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人文素質的培養教育與對人文素質的理解密切相關,人對自身的認識是動態的、發展的,這就賦予了人文素質以當代性。在當代社會,隨著人越來越向生命或生存意義上的人轉型,人文素質的結構重心也會向生命和生存方面偏轉。這樣,人的身體素質、情感素質和創造性素質在當代就有了特殊的意義。
關鍵詞:人文素質; 當代性; 身體素質; 情感素質; 創造性素質
中圖分類號:G40.0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7)03-0145-03
一、 人文素質的當代結構
人文素質是指由知識、能力、觀念、情感、意志等多種因素綜合而成的一個人的內在的品質,表現為一個人的人格、氣質、修養。人文素質教育簡單的說,就是人文素質的教化和培養,就是將人文素質的內容通過知識傳授、環境熏陶以及自身實踐等方式使其內化為人格、氣質、修養,成為人的相對穩定的內在品質。從根本上來說,人文素質教育就是引導學生如何做一個有內涵的人的過程。因此,人文素質教育的關鍵是人們對人文素質本身的理解,其核心是人在本質上是什么人的理解,亦即從人類誕生之日起就折磨著人的問題:“人是什么?”、“人是誰?”,這些問題的探究和回答,構成了人成為什么意義上的人的靈魂。相應地,人文素質就不是一個靜態的結構,隨著人們對自身存在價值認識的不斷深入,隨著人文社會科學的不斷發展,內化在人身上的這種人文素質本身是不斷更新和進步,從而使人文素質本身具有動態的結構特征。充分認識到人文素質的當代性,對我們進行人文素質的培養與教化是極為關系的。
當人對自己的認識,由神性的人(德性的人)、智性的人、社會性的人向生命意義上的人轉移時,人的生存境界和生存價值也就發生了根本意義上的變化,人的內在素質結構也會發生相應的變化。當人是神性的人時,成神、成圣是做人的核心,這時的人以完美的道德品質的塑造為核心,因此理想的道德境界是這一時期人文素質結構的核心;當人是智性的人時,人文素質結構中自然是以對知識的追求和致思的傾向為核心,成為博學和善思的智者應該說是這個時期成人的重心;當人是社會化的人時,對經濟利益的考量、政治地位與權力的傾慕和高尚道德品質的追求是這一時期成人的核心點,因此科學、民主、法制、道德也相應地成為這一時期人文素質結構的重心;當人是生存或生命意義上的人時,當個體生命以自身的內在要素去感受他棲身其中的世界時,生命的本能與沖動、生命的情感與情緒就具有了特殊的意義,人的健康與快樂首次超過了人的神性、智性與社會性的要求,成為成人的一個基本的核心,這樣生命的沖動(欲望、意志)、生命的體驗(激情、挑戰、超越)、生命的感受(合作與競爭、成功與失敗、成長與衰落)、生命的樂趣、生命的創造等將成為當代人文素質的重要內容。人們會奇怪的發現,人們一直在逃離、回避、掙扎,并被視為惡的根源的東西,實際上正是個體生命最真的東西,人們到神、自然、理性、社會等世界中環繞一周后,發現人最終要面對的還是人自身的問題終究只有人自身的內在要求才能成就人自己。這里要避免的一種傾向,就是把生命意義上的人與神性、智性、社會性意義上的人對立起來,實際上前三者都是人之為人的一個組成部分,我們只是在歷史發展的不同時期,開掘了人的不同要素,并將其絕對化罷了,也就是說,當神、理性、科學、民主、法制、道德等都作為一種比人更根本的絕對存在者時,它們都會使人成為它們的奴隸,最終使人不成為人,而當它們都是作為屬性,附著在人身上時,這時的人則成為一個有著豐富內涵的人。因此,如何在生命意義上綜合前三者的優勢也將成為新時期人文素質研究的重要內容。
生命個體的這種內在要求由于它的個體性和內在性,給我們研究它們帶來一定的困難,然而這種內在要求不僅僅是一種內在的情緒,它會外顯為人的行為,通過人的生存方式來體現,具體說來則是體現在人的日常生活的行為中,相應地我們可以通過觀察人們生活態度和生活方式的變遷,來研究和認識這種內在的要求。更重要的是生活世界本身就是生命個體實現其內在要求的場,沒有這個場,生命的內在要求也就沒法實現。那么生命個體是如何在日常生活世界中實現他的這種內在要求呢?
