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揭示道樂奧秘的著作

摘要：蒲亨強著的《道樂通論》一書具有脈絡清晰，風格獨特的特點。該書作者還運用了透視本質，聯系研究和綜合分析的手法對道教音樂進行了全方位的論述與詮釋。

關鍵詞：道教音樂；發展；住觀道；居家道；淵源

中圖分類號：J6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2172（2007）01-0090-05

道教音樂是我國珍貴的文化遺產，在近代歷史上，一段時間因為道教活動被視為迷信活動而受到限制，道教音樂也因此受到沖擊。在現代，了解道教音樂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而關于道教音樂的系統論著又如鳳毛麟角，加之本身道教音樂的內容就很多、紛繁復雜，很多論著又只是論述了道教音樂的相關某一方面，想要了解道教音樂的全貌也是比較困難。中國的傳統音樂理論家蒲亨強先生著的《道樂通論》（中央音樂學院出版社2004年12月出版）一書，是一部全面介紹道教音樂的專題論著，作者本著“總觀全貌而脈絡清晰；透視本質而追根溯源；把握神韻而風格獨特；聯系研究而綜合分析”的原則展開調查，從歷史脈絡、形態特征、審美風格、歷史價值4大方面全方位的論述了道教音樂的基本面貌和本質特點。該書以其清晰的歷史脈絡，典型的儀式類型，奇特的音樂觀念，特殊的歷史價值對道教音樂進行了全方位的論述和詮釋，使讀者受益匪淺，不僅能對道教音樂有一個完整的印象、系統的了解，而且對道教音樂在我國傳統音樂中的地位、作用、意義也能有一個明確的認識，現就讀后所得談幾點粗淺的看法。

一、 總觀全貌，脈絡清晰

蒲亨強先生在高等學府從事音樂史和傳統音樂教學研究多年，長期從事中國傳統音樂和道教音樂的研究，而對于道教音樂的專題研究也有20年之久，他著作了8部關于傳統音樂和道教音樂的著作，這部《道樂通論》是他近期奉獻給讀者的又一力作。作者對道樂奧秘的研究從具體實踐層面看是先從（武當山）個案調查開始，逐漸由點到面、由淺入深、由此及彼、由內及外，逐步擴大研究的廣度和深度，對道教音樂展開一個個專題研究，使更多關心祖國文化，關心道樂的人來了解它、認識它、欣賞它。

蒲先生大致是圍繞“總觀全貌、透視本質、把握神韻、聯系研究”的原則展開考察，在他的整部著作中時常體現著這一觀念，尤其在第一篇歷史考中更是本著這一觀念來寫作，綜述各個歷史時期道樂的總特點，讓讀者對不同時期道樂的情況有一個整體的了解，再來分述每個歷史時期的道樂派別發展，便于讀者形成一條清晰的思路。全書共分成四個部分來介紹道樂，第一部分“歷史考”從道教音樂的淵源和產生、形成發展的歷史過程理清楚道樂發展的線索；第二部分“形態論”從道教音樂的基本特點、音樂形態、音樂曲目、儀式類型等角度多側面論述道樂作為宗教音樂所具的形態特征；第三部分“風格論”探索道教音樂觀念和宏觀風格特征；第四部分“關系論”把道樂放到華夏音樂中研究，把中國音樂和道樂結合起來研究（前言）。作者已經給讀者一個大致印象以及應該如何系統全面的了解道樂。書中無不體現著這一特點，引導讀者來宏觀把握，快速進入道樂的研究殿堂。

如第一部分歷史考中，關于先秦漢時期道樂的淵源，作者總觀全貌，先總述道教音樂的萌生不是源于某種單一的文化基因，而是吸取了多種傳統文化因素，具有多元性。大致分為古代國家祭祀儀式和民間巫祠樂舞兩個主源和秦漢神仙音樂一個旁源。這樣讓我們對道教音樂的萌生有一個總體把握，而作為道樂的兩大主源都具備集體化、程序化的祭祀特點。這兩大主源對道樂實踐形態的影響最為顯著并分別導源出后世正統官方道樂和下層民間道樂兩個風格體系，并一直貫穿于整個道樂發展過程。旁源則更多從思想和審美風格層面影響和加強主源的傾向和力量。東晉南北朝時期，道教從民間轉向正統，道樂從原始零散整合為系統規范，主要肇始于葛洪的理論總結和新道派的發展形成。而其后的唐代及宋元明清不同歷史階段道樂的不同歷史發展情況也都做了綜述，例如，唐代道教音樂的發展路線分為道內和道外社會兩個方面考察。道樂在道教內部的發展是對前朝傳統儀式收集整理鞏固，沒有太大變化。而道外的變化是道樂開始靠攏上層官方，道樂開始走出道觀，進入中國社會。宗教與政治相互利用配合，強化了道教音樂的上層官方化，在客觀上促進了道教音樂的新發展，并奠定了道樂世俗化發展的新趨勢。此時道樂開始上移。作者把不同時期道樂的脈絡清晰的展示給我們。

