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J·M·庫切榮膺2003年度諾貝爾文學獎,其代表作《恥》以思辨深邃、語言簡潔、筆調犀利見長。庫切深刻感受到時代的復雜和痛苦,觀照了現代南非的困境。作品以簡樸寫實、不加藻飾的現實主義風格呈現后現代、后殖民世界中人的困境,表達作家對生命、人與外界環境的沖突等復雜而深邃的思考。
關鍵詞:恥; 困境; 顛覆; 輪回
中圖分類號:I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7)03-0125-03
旅居澳大利亞的南非作家約翰·邁克斯韋爾·庫切憑借其代表作《恥》于2003年10月榮膺諾貝爾文學獎。瑞典文學院稱庫切的作品《恥》“精確地刻畫了眾多假面具下的人性本質”。評獎委員會十八位終審評委一致同意把諾貝爾文學獎授予庫切。無獨有偶,庫切本人屢次獲得國際多種文學獎項,如南非最重要的文學獎CAN獎、法國費米娜獎、以色列耶路撒冷獎和《愛爾蘭》時報國際小說獎等。早在1999年作品《恥》問世之初,即為《紐約時報書評》年度最佳圖書,同時一舉獲得英國文學最高獎布克獎,庫切成為布克獎歷史上唯一兩次獲此殊榮的作家。評論家們斷言,《恥》將是一部傳世的經典之作。
一、 簡樸寫實的現實主義
作品《恥》文字直白有力,敘述冷峻有敘,寫實簡樸而令人震撼,不加藻飾卻發人深省。通過互文有張力的對話和并不錯綜復雜的文本,敘述了種族隔離、后殖民主義這一特殊境況下人的狀況,并引發對普遍人性的探究。
《恥》的男主人公是五十二歲的南非開普敦大學教授、浪漫主義詩歌專家戴維·盧里。作品開場白簡單直白,卻功力深厚。“他覺得,對自己這樣年紀52歲,結過婚而離了婚的男人來說,性需求的問題可算解決得相當不錯了。”簡簡單單一句話,交代了男主人公的年齡、婚姻狀況、生活狀態。有著大學教授體面的職業,養尊處優,表面上平和寧靜,卻潛流暗涌。對性需求的問題似乎是解決了,然而從根本上又沒解決。讀者被指向這樣的思索探究,他是如何解決的呢?又何以可算解決得相當不錯呢?然而,如果把它僅當成是一段情色故事未免流俗淺薄。
《恥》可以算是一部地地道道的哲理小說,讀者必須做好和庫切探討哲學問題的準備,否則,除了一段寫得影影綽綽的風月故事外,你的收獲不會很多,因為里面所容納的遠遠超出了傳統的故事范疇,達到了歷史與哲學的高度。庫切正是那種有哲學家氣質的小說家,力圖用小說來思考人類的“存在”。從小說開頭對戴維的生活現狀的討論開始,庫切就把我們帶入了對一系列問題的思索中,比如生活、道德、婚姻、倫理、情欲、動物、生死,如此等等。讀者只能從字里行間去領悟作家的思想,故事由此展開敘述。
他身體健康,頭腦清醒。從職業上說他是,或者說一直是一名學者,學術上的事情仍然時不時地在他的生活中占著主要地位。他花銷從不超出收入,使性從不越過極限,動情從不趨向過分。他快樂嗎?從許多方面看,不錯,他認為自己很快樂。然而,他從沒有忘記《俄狄浦斯王》最后的那句合唱臺詞:人不死,何言福?
