升力。三是本民族自身的條件，即本民族是否適應這種時代的發展，而主動地進行選擇這也是歷史選擇論的突出表現。

參考文獻：

[1][2][3][4][5][6][7]馬克思恩格斯選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8]呂世榮.馬克思社會發展理論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

責任編輯 李 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