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的魔幻色彩與戲劇風格

關鍵詞：《無極》 魔幻色彩 戲劇風格

摘要：2005年上映的華語大片中，《無極》具有魔幻色彩但不是魔幻類型片。因為她雖然具備了現代魔幻影片的某些特征，但與典型魔幻片相比，尚有明顯的區別。同時，《無極》在傳奇性故事的安排、懸念的運用、人物臺詞的詩意化表達、真實復雜的人性表現等方面都呈現出強烈的戲劇風格。

耗時三載、投資巨大的《無極》在人們的翹首期盼中上映后，市場反映熱烈，評論界卻相對冷靜得多。或許是此片類型的雜糅奇特讓人們莫衷一是；或許是編導傳達的內涵過于豐富也過于概念化抑制了人們評說的欲望。客觀地說，本片有許多看點：來自韓、日、中國香港和大陸的明星陣容，絢爛繽紛的色彩，華麗氣派的場景，浪漫激情的人物形象等等，可以說都為影片提供了充分的商機。在影片種種富有沖擊力的元素中，筆者認為，魔幻無疑是《無極》這部影片最重要的特色，也是故事情節得以發展的依托；同時，戲劇風格是本片不可忽視的藝術特色，體現了導演獨特的審美眼光和美學追求。

一

從某種意義上講，正是想象力創造了輝煌的人類文明，而幻想，則是人類想象力中最不受拘束的一類。當科學與巫術剝離之后，幻想便有了科幻和魔幻之別。科幻能夠詮釋歷史上的不解之謎，描述未來宇宙中的種種奇跡，卻無法替代魔幻給我們帶來的古老的浪漫情懷。魔幻電影，顧名思義，就是以魔法、巫術為重要內容的電影。魔幻電影的風靡全球并非偶然，和上世紀發軔于拉美的文學流派——“魔幻現實主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當代魔幻電影的雛形，可以追溯到一九三九年的好萊塢兒童片經典——《綠野仙蹤》，《綠野仙蹤》以其動聽的音樂、壯美的舞蹈和富有想象力的劇情征服了當時的觀眾，其后，世界范圍內一批導演以他們的探索實踐證明了魔幻題材影片（多改編自魔幻文學作品）的魅力。然而，傳統電影的表現手法有限，魔幻題材的“魔力”還沒能盡情展現。直到本世紀來臨，隨著計算機仿真動畫技術的日漸成熟，以二〇〇一年《指環王：護戒使者》的成功為標志，魔幻電影才作為一種類型出現。眼下，電影界一股熾熱的魔幻旋風正席卷全球，繼《指環王》系列、《哈利·波特》系列熱遍全球之后，好萊塢的《納尼亞傳奇》又創奇跡。可以說， 魔幻片方興未艾，風頭強健。被媒體定位為中國首部魔幻大片的《無極》和觀眾見面后，極短的時間內，就取得了驕人的票房成績，而相繼上映的以《西游記》人物為素材的《情癲大圣》也再續了中國魔幻電影之風。魔幻電影區別于現實生活題材的影片，也有別于傳統的科幻片和恐怖片，在很大程度上依靠電腦制作的恢弘場面取勝，所以“吸引眼球”是此類電影的第一要義。同時，此類影片雖然展示的是魔法世界中人物的命運、抗爭，但善惡美丑的人情人性又是現實生活的隱喻象征。中國電影在與世界接軌的過程中，選擇“魔幻”既可以更廣泛地得到世界電影界的認同，又為國產電影帶來某種契機，應該說是有意義的嘗試。當然，比較起國內外的有關魔幻影片，《無極》正如其導演陳凱歌所言，它不是典型的魔幻類型片（陳凱歌對于媒體給《無極》戴上的魔幻頭銜并不完全認同，他認為魔幻只是電影中的一個色彩）。

