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任安書》是司馬遷的力作,選入高中語文人教社新教材第六冊。本文是了解司馬遷生平和思想的重要文獻。作者借給任安回信的機會,闡明了自己受宮刑后隱忍茍活的原因,表達了堅持完成《史記》的決心。就是這樣一篇內容十分豐富,思想感情相當復雜的文本,無論教者還是學生在閱讀理解時都不同程度的感到深奧難解的地方頗多,卻又無法回避,筆者擇其一點“人固有一死”引發幾點思考。
說《報任安書》這篇文章深奧難解,并不是自我們開始,清代文藝理論家包世臣曾說過“二千年無能通者”,不管是否夸張,最起碼佐證了本文的深奧難解。縱觀歷代學者大家的論述,在這一點上大都相同。作為教材中的一篇選文來說,如果想把它完全解讀簡直是一種奢望,時間精力都不允許,下面我謹就此文中流傳最廣、對后世影響最大、同時也是最為難解的一段話談談自己的理解。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輕輕的一句,哪里只是鏗鏘有力擲地作金石之聲呀,簡直是振聾發聵震耳欲聾!如雷霆如霹靂如颶風如海嘯,厚重深沉震撼奪目,使人不敢逼視不忍諦聽不能玩味又永不可忘懷!甚至在心中不容有些許的褪色!因為它是那樣貼近人的心靈、深入靈魂深處甚至溶入血液之中,回答了多少代人苦苦追尋的一個問題:人,因何而生;人,為何而死!正如毛澤東所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這就要看我們人生的定位和價值追求來如何取舍了。為人民,為大眾,則比泰山還重;為法西斯,為敵人,則比鴻毛還輕。可見,人之生死,這份常情卻在不同尋常的人生中體現著迥然的人生價值啊!
接下來就是司馬遷的回答。
“太上不辱先”,人活著就絕不能讓先人受辱,先人受辱無以為生,為“不辱先”而死,便“重于泰山”。這樣的死,是積極主動的應該的高尚的意義深遠重大被人們敬仰的贊嘆的,因而是“太上”,即最偉大的死!“其次不辱身”……此四者皆為“不辱”,即為不受辱而主動去死,因而“太上”重于泰山,最次也應比“葵丘”重吧。
可是,接下來就發生了變化,由前面的否定形式“不辱”轉變為后面的肯定形式“辱”,并且前提并沒有改變那,還是那句——“人固有一死”,這是為什么呢?不能不讓人產生疑問。而且,在內容上也不能很好地順接下去,到底怎么解釋?
難道僅僅是一般人所說的那樣“為了形式上的靈活多變”嗎?那么,“辱”和“不辱”是截然對立的兩種意思,在內容上又怎能承接呢?
我想,這當然有形式上的原因,但這決非主要的,主要的原因還是在內容上。朱光潛曾說過:“在文字上推敲,骨子里實在是在思想感情上‘推敲’。”前“四不辱”是作者贊嘆的“死”,認為這樣的“死”意義重大,最重的比泰山還重,因為這幾種“死”都是主動地獻身。可接下來卻不是那么回事了,因為“詘體”等要“受辱”而死是被迫的、逼不得已的不值得稱贊的死。活到這種地步再活就是“茍活”;連“茍活”也不能夠,被動得不得不“死”,所以是“輕”的;茍活到了要遭受“宮刑”才去死,當然是最下等的最輕的——比鴻毛還輕!
基于這樣的理解,我們在處理課文時,就可以這樣翻譯:因為“不辱”應該去死;因為“辱”不應該活。最應該去死的是“不辱先”,這種死重于泰山;最不應該活的是“受宮刑”,因為要受宮刑而死就是輕于鴻毛的。應該去死的“死”是主動的,不應該活的“活”是被動的,因而一重一輕。可就連比鴻毛還輕的“死”司馬遷也沒能作到,那又是怎樣的“茍活”呀!
司馬遷絕非是“死”不起的無奈,而是以生踐志的強者、智者、勇者;至于屈原呢,絕非是“活”不起的無奈,而是以“死”明智的弱者、難奈、抗爭也就是說,人的生死決不是個人行為,而是社會的、個人的綜合因素的組合。
接下來怎樣理解呢?作者仿佛是在用自輕自賤自毀的方式折磨自己支離破碎的心,用尖刀一樣的筆飽蘸血淚大書自己的屈辱!而在這卑賤怯弱的背后,又是怎樣的智勇呀!死,是確實需要勇氣的,可最勇敢的不是勇于就死的人,而是敢于活下來面對一切屈辱的磨難的痛苦煎熬的人,“敢于活的人”才是最勇敢的!
這樣文意就疏通了,下文司馬遷直面屈辱,“言不受辱,強顏耳”沒有一言半詞為自己的屈辱辯白,甚至沒有奢望任何人的理解,“要之死日,是非乃定!”那到底是什么給了他忍辱負重委曲求全的力量和勇氣呢?“思垂空文以自見”、“鑄成信史照塵寰”這是怎樣的一顆博大的心哪!
司馬遷說“死,重于泰山”,我們對照他的行為可以這樣說:“生,比泰山還重!”
后人評價他不死的可貴,也多從這句話中包含著他復雜、矛盾、悲痛、無奈的心情所致。解讀此文可以此為突破口,有助于理解作者復雜的內心世界的情感。
于海洲,教師,現居黑龍江大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