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法國“左右共治”中的“合作”與“競爭”

[摘要]法國第五共和國歷史上出現了三次被世人譽為政治史上奇觀的“左右共治”局面這與法國“半總統(tǒng)半議會制”的政體和國內政治力量的變化有著密切的關系。“左右共治”時期總統(tǒng)和總理的關系十分微妙，兩者之間有合作有競爭，對法國政局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關鍵詞]法國；“左右共治”；合作；競爭

[中圖分類號]D502(56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2234(2007)05—0093一02

法國第五共和國歷史上先后三次出現“左右共治”，使得總統(tǒng)的權力受到了一次次沖擊，對法國政局產生了重大的影響。2007年5月16日，薩科齊就任法國總統(tǒng)，隨后任命弗朗索瓦·菲永出任總理，并授權他組建新一屆政府。就薩科齊和菲永而言，不會出現“左右共治”了，但在今后的法國政治生活中，“左右共治”會不會在其政壇上空繼續(xù)徘徊?這是人們普遍關注的話題。本文從“左右共治”的形成人手，對“共治”時期法國總統(tǒng)和總理的關系作一些探索，以便人們加深對法國政治體制特點的認識。

一、“左右共治”的形成

所謂“左右共治”指的是法國在第五共和國時期出現的總統(tǒng)同總理政策相左、黨派相異的兩人共同治理的局面。[1]從現象上來說，就是執(zhí)掌國家行政權的總統(tǒng)和總理分屬不同的政治派別。法國社會黨、共產黨、綠黨組成左翼政治力量，保衛(wèi)共和聯盟(戴高樂派)和民主聯盟組成右翼政治力量。“左右共治”即左翼和右翼共治。

1986年3月20日，左翼總統(tǒng)密特朗任命右翼保衛(wèi)共和聯盟主席希拉克出任總理，組成第五共和國第一次左右“共治”政府。共治持續(xù)三年，直到1988年密特朗連任總統(tǒng)，任命法國社會黨的米歇爾·羅卡爾為政府總理后結束共治。

1993年3月28日，法國國民議會選舉后，右翼獲得了驚人的議會多數席位，迫使總統(tǒng)密特朗任命保衛(wèi)共和聯盟派、前政府財政部長愛德華·巴拉迪爾為政府總理，出現了第五共和國時期的第二次“左右共治”。1995年s月7日，右翼保衛(wèi)聯盟希拉克當選總統(tǒng)后，成為法國第五共和國第七任總統(tǒng)，宣告這次“共治”結束。以上兩次“左右共治”都是左翼總統(tǒng)，右翼總理。

1997年6月1日，右翼在提前舉行的立法選舉中失敗。6月2日，希拉克任命社會黨第一書記列內爾·若斯潘為首組成左翼聯合政府，從而翻開了第五共和國歷史上的第三次“左右共治”的篇章。此次“左右共治”為右翼總統(tǒng)，左翼總理。2002年5月6日，右翼保衛(wèi)聯盟希拉克任命人民運動聯盟讓一皮埃爾·拉法蘭為政府總理，結束了第三次共治。

二、“左右共治”的原因

“左右共治”是法國政壇特有的政治現象．“是一種少見的奇特的現象，實際上，又是奇而不怪的歷史現象。”[2]那么這種“奇而不怪”的政治現象產生的原因是什么呢?

1．“半總統(tǒng)制——半議會制”政體是根源。

總統(tǒng)和總理的權力來源不同。總統(tǒng)由選民直接選出，不對議會負責，僅向選民負責。總理由總統(tǒng)任命，但總理候選人是由議會多數黨推薦的，總理要對議會負責。當議會多數與總統(tǒng)多數不一致的時候，就會出現總統(tǒng)和總理出自不同的黨派，此時就出現了“左右共治”的局面。

權力中心的可變性為“左右共治”提供了政治土壤。第五共和國憲法大大擴充了總統(tǒng)的職權，削弱議會的權力，降低總理和內閣的作用，使得法國權力中心具有可變性。當總統(tǒng)與議會中占多數席位的單獨政黨或政黨聯盟屬一個政治派別并在政治上保持一致的時候，這時總統(tǒng)是國家權力中心，政府和議會聽命于總統(tǒng)。當總統(tǒng)與議會占多數席位的單獨政黨或政黨聯盟屬于不同的政治派別，在政治上不能保持一致時，便出現反對總統(tǒng)的多數。這時，國家權力的中心向議會轉移，形成兩個中心的對立，總統(tǒng)的權力受到挑戰(zhàn)。這種情況下就極可能出現“左右共治”。