二、 生命的身體素質
生命在身體的意義上被使用,可以說是當代的事,我們以往談生命,很少從身體的角度來談,而總是從生命的價值和意義來談,而生命的價值和意義常常是超越身體的。我們對生命的肯定常常是與對身體的貶損和漠視為前提的。我國學者汪民安在《身體、空間與后現代》中,對西方傳統哲學思想中對身體的貶低和現代西方哲學思想中身體意識的覺醒做了詳細的分析介紹。他認為:在希臘,哲學家貶低身體,高置靈魂,如柏拉圖認為“帶著肉體去探索任何事情,靈魂是要上當的”,[1]但身體還出現在人們的討論中,以話題的方式存在。在中世紀,教會壓制身體,但身體卻以一種丑陋和不潔的方式出場。從笛卡爾開始,在他將“我”變成在懷疑、在領悟的純粹思想時,在人們將對知識的追求和討論作為中心時,身體逐漸消失在一種巨大的漠視中,身體被真正地置換掉了。然而,尼采卻發現了身體,發現了身體作為生命的價值:“身體乃是比陳舊的‘靈魂’更令人驚異的思想”,[2]繼而,尼采開辟了將身體視為哲學中心的新方向。在尼采那,身體是一種強力本身,德勒茲把它發展成欲望,而輻柯則把它變為一種權力。無論它是什么,它們都是蘊藏在身體內的,而生命也是和身體在一起的。這種生命意識,使身體及其素質獲得了強調。隨著身體的被關心,在當代,人們至少在健康、健美這二個層面上關心著它。
一是健康。身體的健康在成人的過程中被突顯,其明顯的特征在于人從對身體的“惡”的意識中被拯救。身體中那個叫“本能”的東西,一直以來被人們視為動物性的東西,而為之羞恥著,成人的過程,似乎是修正人的動物性,即克服本能的過程,可見,本能一直就是與“恥”和“惡”聯系在一起的。當尼采把理性、道德、宗教等都宣稱為是假的,都是人造的,都是人設的,都是被我們“當真”的,這身體,那個叫生命——創造精神的東西,本身才是真的,那個在身體中流躺著的活力,才是這理性、道德、宗教的基礎。人們終于清楚了,這本能不叫“惡”,它是我們生命中正當的、合理的那個部分。人們在擺脫了對身體的這種“惡”的意識后,人們才開始真正的健康起來。當然,身體的健康也在生理的無恙的意義上被人們關心著。人們對無恙的追求,意味著人們執著于活著,并以此對抗著死亡。死亡曾經并不是什么可怕的東西,在有神、理性和道德照耀的地方,死亡不算什么,如伊璧鳩魯說:“當我們存在時,死亡對于我們還沒有來,而當死亡時,我們已經不存在”,[3]因為有比死亡更永恒的存在,它們被認為是能夠克服死亡這種有限性東西的理由。然而,當身體被突顯時,當身體成為比神、理性和道德更重要的生命理由時,死亡也就成了一件有所謂的事。這樣,身體的健康或無恙,作為對抗死亡的重要方式,成了21世紀重要的生存哲學范疇。人們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只有身體,即阿甘本所說的“赤裸生命”(bare life)被珍視時,生命的其它意義才會有價值。因此,現代人也越來越把身體健康放在財富、工作、知識、道德等因素的首位。
身體健康的被突顯,還意味著平常人和平凡人意識的覺醒。我們的成人意識中,最大的誤區,我以為就是平常人或平凡人意識的消失。我們的成人模式,實際上是精英模式,即我們所稱的人才模式,似乎只有你成才了,你才能稱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人,當你沒有成才時,好像你就不配稱為人。因此,我們的教育是把所有人都培養成精英、偉人的教育,精英和偉人占據了所有作為人的光環,社會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量,在宣傳著他們所創造的財富和奇跡,他們也因此遮蔽了平常人和平凡人呼吸的天空。當身體意識蘇醒時,面對身體,精英、偉人與平常人、平凡人一樣,他們都各自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身體,在這點上,他們是平等的,他們都有權力擁有屬于自己的生存空間。因此,從身體健康的角度出發,作為一個平常人和平凡人,他們的生活態度和生活方式,應當得到重視和尊重。尤其是,在我國的青少年,在這條成才的路上,走得如此艱辛時,這種平常人和平凡人的意識才尤為顯得重要。
