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高等教育質量的困境及其啟示

摘要：美國高等教育在走向大眾化#65380;普及化的過程中面臨著質量問題的困擾。“教職自由”和“完全同僚關系”這種學術自治的傳統以及美國學院與大學內對改善教育質量所采取的自由主義管理態度，是引起美國高等教育質量問題的主要原因。要提高美國高等教育的質量，就必須保留政府或學校對學術實踐的控制權或改變權，以便更好地建立旨在加強學術機構內教職集體與學術單位如何協調的規范體系，從而使高等教育質量的保證與提高顯得更加合理化。這對我國當前的高等教育質量的提升無疑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美國； 高等教育質量； 困境； 啟示

中圖分類號：G64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7)05-0148-03

當前，教育部#65380;財政部已正式啟動“高等學校本科教學質量與教學改革工程”，高等教育質量已經引起政府和教育界的高度重視。高等教育擔負著培養國家高級人才和服務于國家的功能和使命，高等教育的質量對國家和社會的全面整體發展有著十分重要的影響。在知識經濟迅速發展的當今社會，需要越來越多的高級知識性人才，這就使得高等教育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因而有關高等教育質量的問題也就引起了世界各國的廣泛關注。實質上，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世界范圍內的許多國家為切實提高本國的高等教育質量，不斷地加強本國的高等教育管理并建立了相應的管理機構。如美國的“高等教育委員會”#65380;法國的“國家評價委員會”#65380;英國的“高等教育質量委員會”#65380;澳大利亞的“高等教育質量保證委員會”等。鑒于高等教育的重要性以及世界各國對高等教育質量的關注，本文旨在對美國高等教育質量的困境進行分析的基礎上，探究其中的規律性并為我國高等教育質量提供借鑒。

一、美國高等教育質量的現狀

美國高等教育素以“大眾化教育”聞名于世，其高等教育在走向大眾化#65380;普及化以及在高等教育的質量上有口皆碑，但是，同世界上其它國家一樣，美國的高等教育同樣也面臨著質量問題的困擾。

有關美國高等教育質量的狀況，美國印地安那州立大學高等教育研究學者喬治·庫(George Kuh)在對美國過去二十多年的大學生教育質量情況分析后指出：學者們喜歡用熟悉的A到F的評分方式來評價美國教育體系的表現，但據調查顯示，沒有學生和學校的得分能夠超過C，這樣的水平遠遠低于我們學生和國家所需要或應該具有的總體上優秀的承諾。[1]

顯然，喬治·庫所得出的總體結論同美國公眾的感覺相一致，那就是美國的高等教育質量在下滑。這已引起了美國州政府和聯邦政府的關注。美國州政府開始在公立學院和大學本科教育建立“學生評價”體系——系統地用以評價大學生的學習狀況，其中包括對高等院校的撥款要和學生的績效以及增加用于提高教學質量的時間總量掛鉤。例如，北卡羅萊納州等州立法機關就明確規定州立研究性大學的教職要增加10%的時間用以教學。與此相同，美國聯邦政府也呼吁對美國的學院和大學的認證體系進行改革。出于聯邦政府的壓力，地區性和專業性的認證機構也都相應地修改了它們的認證標準與評價程序，把重點放于學術質量與提高教與學的質量上。[2]同樣，這種對高等教育質量的關注以及對其改革的持續呼聲也以不同的形式出現世界其它國家。

二、美國高等教育質量問題產生的緣由

在喬治·庫看來，引起美國高等教育質量明顯下降的主要原因是他所稱之為的“教職自由”。(注：① “教職自由”主要是指教職不是把更多的時間放在教學上，而是把更多的時間放于自己的學術研究上。)在對美國過去幾十年有關教職活動的全國性調查發現，所有四年制的學院包括規模較小的文理學院的教職們用在教學方面的時間比例在下降，而用于研究方面的時間比例卻在上升。[2]公爵大學一位經濟學家查爾斯·科洛費爾特在對芝加哥大學#65380;公爵大學和哈佛大學中具有代表性院系的課程安排量進行長時間跟蹤調查后發現：在1977年到1992年期間，三個被調查的高校每年的平均課堂教學負荷在下降。盡管這些所統計的課堂教學負荷并沒有完全涵蓋教學的所有方面，但是，這表明美國大學已從重視教學向注重學術研究轉變。[3]