不可否認，《無極》確實體現了現代魔幻影片的一些基本特征（抑或與魔幻影片的相似處）：首先有一個是非善惡較量的故事框架。在故事的開始甚至發展中惡勢力往往占有優勢，擁有強大魔力（魔法武器），經過數次較量，正義一方最終取得勝利。如《哈利·波特》系列中伏地魔是殺害哈利父母的兇手，魔力巨大， 哈利數次幸運脫險，我想《哈利·波特》系列的最后一部影片也會尊重原著，讓哈利成為最終的勝者與強者。《無極》中邪惡的代表——北公爵無歡陰險殘忍，勢力強大，擁有降伏他人的魔法，能夠操縱強悍的國家機器，但最后還是失敗并死去。二是有神奇的魔法世界與魔法武器（魔物），《指環王》的故事發生在“中土世界”，在這個世界中，生活著矮人、精靈、巫師、樹人、半獸人及其他各種奇奇怪怪的生物，“魔戒”就在這樣的世界里發揮威力，它可以讓持有者隱身，也能夠使持有者墮落。《哈利·波特》中的主人公在霍格沃茨魔法學校（即魔法世界）中成長，飛天掃帚、隱身斗篷都具有神奇的力量，《無極》中無歡掌控的黑色羽衣有著某種魔力，雪國人鬼狼和昆侖善跑以致能穿越時光回到過去的情節，在現實世界中是不可思議的。三是描述主人公傳奇冒險的經歷以及驚悚的氣氛。《格林兄弟》中游手好閑、靠詐騙為生的兩兄弟前往被詛咒的魔法森林探險，尋找在林子周邊接連失蹤的少女們，險象環生。《指環王：護戒使者》中弗羅多及其伙伴在毀滅魔戒的征途中，不斷遇到對手索倫的爪牙——黑騎士（也被稱為戒靈）的圍追堵截，還遇到了居心險惡的白袍巫師薩魯曼的囚禁和可怕的炎魔怪的襲擊。在正義力量的保護和幫助下，魔戒遠征隊一次次地化險為夷，其中的險情迭出和驚悚氣氛吊足了觀眾的胃口。《無極》中昆侖在馬蹄谷中背著貪婪的第一位主人奔跑，穿過狂奔的牦牛群，死里逃生(貪婪的主人被射死)；穿著大光明將軍的鮮花盔甲，只身前往王城救王卻神使鬼差射死了王救了王妃傾城，被北公爵追堵，作為讓傾城活著的交換條件跳進波濤洶涌的急流中，后來生還；被大光明將軍趕走后輾轉飄零，同胞鬼狼帶他回到親人和族人被消滅的時光，讓他了解自己的身世等等，都讓我們領略了影片主人公富有冒險傳奇色彩的經歷。四是魔幻電影離不開電腦特技制作給觀眾帶來的視聽享受，《無極》也不例外，馬蹄谷戰役中壯觀的場面、昆侖從無歡的鳥籠子里救出傾城后似放風箏的效果、鬼狼為同胞昆侖取盔甲時與無歡打斗的場景設計等均為電腦特技酣暢淋漓的運用。

當然，《無極》與現代魔幻類影片的不同之處也不容忽視，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典型魔幻類影片感性的成分大于理性，起碼不被理性淹沒，就是說，影片愛恨情仇的流露、人性人情的揭示包裹于生動傳神的形象塑造、扣人心弦的情節發展中，換言之，思想觀念通過較豐滿的“血肉之軀”承載傳達；相比之下，《無極》在人物塑造上概念化傾向過于明顯，從對人物的命名到每個人物形象所代表的類型、所具有的象征意義，無不體現了作品理性思考的成分，品味影片旨意，編導似乎急于將“命運”“愛情”“自由”“背叛”“尊嚴”等沉重的思想概念塞給觀眾，盡管故事復雜，但那些象征卻沒有了具體而微的所指。這可以看作《無極》與其他魔幻片的差別，也可以看作導演追求娛樂形式和人文內涵的完美結合所造成的缺陷。二是作為孩子最忠實的朋友，魔幻故事總是有一份童心伴隨其中，典型魔幻片多和孩子的心靈世界（好奇、冒險、游戲等）、生物世界關聯，而多少烙上了童話色彩。《指環王》《哈利·波特》等典型的魔幻影片自不必說，就是根據小說改編而來的國產《西游記》影視作品以及試圖作為《西游記》“前傳”推出的二〇〇六年賀歲片《情癲大圣》均擁有一批數量可觀的少年觀眾，原因之一就是它們體現了魔幻類型片的魅力——挖掘出現實生活中缺少的童趣童心。《無極》雖然由兩個孩子間的承諾背叛作為引子，但全片的內容幾乎沒有任何童趣童真可言，當然，導演的市場目光不是定位于孩子身上，而我們亦由此得出，不管媒體如何炒作宣傳，《無極》不是魔幻類型片，盡管它具有了魔幻色彩。三是現代魔幻類影片都有相對清晰的時代背景，《哈利·波特》描述的是與現代社會中的現實世界(所謂“麻瓜”世界)相對應的魔法世界，《指環王》中的故事發生在中土世界，相當于人類的中世紀，《納尼亞傳奇》的故事發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而《無極》講述東方無極世界中三千年前之未來的愛恨情仇，有意將時代背景模糊化，只剩下歷史中的人物，更具有寓言和象征意味，“我們這個世界還年輕的時候，人和神生活在一起”，電影開篇的字幕似在制造神話般的境界，故事展開的年代和地點都極其虛幻。看似微不足道的區別，卻體現出編導不同的意旨——其他魔幻片盡量營造真實的氣氛，盡快將觀眾帶入引人入勝的魔幻世界，《無極》的背景介紹方式卻讓我們對故事保持一份清醒和距離。