他生活平淡百無聊賴,年華已逝他對女性的吸引力消失了,經常得以這種或那種方式把她買下來。他急匆匆地尋找一個又一個目標,同事的妻子、游客、妓女,包括系里新來的秘書道恩,他也與之有染。他自己覺得很奇怪,每周四下午同一個叫索拉婭的妓女呆九十分鐘就足以使自己感到幸福,而他以前一直以為自己需要一個家,需要婚姻。
但一次偶遇他撞見了索拉婭另一種體面的生活,隨后她便永遠地消失在他的生活中。后來他又引誘了一個二十歲的女學生梅拉妮,但東窗事發,梅拉妮的男友到學校搗亂,父親興師問罪,固執的戴維承認“罪行”,甘受“懲罰”,但拒絕“懺悔”,因而被逐出學術界,丟掉教職,被迫去女兒的小農場躲避。他極力想與女兒及其充滿新的種族復雜關系的社會和睦相處,但這種意圖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力事件終止。在作品的后半部,讀者獲知戴維與女兒露茜被三個黑人搶劫,露茜被三個黑人輪奸受孕,而露茜拒絕向警方報告強奸一事,也拒絕隨他離開農場,為了得到安全的保障,下嫁成為她黑人助手佩特魯斯的第三個老婆。
雖然庫切本人熟稔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對各種寫作手法技巧信手拈來,但文本的敘述始終在有序的時空中依次展開,絲毫沒有現代主義或后現代主義那令人生畏的自由跳躍或晦澀難懂。文字雖然簡潔平白,但文本傳遞著某種復雜的東西,言說某些難以解釋的事情。庫切的語言簡潔,筆觸犀利冷峻,沒有對現實世界大發宏論,越是描寫人與外界沖突壓迫時的困境,敘述的語言越冷靜。作品的主題頗像現代主義小說慣用的孤獨、逃逸、異化、荒誕等。父親因違反世俗的理性而逃離,女兒因父母離異而逃逸至一個偏僻的小農場,他們最終卻驚覺自己已無處可逃。但卡夫卡式的寓意無法使庫切滿足,他睿智的目光更關注故事背后的種族、政治、歷史畫卷,視野更開闊,他用現實主義的筆調描繪出后現代、后殖民狀況下人的種種困境,用傳統現實主義手法觀照后現代、后殖民社會里的諸多弊病。
二、 顛覆與輪回:對后現代、后殖民困境的觀照與思索
《恥》譯成中文后僅十六萬字,字數不多,篇幅不長,而其內涵和寓意頗為豐富。英文書名為一個單詞“Disgrace”。 翻譯成漢語書名為一個單字為恥。恥或恥辱是該部作品使用頻率最高的一個詞匯,也是最讓人關注和揪心的一個詞匯。那么什么是恥辱呢?當我們冷靜下來試圖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會發現作家本人困惑了,讀者也感到無法回答這個似乎再也熟悉不過的問題。 “ Disgrace”一詞有多重意思。作名詞有恥辱、羞恥;失寵、罷黜、貶斥;招致恥辱的人或事物等意義。作動詞用,包括解職、玷辱等意。“disgrace”從構詞結構上分析意思是解除、失去他人的尊敬與稱贊。“disgrace”在文中包括了多重含義,既含有從優越到恥辱動態的過程,又包含忍受恥辱、不受他人尊重等狀態。庫切是善用雙關語的大家,通過一個“disgrace”把一系列事件連接起來,結構精巧,從男主人公戴維被解除大學教授體面受人尊敬的教職開始,到他女兒白人少女露茜遭黑人強暴,淪落為黑人幫工第三個老婆止。
有關“恥”的詞語在小說中出現的頻率有二十次之多且顛覆了傳統意義上對恥辱含義的理解并完成了恥辱主體與客體施者與受者的輪回,內涵極為豐富。區區十六萬字文本包含召妓之恥、誘奸學生之恥、被解除教職之恥、父女之間指引與被指引之恥、白人少女受辱之恥、強奸之恥、暴力之恥、承受之恥、無奈之恥等等。恥辱林林總總,比比皆是,紛至踏來。
首先,戴維以堂堂大學教授之軀承受“引誘”的道德之恥,繼而被解除教職,失去他人的尊重,可以詮釋為傳統意義上的長幼上下尊卑強弱侮辱受侮辱的一個顛覆與輪回。戴維對女學生梅拉妮的所作所為越出了被社會認可的師生關系界限,在他身為教師因其年齡、社會地位、學識、經歷處于強勢地位誘引處于劣勢一方的梅拉妮時,他同時也越出了被習俗認可的長幼界限。在戴維被學校開除或者說他被迫辭職若干時間后,戴維又去見了梅拉妮的父親艾薩克斯對他說說自己的心里話。
“咳,” 艾薩克斯輕輕地說道,嘴唇間吐出的字像一聲聲嘆息,“強者墜落如此境地!”