事實上，美國大學的教職們把更多的時間放于從事學術研究而不是從事教學，其主要原因在于以下三個方面：(1)在美國的大學體系內，通過減少在教學方面的時間來增加學術研究方面的時間做法本身就是一種經濟理性的決定，即經濟利益使然。在美國，獲取研究資金的競爭十分激烈，因而在很多領域里想要獲取學術研究資金的支持，就得需要在學術領域里面花費大量的時間。與此相同，教職們的聲譽也是通過學術研究來獲取的。大學教授的招聘是基于其學術研究聲譽而不是其教學聲譽。這樣，從經濟利益的角度上看，為了提高自己的報酬，教職們自然會把更多的時間投入到學術研究上而不是用來進行教學活動。(2)教職們把更多的時間投入到學術研究上而不是用以進行教學活動，主要是由大學教職和單獨的教職成員通過學術治理的方式共同決定的。在美國，盡管大學區域里的諸如教學#65380;研究和公共服務等均受政府的影響，但是大多數日常相關的這些活動卻完全是由院系和教職成員共同決定。這樣，高校及其教職們當然會根據自身的利益而做出有利于它們的決策。而這種通過減少教學時間來增加學術研究時間的決定，從某種程度上講有利于學校和教職本身，但是它會直接影響到教職成員的課堂教學質量，同樣也會對諸如課程發展#65380;教學評估和“學生評價”等關乎學生的學習以及學術標準的維護產生負面影響，從而影響到整個高等教育的質量。(3)教職們把更多的時間投入到學術研究上而不是用以進行教學活動，也跟其所受到的外部壓力相關。隨著大學招聘的越來越國際化以及其它國家相繼采用美國競爭性的研究資金的授予體制，(注：①制定相應的研究評估準則用以評估大學院系的研究質量和把公共研究資金給予那些最值得的院校。)教職成員把傳統的用以教學的時間重新分配到學術研究領域里將變得更為普遍。

從某種程度上講，喬治·庫的“教職自由”與斯坦福大學比爾·麥茨(Bill Massy)所稱之為的“完全同僚關系”(注：②“完全同僚關系”是指當學術部門采取集體的學術活動時，教職們會盡量避免參與那些旨在提高課程與教學質量方面的相互合作活動。在美國大學部門級的研究領域里，教職們樂于在非正式的集會里分享他們的研究結果，在統一的程序里確定教職的升職與待遇，一致同意決定每一學期開什么樣的課程以及由誰來執教。)具有異曲同工之意。在麥茨看來，盡管有“完全同僚關系”作為外部條件，但是被訪者告訴我們，他們很少參與提高本科教育必要性的實質性討論，或是具有集體的責任意識去促使本部門作出更多的成果。“完全同僚關系”有利于教職自身權利的實現，但是它避開了問題的根本，即它阻礙了教職參與課程結構#65380;教育選擇和“學生評價”等方面的活動。[4] 實質上，“完全同僚關系”所起的主要作用是為大學部門中教職之間的交流與聯系提供了一種模式。但是，在美國由于教職獨自開展他們的教學工作，加上學科的分支過于狹小，許多教職發現他們不大可能同其它教職一起討論教學的問題，而教職個體自主化與學術專業化價值的優勢導致了課程細化與專業隔離，這就使得“完全同僚關系”的作用大打折扣。

三、美國高等教育質量的出路

在美國學者迪爾(Dill)看來，要提高高等教育的質量，應該從三個方面著手：(1)鼓勵教職積極地參與教育質量問題的解決；(2)提高教育機構內部的溝通與責任感；(3)為與學術研究同等重要的教學與學生的大學學習建立新的機制。[5]