二

《無極》的另一藝術亮點便是它的戲劇風格（在某種程度上呈現出西方古典戲劇的情調）的盡情展現，具體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傳奇式的戲劇故事。盡管從元雜劇到明清傳奇的中國戲劇（戲曲）與西方戲劇比較起來，長于抒情而弱于敘事，但故事情節在人物命運的展開中都帶有某種傳奇色彩。現代戲劇作家受到西方戲劇理論的影響，在敘事性方面有所突破，如曹禺的《雷雨》《原野》等作品，與戲劇藝術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電影雖然在拍攝、剪輯等方面具有戲劇藝術難以比擬的優越性，但戲劇藝術經過長期實踐積累理論探索而保留下來的一些元素對于留戀傳統文化的電影導演仍構成了難舍的魅力。筆者以為，陳凱歌便是努力融戲劇手法于電影藝術中的導演之一，獲得國際大獎的《霸王別姬》就是一部戲劇性很強的影片，本片結構精巧，主題宏大，但敘事卻相當清晰連貫，無論是時間的雙向交叉或是空間的套層組合以及對人性對中國社會歷史的意識形態表述都顯示了一種在中國電影中絕無僅有的理性的智慧。《無極》延續了《霸王別姬》等影片中敘事繁復但不失圓潤流暢的風格，講述東方無極世界愛恨情仇的戲劇性故事，也是一出關于承諾和背叛、家國與愛情的傳奇。在劇情設計上，編導將好萊塢影片中英雄救美的經典段落與王子灰姑娘的傳奇故事進行巧妙的置換與縫合，由奴隸出身的昆侖先后兩次從王城和無歡的鳥籠中救出傾城，已經夠有傳奇色彩的了，而巧妙的誤會法（戲劇化情節設置）又讓傾城和光明產生了一段戀情，增加了故事的曲折性。應該指出的是，《無極》中的言情敘事不同于一般的情愛故事，昆侖奴、光明大將軍、傾城王妃三人之間的感情起伏不能用普通的“三角戀”模式界定，因為他們沒有糾纏于愛的恩怨是非，在與命運的抗爭中，在情感凈化的過程中，人物逐步找到愛的真諦，影片把這定義為犧牲（犧牲也是古希臘悲劇的主題之一）：昆侖為救傾城奮然跳崖；當傾城誤認光明就是殺王救自己的人而愛上他后，昆侖看到傾城幸福的選擇而默默離開。光明從開始只是想得到傾城的虛榮升華為真誠的愛，接受審判時決心為傾城慨然赴死，一息尚存時還記著昆侖打動傾城的那句話“不要死，要好好活著”。而傾城開始甚至不知道她所愛的究竟為何人，直到元老們審判光明時，她才知道“假戲”就是真相，才知道她一直以來愛的是誰。從某種意義上說，《無極》中傾城尋找真愛的歷程就是傳奇故事展開的過程。