二是健美。關于什么是美?美學史上可以說是雜說紛呈,朱光潛先生對美的界說,可以說在我們理解人們對身體健美的追求上,有撥云見日的神效。朱光潛先生認為,人們僅從物本身去探究美,與僅從心出發去探究美一樣,都不能發現美之精髓,他認為美就在心與物的關系上,而這關系就凝結為“表現”和“創造”本身,即“美既不在內容,也不在形式,而在它們的關系——表現——上面”。[4]簡而言之,在朱老先生那里,美就是一種表現和創造。身體在健康的意義上被關注,表明身體與生命、生存在一起,它更多的在活著的意義上起作用。當人把身體作為美的對象時,身體本身就意味著是一種表現和創造了。尼采本來就把生命視為創造本身,因為神、理性和道德在他都是人造和人設的,自然,美也是人創造和表現的結果。
人們把自己的身體作為審美的對象來對待時,說明人從根本上將自己的身體與不潔和丑惡相分離了。曾經何時,身體總是與性、與惡聯系在一起,因此20世紀80年代的中國,美女們身著比基尼在舞臺展示自己的身體美時,無異于向全國投放了一枚核彈,那是我國以身體為美的開始。隨后這種對身體的欣賞、愛惜和珍視的情緒和行為,以各種方式蔓延著。如寫真集熱,開始是明星們去拍寫真,后來是少女們自己去拍寫真,有人簡單地把少女們的這種行為歸結為追星的模仿行為,實則不然,少女們的寫真集常常是留著自我欣賞的,因此,她們的寫真更應該視為是她們對自己身體的一種欣賞、珍視和迷戀,是一種身體美意識的覺醒。相應的意識還體現在美容和美體等行為上。
身體的健美更多地應該體現在這個“健”字上,它強調的是通過身體的鍛煉,塑造一個自然美的身體。與前面對身體美的欣賞不同,欣賞注重的是對身體美的表現,而健美則更注重的是對身體美的塑造,即對美的創造,當然它同時也是對身體美的一種展示和表現。所以,健美是作為表現與創造的美在人的身體上的最集中的體現,同時,人通過身體這個介質,創造性的發揮和表現了自己的美感。
三、 生命的情感素質
生命除了是一個身體之外,它還是一個情感和情緒性的存在,由于情感和情緒是生命個體的一種體驗,因此,它成為生命的一種內在的素質。費迪南·費爾曼在他的著作《生命哲學》中,要求人們將自我理解為生命,而不是康德式的純粹自我;而進一步要求人們將生命理解為自我經驗,而他又將這個自我經驗進一步轉化為生活經驗,以區分純粹心理意義上的感覺或情緒;而這個生活經驗強調的是生存是如何被體驗到的生存。這種體驗也是一種情緒或感情,但它是海德格爾生存意義上的“情緒或感情”。也就是說,不能將情緒或感情視為是自我所固有的,這樣容易將自我視為一個高高在上的獨立實體,而應該將情緒或感情就視為生存著的我本身,即“情緒彌漫于我們存在的整個存在場中”。[5]我們就是某種歡欣、感傷、恐懼,或者說某種歡欣、感傷、恐懼就是此刻在生存著的我,“此在”在這個意義上,就意味著存在于每一種情緒中,而最基本的情緒,在海德格爾那就是“畏”。在現代西方生存論哲學家那里,對焦慮、恐懼、煩惱、疲憊等情緒作哲學分析的人不少,我們過去常常強調這種情緒的主觀唯我性,而加以排斥,然而,當你似海德格爾般,將情緒生存化時,人不是一個外在于生存的獨立精神或心理意識,他的生存就是一種情緒的顯現或暴露,這些情緒并非是可有可無的,它就是生存本身的顯現。除了情緒的顯現外,對情緒的領悟和表達,即言說構成整個生存。生存的價值也就在這情緒的顯現、領悟和言說中。