墜落?沒錯。是墜落,毫無疑問。可強者呢?強者一詞用在他身上合適嗎?他覺得自己不過是個無名之輩,而且越來越無名了。歷史邊緣的孤單身影。
“這也許對我們有好處,”他說道,“不時地墜落一下。只要不折斷脊梁就行。”
從艾薩克斯的嘆息與他本人的自嘲讀者可以比較他生活的巨大反差,他的命運呈螺旋式下降,從前的大學教授到現今的農場幫工而且背負著沉重的道德恥辱。
而他女兒露茜以白人少女之身蒙受三個黑人強暴輪奸受孕,淪落為黑人幫工第三個老婆這一系列事件使主題深化而指向種族、政治、歷史更深遠的主題。作為白人殖民者的后裔,露茜蒙受了種族報復的恣意的泄憤,露茜事件無疑是作品的核心與焦點。白人少女被施暴及無助與歷史上白人殖民者強暴了南非的土地和黑人女子,完成了諷刺性顛覆。作品中這樣敘述,露茜身與心強烈感受到:“那完全是在泄私憤……那時候帶著那么多的私憤……我可連見都沒見過他們。”父親戴維是明白的:“他們的行為有歷史原因……一段充滿錯誤的歷史……這事看起來是私怨,可實際上并不是。那都是先輩傳下來的。”沉甸甸的歷史被他舉重若輕地演繹成一個事件,你甚至可以在普通白人少女的生活中窺到一段波瀾起伏、風詭云譎的政治歷史風云。
庫切的多部小說均以南非為背景,用文字訴說對世界、對人性的認識。他的作品帶有非虛構性,虛構與紀實之間的界線模糊,如庫切本人是大學教授,曾長期任教于開普敦大學;而《恥》的主人公戴維就是開普敦大學的教授,而且也是文學教授。有所不同的是庫切本人的私生活很有節制,是個嚴格的素食主義者,并且滴酒不沾。作品所表現的人或事真實性很強,作家游走在自己的字里行間,讓人物為自己發言。
庫切本人的創作個性和文學世界可以在他的成長過程中找到背景。庫切1940年2月9日生于南非開普敦。父親是律師,母親是教師,他們的家庭屬荷蘭殖民者后裔。庫切的童年生活在荷蘭裔和英國裔南非人、黑人和白人之間無盡的沖突陰影下。南非社會是一個等級森嚴、界限分明的社會,庫切成長的年代是南非種族隔離政策逐漸成型繼而猖獗的年代,是南非種族主義沖突最為激烈的時期,他長期生活在種族隔離制度的陰影下,十分壓抑。1960年,他開始自我放逐的生活,到英國當計算機程序員。1965—1969年在美國奧斯丁州達拉斯大學獲文學博士學位,后在紐約州立大學執教四年。1972年在他離開南非十年后重返故地,接受母校開普敦大學的教職。八十年代與妻子離婚,生有一子一女,兒子在23歲喪身車禍,這一切更使他深刻體會生活的無常及生存的危機。退休以后,他移居澳大利亞,并任芝加哥大學客座教授。
的確,這是一部振聾發聵的作品,有力的文字和冷靜的敘述,互文有張力的對話和并不錯綜復雜的文本,觀照了現代南非的困境。戴維與露茜各說各調在對立中形成敘述上的張力,關于暴力事件的爭議饒有哲學旨趣令人回味。“復仇是一團烈火,吞噬得越多,欲望越強烈。”露茜自然對自己生活的這片土地有深切的了解,殖民者對南非黑人權利的褫奪,是黑人仇視白人、尋求復仇對象進行報復的根本原因。在某種意義上說,在偏僻鄉村里的白人少女露茜指稱的正是歐洲殖民主義,露茜被強暴的實質是:她成了殖民主義的替罪羊。黑人向殖民者復仇,仇恨發泄了身為白人后代的露茜身上。她贖回的是祖輩的債務,她面對現實,接受現實。然而,讓女兒生活在籠罩著困苦與恥辱的陰云之中?戴維受不了這個。他要帶女兒離開,雖然他明白“神死了,需要有具體的實在的人或物來替罪。”“你以為忍受現在的苦難就能償清過去的罪惡?”