令人期待的懸念。戲劇要營造緊張的氣氛，最重要的手段便是制造懸念，英國戲劇理論家馬丁·艾斯林認為：“要造成一種興趣和懸念，這是一切戲劇結構的基礎。劇中必須使觀眾有一種期待心理，并讓他們保持這種期待至劇終為止。”①在戲劇作品中，懸念是本質的特點之一，其運用的效果成為鑒別劇作是否成為經典的標志。《無極》汲取了有關懸念理論的營養，由陳紅扮演的那個滿神（相當于女巫）預言“無極世界”人物的命運并反復強化。在故事的序幕中， 滿神就預言了傾城將來的命運：“永遠得不到別人真心的愛，就算得到了，也會馬上失去。”于是我們便期待著與傾城有關的故事，期盼了解她的人生與愛情。故事展開后，打了勝仗的大將軍身著鮮花盔甲前去王城救駕，迷路后遇到知曉無極世界所有人命運的滿神，預言鮮花盔甲的主人會殺了王，預言光明動情流下傷心淚的時候死期就到了，預言他以后不會再打勝仗。我們正疑惑光明和序幕中的孩子有何關系，旋即光明被刺客刺傷，命昆侖穿上鮮花盔甲代替自己去救王，昆侖看到王正逼殺傾城，出于本能殺了王，帶著傾城逃離，后被無幻追到懸崖邊，為了傾城能夠活下來，毅然跳了下去。情節發展到此，滿神的部分預言已經得到了證實：當光明被部下當作殺王的叛賊吊起來后，滿神再次出現，進一步預言光明會失去一切，鮮花盔甲將會有新的主人，只有這個人才會得到傾城的愛。觀眾擔心著人物命運的同時又期待著令人信服的故事展開。隨著情節步步推進，昆侖穿上鬼狼用生命換來的鮮花盔甲向傾城證明自己是誰，也將沒有殺王的清白還給了光明，但元老仍然宣布他們都是罪人。我們終于相信了滿神對光明“變得一無所有”的預言：失去了大將軍榮譽和標志——鮮花盔甲，失去了愛情，也失去了自由。整個故事順著命運女神預言的走向發展：傾城永遠得不到真愛，除非時間逆轉、河水倒流、人死復活。最后韓國影星張東健扮演的昆侖在重傷臨死前穿上那件能讓人復活、并能穿越時空的“枷鎖之袍”，帶著傾城飛越時空，終于打破了命運的詛咒，也實現了滿神拋出的不可思議的假設性預言。

有人認為滿神有搶戲之嫌，其預言削弱了本片的懸念。筆者以為不然，首先，從角色安排上看，滿神形象與希臘悲劇中的合唱隊、莎士比亞悲劇中的巫師十分相似，起著提示和穿針引線的作用。其次，筆者認為她的預言不僅讓我們對人物命運、故事走向產生期待心理、倍加關注，而且有使故事結構更加緊湊、精巧的作用——將傾城的愛情命運與光明將軍的人生、昆侖的成長歷程及命運改變聯系起來。遺憾的是，得到尊嚴的昆侖最后是穿著象征奴隸身份的黑袍升入空中的，象征榮譽和戰神身份的鮮花盔甲卻不了了之。

詩意化的人物臺詞。敘事性作品和戲劇性作品都有編織故事情節、塑造人物形象的任務。小說可以通過對人物言行、心理的描寫以及作者無所不知的介紹議論等多種表現手段和表達方式完成；影視則可以通過人物在真實情景下的言行表演以及畫外音、蒙太奇等手段較為自由地達到目的；傳統的舞臺劇只能靠臺詞和動作、場景設置等要素展開戲劇沖突，推動劇情發展。從某種意義上說，舞臺劇有限的表現手段便顯得十分珍貴，特別是人物的臺詞，當十分精美、個性化、富有動作性。《無極》雖然是用現代化手段打造出來的電影作品，在人物對白方面卻有意識地向戲劇（舞臺劇）化方向靠攏——充滿麗詞佳句，顯得詩意盎然（戲劇化臺詞其他特征如動作性本文暫不探討），讓我們聯想起莎翁悲劇中人物富有激情與哲理性的臺詞，也讓人們聯想起中國古典戲劇名作如《西廂記》《牡丹亭》的有關片段中洋溢著濃郁詩情的人物唱詞。如滿神預言傾城與昆侖的愛情“當海棠花凋謝的時候，日月會出現在同一片天空，他們將重逢”。描述性的詩句喚起人們無限的遐想；當光明將軍面對繁花似錦、日月同現的情景，對著眼前美麗的傾城、身后坦誠的昆侖，耳畔再次響起滿神的預言而有所觸動時，我們除了感慨命運的力量，就是醉心詩（預言）畫相諧的浪漫情調。鬼狼為救昆侖而決定帶他穿越時空回到已被滅絕的雪國說的臺詞：“昆侖，帶你回家的時候到了，我要帶你去的，那是一個光明潔凈的地方，那是一個我們可以相互信任友愛的地方，在那兒，你可以像風一樣奔跑飛翔。你要到的，是最珍貴的雪國。”抒發的是對故國無限的眷念向往之情，真摯感人。又如影片中被重復了兩遍的關于速度的臺詞（鬼狼啟發昆侖的話被昆侖領悟后又用來說服光明將軍）：“真正的速度你是看不見的，就像風起云涌、日落月升，就像你不知道樹葉什么時候變黃，嬰兒什么時候長出第一顆牙來，就像你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愛上一個人。”這段富有哲理意味的議論毫不遜色于我們讀過的哲理詩。謝霆鋒扮演的無幻被人批評操著一口“戲劇腔”，筆者倒是認為其腔調吻合他塑造的陰險狠毒暗算別人的人物形象，而其臺詞往往具有另類的詩意，如對傾城所說 “我以為你會感謝我，要不是因為我，你一輩子都不會感覺到被愛的滋味，盡管只有一瞬間”，雖是嘲諷，亦令人玩味。對著被吊的昆侖和被綁的傾城說：“吃的和水都在這兒，可你們拿不到，就像你們拿不到你們兩個的愛情一樣。只有等海棠花落盡的時候，你們才會雙雙死去，你們會像飄落的花朵一樣，化為泥土。”心態陰毒，然不影響語句的幽雅和詩味。說到底，影片戲劇化的臺詞表現了編導對唯美情調的追求和深沉內涵的執著。