由于生存就在這情緒的顯現、領悟和言說中,因此,如何調控情緒,就成為現代人一種重要的素質。如我們現在的很多孩子,僅被家長視為一個學習者,忘記了他們是一個有情感和情緒的人,有的家長在指導孩子的學習上是高手,但在調控孩子的情緒上,常常束手無策,就在于我們的家長本身就缺少這種調控情緒的能力,即素質。“聊天”往往被視為無聊者無聊的體現,其實,卻是人們進行情感溝通的很重要方式。杜維明將其稱之為一種“社會資本”,即通過溝通理性,通過談天、討論、辯論發展起來的一種雖然看不見但卻明顯感覺到的一種重要資源。大家也可以通過互聯網聊天室的火熱,看出聊天對于人的重要。美國大學中,會舉辦很多的講座、討論和辯難,這些講座也許跟你的專業沒有任何的聯系,也沒有任何實用的目的,重要的是不是用來獲取某種狹隘的技能,如為謀職提供某種信息,它旨在于培養人,培養人的溝通能力,培養人良好的心態。
四、 生命的創造性素質
人除了是身體、情感性的存在者之外,他還是一個具有超越性的存在者。人的這種超越性,具體體現在人的創造性上,人是通過自己的創造而獲得永恒的。卡西爾也是在這個意義上,將人定義為“符號化的動物”,他說:“人不可能逃避他自己的成就,而只能接受他自己的生活狀況。人不再生活在一個單純的物理宇宙之中,而是生活在一個符號宇宙之中。”[6]卡西爾把語言、神話、藝術、宗教等文化的形式,都視為符號,并把這些符號作為人的根本。人創造了符號、并生活在符號的世界中,同時賦予符號和人以意義和價值。
這種對人的關注,實際上是對生命的超越性的一種認同,人在生存的同時,也就在不自覺地、不斷地超越自身,所以,從人類的童年開始,人類實際上已經在超越著自己,人創造了語言、神話、藝術、宗教還有科學等等,因此,實際上,人最開始認識和創造著的就是自己的超越性,只是到了現代,人才開始認識到身體的和經驗的自我,這是一種從上到下的對自己的把握和認識。因此,人在宗教、科學、理性、道德、藝術等方面的成就,我在這里也就不再多說,我們過去對人的素質的強調,大多指的都是這方面的素質,我在這里只是想指出,這些素質只是我們做人的超越性方面的素質,而我們過去是太執著于人的超越性,而忘記了人的身體和情感。
總之,本文試圖指出,人是一種綜合性的存在者,它由身體、內在的情感經驗和外顯的超越性構成,因此人的素質也是一種綜合性的素質,而我們過去大多注重的是生命的超越性素質,而忽略了生命的身體素質和情感性素質,導致對人的素質的片面性理解,從而導致我們在培養人的過程中出現偏差。隨著當代現代西方哲學家對人的一些思考,人的身體和情感性素質得到關注,這給我們對人的素質的當代性認識給予啟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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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朱光潛.朱光潛美學文集(第一卷)[C].上海文藝出版社,1982.
[5]威廉·巴雷特.非理性的人[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
[6]卡西爾.人論[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5.
責任編輯 李 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