“這多讓人丟臉,”他開口說道。“那么高的心氣,到頭來落到這個地步。”
“不錯,我同意。是很丟臉。但這也許是新的起點。也許這就是我該學著接受的東西。從起點開始,從一無所有開始。不是從‘一無所有,但是……’開始,而是真正的一無所有。沒有辦法,沒有武器,沒有財產,沒有權利,沒有尊嚴。”
“像狗一樣。”
“對,像狗一樣。”
女兒平靜地說出了令人震驚的語言,像狗一樣,是一種世俗的咒罵,象征著低賤和被奴役。露西根本不在意什么黑人、貧賤,或者等級差別。對于露西來說,恥是在強暴過程中,他們所帶的仇恨。真正的恥是離開這片土地,露茜堅持留在這片土地上,并以嫁給她前幫工黑人佩特魯斯作他的第三個老婆為代價尋求庇護,拒絕戴維的指引。戴維失去大學教授的身份,失去了話語,陷入一個又一個恥辱的循環之中。
對他們而言,這似乎是一個怪圈,一個循環上十字架受難受辱的過程。庫切在作品中道出了真諦:歷史在重復著自己。一切又回到起點,一個又一個顛覆與輪回,種族的、政治的、歷史的,接續上演。
在作品中,恥比比皆是,接踵而至。《恥》的結尾是開放式的,其中的人物所面臨的困境,仍然是懸而未決。顯然庫切在文本中對問題的探究不在于孰是孰非,而是潑墨于人物的態度,而是靈魂引向何處。“風停了。一陣完全的靜寂,他真希望這樣的靜寂能持續到永遠:和煦的太陽,靜謐的午后,在花叢中忙碌的蜂群;而在這幅畫面的中央站著一位年輕的女子,剛剛懷孕,戴著頂草帽。這景致為薩金特或勃納爾這樣的畫家提供了絕好的素材。即使是像他這樣的城里人也能領略其中的美,也會在這美景前驚嘆得大氣不出。”
在作品最后,戴維以愛的名義,結束了他喜歡的那條帶著殘缺后腿年輕的狗的生命。這一情節帶有濃厚的象征意義。他要是愿意,可以讓這條年輕的狗再多活一個星期,可期限總要到來,這無法躲避。
他打開籠子的門。“來吧,”他說著彎下腰,張開胳膊。那條狗搖動著殘缺的后腿,嗅嗅他的臉,舔舔他的面頰、嘴唇、耳朵。他聽任他這么做。“來吧。”
他把狗像只小羊似的夾在腋下,重新走進診所。“我以為你還想多留他一個星期。”貝芙·肖說道。“你不留他了?”
“對,不留他了。”
這一結尾可謂寓意高深內涵豐富,從內容到寓意上都呈現出更為豐富的層次,雖然人們尚不能完全理解他作品的全部內涵,但絲毫不影響作品本身的價值。戈迪默在為《關于J·M·庫切的批評視野》一書所作的序言中說:“J·M·庫切的批評者,似乎都對他文本的創新性充滿了敬畏。這一點,正如有人所指出的那樣,他的文本貫通了對歐洲的文學和哲學傳統的繼承。同時,批評家們習慣于糾纏在庫切的小說是否部分屬于殖民主義話語的問題,而看不見庫切運用精心構制的寓言所描繪的嚴峻的社會問題,實際上,他的主題都在從流血的嚴酷事實中提煉出來的。”的確,正如瑞典文學院認為,庫切是一位值得討論和分析的作家,他的文學貢獻具有經久不衰的價值,理應屬于我們的文學遺產。
曾經與他共事30年的開普敦大學的英文系教授史蒂芬·沃特森(Stephen Watson)評論說:“無論他的小說寫的是南非,還是無名之地,他都是卡夫卡最好的接班人。”庫切深刻感受到時代的復雜和痛苦,揭示了人類異化的處境和現實。他是文學的先知,時代的先知,人類的先知。庫切以自己深刻的體驗和思索,洞察20世紀人類正在塑造的文明,對20世紀的制度與人性的雙重異化有著先知般的預見力。他的小說帶有一種預見性,它創造性地表達了對巨大變革的預想,進而實現對人的行為和人所處環境而揭示人的靈魂,不停留在偶然現象和暫時現象的記敘而展示其永恒的品質;它關注對人性和心理世界的發掘;它關注對人的存在本質的揭示。
三、 結語
庫切是思想型的作家,用故事說理,用寓言傳達思想,間接、微妙而含蓄。讀者只能從字里行間去領悟他的思想。沒有離奇的情節,他更關注的是故事的寓意,更著力的是人物的命運,他只在紛繁復雜的世事后面,冷眼旁觀,冷靜思考。所有事端的背后都有庫切充滿睿智的目光、冷靜的思索,在簡潔的文字、簡單的人物關系和事件中,雜糅了如此豐富的寓意和內涵。庫切以細致的描寫、冷峻的筆調,表達自己對生命、人與外界環境的沖突等復雜而深邃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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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仝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