再如在形態論中關于道樂總體特點論述中，道樂總體論上說屬于道教，有相同的思想信仰和行為方式，但是在具體的宗教觀念和實踐活動方面，則因道派和信仰層次的不同，在音樂風格上表現出諸多差異，作者首先從宏觀角度觀察道樂，把道樂的總體特點分為3個方面來敘述，如雅俗分野的流派特點（將道樂宏觀地分為住觀道和家居道）；超地域的風格特點；古老性的歷史特點，以及對這些特點的背景、成因、表現分別介紹，讓讀者對道樂的形態的總體特點有了明確的了解，之后具體來介紹經韻的形態特點，科儀音樂的類型及特征，道樂曲目的考論。使讀者既見森林又見樹木，既弄清了這些總體特點又把握住道樂特征的基本特點，然后再進一步了解道樂內部比較細微的差異，將宏觀把握和微觀聯系起來，條理性非常強。

由此可見，蒲先生以其獨特的思維方式將其研究成果展現給我們，讓我們看到道教音樂的全貌并通過對道樂歷史的研究從而了解到應該如何去認識學習道樂，把道教音樂在不同時期的歷史發展、總體特點、審美風格以及與中國傳統音樂的關系總貌展示給我們，然后再慢慢細細介紹具體情況，讀起來脈絡清晰而不雜亂，就像是從高山頂上俯瞰美景，將整體景觀盡收眼底，既有總體概念又可看清晰脈絡，使復雜的道教音樂變得簡單易懂，這和作者獨特的設計文章思路是分不開的。

二、透視本質，追根溯源

《道樂通論》通過對道樂紛繁復雜現象的透視到關于道樂的很多本質問題的研究，幫助讀者認清了道樂的真實面貌。

例如，道樂是具有較大包容性的體系，具體表現在把道樂雅俗分野，分成為住觀道和家居道，它們分別代表“雅”、“俗”兩種風格特點。其中住觀道重唱經和法器演奏，家居道重器樂演奏；住觀道多出唱經高手，一般的高功會唱幾十首歌曲，家居道則重視器樂的訓練和運用，法師大多掌握幾種樂器舉出阿炳等道教的樂器演奏家為例。那么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呢？家居道代表“俗”，重器樂；住觀道代表“雅”，重唱經法器演奏？作者將其本質原因揭示給我們，因為住觀道用樂多在殿內，以養身修身為目的，所以音樂多吟唱經文；家居道常在室外舉行，對象是老百姓，追求表演和盈利性質，器樂音響較宏亮，所以多用器樂。住觀道靠攏當權上層社會，經濟生活來源由政府包辦，其儀式音樂服務于權貴所以仍然保持了其古老的曲調和純正的道樂風格，正因為用儀式音樂服務于權貴，所以必然選擇上層而雅化；而家居道士社會地位比一般民眾略高一籌，除了一般的勞動技能外還掌握了吹、打、念、唱、舞、寫等豐富的科儀知識、技術和選宅基、觀風水、看八字等知識，被民眾稱為“火居先生”，所以這種家居道則更加通俗易懂，為民眾所接受，這也正是道樂雅俗分野的原因以及住觀道和家居道音樂旋律特點不同、唱經風格不同的原因。只有抓住事物的本質才能把道樂雅俗分野及住觀道、家居道的不同特點和形成的原因說清楚，使讀者了然于心。作者正是從住觀道與家居道的文化背景、歷史地位、演奏風格等多方面本質的區別來闡述這二者雅俗分流的原因及其不同之處的。