實質上，要成功地解決教育質量的問題，大學必須使得教職像對待自己的學術研究那樣同等地對待教學與學生的學習。然而，在美國很多大學還是依靠傳統教育組織的“教職”形式，而這種教育專門化以及傳統的專業自治的方式通常使教職很難共同合作以改善教育的程序。為此，美國大學正建立新的教育管理結構體系，從而更好的調整教職責任以及加強對學科領域的控制。這其中包括對教職分配同等的課程，在教育科系內建立教職協會來共同處理教與學的質量問題以及其它事情等。這種改變組織結構的目的，就是促使教職更加有效地合作，系統地改善教與學的責任體系，使教職協會變成一個學習型的組織。這種通過管理組織結構性的調整方式使得教職協會變成一個學習型的組織將有利于它們在競爭日益激烈的環境中得以生存和發展，而這種轉變也有利于改善教學與學生學習方面的新知識的內部傳遞，從而有利于教職知識結構的更新以及知識水平的提高。[6]

此外，從前面的論述可知，引起美國高等教育質量問題的其中一個主要原因就是教職自身的學術質量和維持學術標準合作行為的動機與價值。然而，事實上正是這種動機與價值可能會使目前美國正在倡導的確保高等教育質量的許多政策失效，因為它們在價值目標取向上并不完全一致。美國原有的高等教育質量評價體系主要集中于以下幾點：(1)大學投資質量的鑒定資格體系要優于教學結果；(2)規定教職特定的工作量；(3)以教職和大學的權威為基礎的學術質量的評價體系；(4)傳統的衡量大學成果量的績效撥款體系。因而，當前美國高等教育質量的政策需要注重促使學術機構內的教職集體行動，以及促使學術單位行使它們維持學術標準的職責。

以上對美國高等教育質量出路的分析及其政策導向表明，目前影響學生學習以及美國高等教育質量問題的因素包括教職的動機與價值#65380;教職自身的“社會知識”的質量，也包括專業化責任文化的弱化等。故此，要使高校教職對學術標準和教與學的質量負責，要提高高等教育的質量，就必須保留政府或學校對學術實踐的控制權或改變權，以便更好地建立旨在加強學術機構內教職集體與學術單位如何協調的程序，有效地行使它們的職責，從而使高等教育質量的保證與提高顯得更加合理化。

四、美國高等教育質量困境給我國的啟示

在我國高等教育由原來的“精英教育”向“大眾化教育”轉變的過程中，高等教育的質量問題一直是國內專家學者們所重點關注的問題之一。從國際的經驗上看，與高等教育大眾化相伴而生的教育現象就是高等教育質量下降#65380;文憑貶值和大學平庸化。而中國的高等教育也面臨著相似的困擾。盡管美國的高等教育體系與我國不盡相同，但是，美國高等教育質量的困擾及其所采取的措施，對于當前我國高等教育質量所面臨的困擾與出路，無疑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不可否認，“教職自由”或“完全同僚關系”從某種程度上促進了美國高等教育的提高，它有利于吸引專家學者治學#65380;治校，從而有利于提升高等教育的質量。然而，“教職自由”或“完全同僚關系”的“濫用”或極端化勢必對美國的高等教育質量造成損害，這也是目前美國高等教育質量下降的主要原因。正是因為“教職自由”或“完全同僚關系”使得美國教師們有更大的決定權來維護他們自身的利益，在缺少外在權力與制度的制約以及市場因素的主導之下，教師們當然偏向于利益的驅使而把更多的精力投到科研而不是教學之上。為此，美國大學正建立新的教育管理結構體系從而更好的調整教師責任以及加強對學科領域的控制。通過對教師分配同等的課程，在教育科系內成立教師協會來共同處理教與學的質量問題以及其它事情，要求大學教職委員會要對教育科系內的教與學的質量負責，包括分配在教與學的實驗和改革中所需的資金，為在教育科系內為促進教與學的發展提供各種技術支持，以及為教與學中心#65380;課程與方案評估組提供各種幫助等。所有這些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教職自由”或“完全同僚關系”帶來的不足，進而確保了美國高等教育質量的提升。