真實復雜的人性。以古希臘悲劇和莎士比亞戲劇為代表的世界偉大的戲劇作品具有恒久魅力的原因之一就是展示了真實的人性，如卑劣與高尚，貪婪與慷慨，狂妄與謙卑，背叛與忠誠，同情與嫉妒等等。尤其是莎士比亞悲劇中的人性展示已經呈現出較為復雜的風貌，英雄人物、偉大人物同樣具有普通人的人性弱點，那些與復雜人性交融在一起的復雜的心理活動與性格特征可以讓觀眾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視野去分析評說。但西方古典戲劇中反面角色的人性表現相對單一（或欠缺），如作為哈姆雷特對立面的國王——他的叔叔，只呈現了自私卑鄙的一面。雖說人性的一些基本元素可以超越時代、階級、國家的界限，但隨著社會時代的發展變遷，人性的表現會更加復雜，內涵會更為豐富，描述展示現實生活中人性人情的文藝作品對人性的把握展示也應該不斷向深處挖掘。《無極》作為具有詩劇風采的大片，不僅呈現了恢弘的氣象，豐富奇特的想象力，還給我們書寫了人性的復雜和人性的升華。本片充分表現了人性的丑陋、陰暗，如也力的背叛棄主，鬼狼的偷生茍活，光明的虛榮狂傲，王的貪權自私等。其中，無歡是人性惡的代表，他狠辣陰險，嫉妒暗算別人，挑起所有的是非爭斗，滅絕雪國的一幕更是揭示了他的殘暴獸性；然影片在最后卻讓他自述童年被騙從此心懷仇恨的情結，也讓觀眾看到他內心脆弱無助的一面。其他人物身上人性的亮點顯而易見：如光明有磊落無畏的一面，鬼狼有愛憎分明的時候，傾城找到真愛后對曾經愛過的光明的不舍和情義也正體現了人性的真實與復雜。全片中形象邋遢的昆侖始終閃耀著人性的光輝：善良、忠誠、勇敢、頑強。而昆侖和鬼狼相互影響，對自己奴隸身份的重新認識和舍棄的過程，特別是鬼狼從茍活到舍生取義的過程，就是個體靈魂完善、人性升華的過程。

《無極》的戲劇性還體現在影片高度舞臺化的場景設計，如馬蹄谷戰役的場面，無歡帶大軍包圍王城的場景，鬼狼為昆侖爭取鮮花盔甲與無歡較量的場面，元老們審判光明時的場景以及最后作為高潮安排讓無歡、光明、昆侖決戰時的場景，都有一種戲劇化的效果。再就是高度角色化的演員造型，如昆侖身為奴隸邋遢的穿著、蓬亂的長發以及卑謙坦誠的表情，無歡身著素衣素衫手拿那把有魔力的白扇，以及油光的頭發陰冷的表情，鬼狼生前一直穿著的黑袍和膽怯的眼神等等，都非常符合人物的身份和個性。傾城在王城上披著黑色斗篷，和光明在一起身著白色綴花長衫及披著黑發的形象，給人或驚艷或柔媚的視覺效果。影片的這一切舞臺性，都借助了電影的語言及數字技術的優勢，被高度放大夸大了，具有強烈的藝術震撼力。

(責任編輯：呂曉東)

作者簡介：陳鴻秀（1964－），碩士，淮陰師范學院中文系副教授，從事寫作和影視藝術的教學研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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