再如，在東晉南北朝時期，南北派天師道領袖陸修靜與寇謙之，學術界在評價這兩個重要人物時所存在的問題“重寇輕陸”論。蒲先生把寇謙之及其齋儀音樂和陸修靜及其齋儀音樂進行分別研究，寇謙之清整道教的重心是“以禮度為首”即在政治組織制度上以儒家禮教來改革取代“三張舊法”。他在齋樂方面重視齋儀的功能，認為誦經禮拜是長生的重要途徑，另外新增了一些齋儀的名目和音樂曲目，齋儀音樂不是他的改革重點，關于他齋樂改革的內容只有見于史料的3種；而陸修靜的改革重點在齋樂方面并舉例說明他在道樂方面的貢獻。經過仔細推敲、研究分析給讀者一個清晰的概念，實際上是“重陸輕寇”的結論與道樂歷史全程所貫穿的“南勝于北”規律相吻合。蒲先生抓住了寇謙之和陸修靜在道樂方面的貢獻這一本質問題來進行闡述，追溯到寇陸兩人的早期史料記載，經過細心的分析研究發現實際情況。首先，陸修靜建立了完備的齋儀體系，它建立的“九齋十二法”科儀體系，適應社會各階層的需要。其次，他構建了齋儀模式，開創了“照本宣科，依科闡事”的科儀實踐傳統，使科儀音樂的表演和傳承有了統一模版。再次，他構建了較完整的齋樂曲目體系，據記載其所用音樂曲目已趨于完備，并為后世道教科儀音樂沿用。最后，他還構建了以“清虛適靜”為旨趣的道樂審美風格，將音樂、儀式和存思整合為有機聯系的行法體系，認為其合力可實現齋的本義――清虛、恬靜。陸修靜的這些改革深刻全面創制了道教音樂體系，其歷史地位和功績大大超過了寇謙之。通過追根溯源，把握本質才能考察明白到底寇陸二人誰對道樂的影響、貢獻更大一些。

其它像道樂具有超地域性的風格特點，道樂曲目考論等內容，作者都是從其形成的本質原因入手。從問題的根源講起、從本質講起，具有很強的說服力，這樣我們讀起來不會覺得沒有頭緒。

三、把握神韻，風格獨特

道教音樂由于包含的內容多、范圍廣、程度深，而道樂的特點也有很多，一般關于道教音樂的著作都在道樂的形式、道樂曲目方面有較多敘述，而對于如何抓住道樂的特點，道樂不同于一般音樂的原因未能全面、深刻、詳細地論述清楚。而蒲先生是對道教音樂的專題一個個展開研究，所以使這一具有神秘性的道樂能夠為我們了解。因為道樂重實踐、輕理論，因此其音樂觀不像儒教、佛教那樣有專門的理論，所以作者從一些零散的相關描述中捕捉有用的信息，來講清楚道樂的特點，把握道樂的獨特風格。

如道樂的風格形成與道人的藝術觀，心理特點和文化基礎多種因素的合力作用而成。 道樂的執行者道士是虔誠的宗教信仰者，他們的觀念有很多主觀成分，這些觀念對音樂行為有直接的影響。就像他所說“了解道士那些隱秘奇異的觀念，無疑可以加深我們對道樂品質的認識，拓寬對道樂審美體驗的了解，從而使我們更宏觀、更簡約的方式把握道樂的主導風格”。作者就是通過探索道樂的風格特征來使我們全面地了解道樂。

就像道樂的風格特點，道教音樂具有柔性之美，具有陰柔的性格，這和其陰柔性格的腔型模式，自然隨意的節奏，平衡的速度、力度、唱法分不開。而道樂的“韻”，文中提到傳統音樂的“韻”與道樂的陰柔風格特點密切相關，道樂具有陰柔性格的旋律形態，自由隨意的節奏節拍，平衡的速度力度和唱法特點使陰柔成為道樂審美的主要風格。作者將“韻”從音樂術語發展成古代審美范疇，以及“韻”在歷史上的記載都講得清晰明白。韻的歷史早在魏晉時期道樂經典就提到“鈞”（韻）為道樂統稱，漢代蔡邑的著作記載“繁弦既抑，雅韻乃揚”，韻字以雅限定，暗示清素儉約之風，古人談“韻”一般不離開“清”、“和”品格，魏晉時期“韻”偏于清遠柔雅的的審美范疇。正是抓住了道樂的“韻”，把握了道樂的風格----陰柔，了解了“韻”與“陰柔”的關系、淵源，才更方便理解道樂的奇異之處。

再如，關于道樂的科儀音樂的特征，道教科儀音樂依性質、目的、內容不同可歸納為“修道”“祈禳”“開度”3大類，每一類都有獨特的風格，如修道科儀音樂是道士自我持修的日常儀式，又稱“課誦”、“早晚壇”。課誦音樂整體為曲牌聯綴體抒詠性韻腔、經咒吟念同法器演奏迭相迎送、交織成章；而祈禳儀式主要有慶賀尊神圣誕的科儀和諸真祝壽圣班兩大類，因其音樂面對的是“神”，所以經韻均屬”陽韻”、“陽調”，因其特殊的對象和目的，使用一些獨有的儀節及曲目，而其音樂形式基本與其它科儀雷同，音樂也為曲牌連綴體；開度科儀音樂主要是以施食最有代表性，各地有稱“焰口” 、“薦亡科” 、“煉度”等，開度科儀的儀式程序、內容及音樂也有基本框架。以施食音樂為例，其儀式總體結構比其它儀式長，表演更具有人情味、通俗性等，音樂結構基本性質與其它可以并無差別。作者把道教科儀音樂分類后一一列舉，并舉例將其獨特風格闡述清楚，這樣對道教科儀音樂的分類、過程、音樂內容、表現方式都有了系統的了解，更方便讀者理解道樂的體系性。