中國高等教育的大眾化以及高等教育管理市場化的引進，從總體上而言有利于提升我國公民的整體素質和改善高等教育的質量狀況。然而，高等教育的大眾化和高等教育管理市場化的引進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高等教育的質量。這主要表現為兩個方面：一是高等教育的大眾化所引起的數量和質量的矛盾。大學的核心是大師，教師的數量和質量同學生數量增長的矛盾，是導致教育質量下降的基本矛盾。[7]二是高等教育管理市場化的引進所導致的利益性矛盾。高校教師要在很多領域里想要獲取學術研究資金的支持，就得需要在學術領域里面花費大量的時間。此外，教師職位的晉升#65380;薪酬的提高和聲譽的提升等也是通過學術研究來獲取的。按照目前的學術激勵機制，勢必會使教師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學術研究而不是教學之上，從而影響了高等教育質量的提升。

由此可見，引起我國高等教育質量下降的原因雖然與美國不盡相同，但是，引起高等教育質量下降的最基本原因最終都歸結于教師本身。因此，如何通過改變高等教育質量的評估體系以及學術激勵機制來提高教師從事教學的積極性無疑是解決我國高等教育質量問題的關鍵。為此，我們一方面可以借鑒美國的“教職自由”或“完全同僚關系”的優點，以吸引更多的專家學者參與治學#65380;治校；另一方面也要注意美國的“教職自由”或“完全同僚關系”中的一些負面因素以及處理這些負面因素的有些有效做法，結合我國高等教育的實際情況，采取一些確實可行的辦法。一是在思想上要重視高等教育的質量。高等教育的質量主要掌握在教師的手中，教師對質量具有決定性的作用，采取相應的措施吸引更多的專家學者參與高等教育的質量管理無疑是提高我國高等教育質量的重要途徑；高等教育的質量重點在于人才培養的整個過程，因而高等教育的質量管理理應注重的是全面的質量管理；高等教育的目標應該是“創新教育”，而不應僅限于“就業教育”；二是重視將終結性評價與形成性評價結合起來，將學校評價與社會評價統一起來，克服學校與社會對評價高等教育質量上存在的明顯差異。為此，可以采取將高等學校辦學基準的評估權歸教育行政部門，將辦學水平和教學質量的評估權交給社會，實行校內評估與校外評估既兩權分離而又相互統一，甚至可以借助高等教育質量評估的“中介機構”進行評估等做法，這樣既調動了社會參與教育評估的積極性，也保證了教育質量的社會適應性。三是實現高等教育質量標準統一性與多樣性的整合等。總之，要提高我國高等教育質量，除了要借鑒像美國等高等教育質量較高的國家與地區的做法外，更需要我們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不斷地去探索和尋求適合我國高等教育質量發展的新路子。

參考文獻：

[1]Kuh， G.D.How are We Doing? Tracking the Quality of theUndergraduate Experience， 1960s to the present[J].The Reviewof Higher Education， 1999 ，22(2).

[2]Fairweather， J. Faculty Work and Public Trust： Restoring theValue of Teaching and Public Service in American AcademicLife[M].Boston：Allyn Bacon，1996.

[3]Clotfelter， C.T.Buying the Best：Cost Escalation in Elite HigherEducation[M].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6.

[4]Massy， W.F.， Wilger， A. K. and Colbeck， C. OvercomingHollowed Collegiality. Change，1994，26(4).

[5]Dill，D.D.Academic Accountability and University Adaptation：The Architecture of an Academic Learning Organization[J].Higher Education，1999，38(4).

[6]Dill，D.D. Designing Academic Audit： Lesson Learned in Eruopeand Asia[J].Quality in Higher Education， 2000， 6(3).

[7]潘懋元.新時期中國高等教育的質量戰略[J].中國大學教學，2004，(1).

責任編輯 宋敬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