四、聯系研究，綜合分析

眾所周知，只有用聯系的觀點，發展的觀點看問題，才是正確了解事物的方法。作者把道教音樂放到中國音樂這個傳統大家庭中去分析研究，拓寬視野，使我們了解道樂和民族音樂的聯系，看到道教音樂和中國音樂如何在相互依存、相互影響的狀態中發展。道樂并不是孤立地存在、發展的。它對我國傳統音樂有著很大的影響，其自身也是在中國傳統音樂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通過聯系的觀點研究使人們減輕長期以來對道樂認識的偏見。作者將道樂和宮廷音樂、佛教音樂、戲曲音樂、文人音樂、民族器樂、民歌的關系一一闡述，用聯系的觀點來看道樂發展中的作用。

如道樂和文人音樂，因為道樂傳播通過兩種途徑，一靠民間道教在民俗信仰中傳布，另一靠神仙道教在上層社會流播，而文人就是靠后一渠道，不僅琴樂、詞樂受到道教音樂的影響，南宋著名音樂家、詞人姜夔的音樂也大大受道樂的影響。從姜夔的歌曲創作素材來源看，其中沿用前代樂譜的作品大都與道樂有關，如《霓裳中序第一》的曲調來源于唐代據道樂色彩的曲譜。他的作品從音樂特色來看也與道樂有密切關系，他的自度曲中普遍運用三音腔，而此腔是現存道歌中常用腔之一，此腔在姜夔的歌曲和道樂中的用法也很一致，都用于句尾段尾。這些都可以說明道樂對宋代文人音樂，對著名詞人姜夔（姜白石）的淵源聯系。也使那看似枯燥無味的道樂因對文人音樂的影響而在我們眼前生動活潑起來，吸引我們去更深入地了解它。

再如，講到道樂與民族器樂的關系時，民族器樂曲的特點體現在結構思維方面，偏向“非方整型”形式，句數多少不一、參差不齊，有錯綜復雜的美感，不同于西歐古典作品平衡對稱的方整型結構，這與道教音樂的陰陽觀念有著密切聯系。列舉了著名二胡曲《二泉映月》來說明，此曲兩個主題在旋律形態、性格以及變奏發展幅度上有明顯的對比性，構成一靜一動、陰陽互補的關系，樂曲由一個短小引子開始接第一主題A，在低音區最后停于宮音，旋律如歌如訴體現陰柔之美；而強烈對比的B主題，音域擴展，節奏緊湊具有動力性，旋律采用七聲音階，樂曲力度變化跌宕旋律如泣如訴、悲感交集，展示出一種陽剛之美。兩個主題，各具“動、靜”性格，各具“陰、陽”色彩，循環出現，寓情于景、淋漓盡致刻畫出阿炳感嘆河山美好，又悲憤于己身不幸，展示了豐富而統一的美感，催人淚下、感人至深。道教中陰陽觀念是對立統一的，當某屬性發展到極致就會向對立面轉化，而《二泉映月》的主曲式也有這種特色。此曲的作者阿炳出身于道教世家，他接觸、學習、從事道教音樂達數10年，這對他的音樂創作有著深刻影響。阿炳談到此曲的創作來源說是道教音樂的嗩吶曲，又據無錫當地音樂干部說此曲與道樂中“醉仙戲”慢板有淵源關系，可推測此曲取材于多種道樂。讓我們看到這古老神秘的道樂對我國音樂文化的作用，啟發我們去更多了解它，充分發揮它的有益的效用，為我們今天所用。

綜上所述，《道樂通論》從全方位宏觀、微觀、聯系地對道教音樂進行了整體、多層次的分析，使我們對中國道教音樂有了比較完整的了解，為我們學習研究道教音樂提供了寶貴的經驗和資料。通覽全書，深感蒲先生淵博的學識，開闊的思維、嚴密的構想，實為后輩學習的楷模，期待著蒲先生更多的著作問世。

（指導教師：羅天全）

本文榮獲“第二屆‘人音社杯’高校學生音樂書評征文”優秀獎（一等獎）

Bringing Daoism Secrets into light ——Criticism on Pu Hengqiang’s Daoism Music Works

Lv Jing

Abstract：

Taoist musical monograph is a book with traits of clear line of thought and original style. In this book， the author usesperspective way ， different research methods and synthetic analysis to reveal Taoist music's innate character and alsoexpounds and annotates Taoist music in all-around way .

Key words:

Taoism Music; Development; Zhu Guan Taoism; Ju Jia Taoism; Orig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