總統(tǒng)選舉與國民議會選舉期限的不統(tǒng)一為“左右共治”提供了適宜的機會。法國第五共和國憲法規(guī)定：總統(tǒng)是七年任期，議會是五年任期。總統(tǒng)和議會任期的不統(tǒng)一帶來了兩種情況：第一，新總統(tǒng)碰上舊國會。如果是總統(tǒng)改選之后，總統(tǒng)多數與國會多數不一致，此時便出現了“左右共治”局面。但此時總統(tǒng)可以使用主動解散權解散國民議會，也可能避免了“左右共治”。因為總統(tǒng)大選完畢，總統(tǒng)剛獲得多數，趁勢舉行國民議會選舉，也能夠獲得國會重新大選的多數。第二，新國會碰上舊總統(tǒng)；如果是國民議會改選之后，總統(tǒng)多數與國會多數不一致，總統(tǒng)必須尊重國會多數之意向，這就開始“左右共治”。

2．政治力量的變化是決定因素

在第五共和國的憲政體制下，法國政黨經過改組，逐步形成了四大黨爭雄、兩大派對峙的格局。即保衛(wèi)共和聯盟、法國民主聯盟以及社會黨、共產黨分別組成左右兩翼，相互對壘。“這種兩極化的黨派格局往往形成非右即左的的議會多數，在左強右弱或右強左弱的這種實力對比時期，不發(fā)生‘共治’問題；在雙方實力互有上下的相持階段或實力對比逆轉時，就可能出現‘共治’。”[3]密特朗任期內出現四次總統(tǒng)與議會多數派不一致，而只有兩次“共治”。在1981年和1988年密特朗敢解散反對他的議會，避免“共治”，原因在于左翼在力量上占有上風。另兩次，密特朗不再敢解散議會，而接受“共治”，原因在于右翼在力量上占優(yōu)勢。

經濟發(fā)展形勢是政治力量變化的晴雨表。密特朗時期的兩次“左右共治”，是社會黨政績不佳，經濟形勢惡化的結果。1982年，社會黨實行嚴厲的緊縮財政政策，采取凍結工資、限制福利開支等不得人心的措施，此時失業(yè)率迅速上升，原來追隨社會黨密特朗的法國人民感到失望和不滿。此時，社會黨的力量下降，左翼下降，右翼利用社會黨的失誤重新振作，右翼上升，在議會選舉中挫敗左翼，實現“共治”。1993年上半年失業(yè)率達10．8％，失業(yè)人數突破300萬。密特朗上臺之前許諾解決失業(yè)問題，然而在十二年間，不僅沒有使失業(yè)人口減少，反而使失業(yè)人數翻了一倍。其主要原因是長期治理經濟無方，尤其是未能解決高失業(yè)率問題，使得在1993年的議會選舉中，社會黨又一次遭到失敗。此時的社會黨已被選民所拋棄，力量下跌，又一次形成了“共治”。

三、“左右共治”中的“左右合作”

“左右共治”從法律上和形式上都要求左翼和右翼要進行有效的“合作”。“左右合作”就是總理依據憲法精神要求對總理和總統(tǒng)權力進行重新分配，其實質是“合作”分權。左翼和右翼對憲法條文各取所需，都盡可能擴充自己的職權范圍，縮小對方的權力范圍。

總理對總統(tǒng)防務權上的滲透。第五共和國的憲法規(guī)定：“共和國總統(tǒng)為武裝部隊的統(tǒng)帥。總統(tǒng)主持最高國防會議和國防委員會”。但又規(guī)定總理：“對國防負責”、“政府掌管武裝部隊”等。總理依據憲法要求應該擁有防務的權力。在“共治”期間，“總理實質上擔當了總統(tǒng)的任務，這是政治上的反常”。[4]在密特朗執(zhí)政時期，希拉克受密特朗總統(tǒng)任命為總理，同時，也時受議會多數派支持。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希拉克總理就“闖入”了總統(tǒng)的領地。

總理與總統(tǒng)共享外交權。在密特朗時代，“希拉克認為，總統(tǒng)不再擁有議會多數，不能完全代表法國。現任總理是議會多數派的代表，理應‘決定并執(zhí)行國家的政策’，包括外交政策，在外交政策上應當同總統(tǒng)平起平坐。”[5]按照第五共和國創(chuàng)始人戴高樂當初的構想，總統(tǒng)是一個國家權力的中心，但必須有一個屬同一派別的議會多數派、總理、政府的堅定支持。“行政雙頭制”的政治格局是總統(tǒng)掌握大政方針，總理負責日常事務處理。然而1986年和1993年法國出現的“左右共治”使這種分工成為歷史。由于希拉克依據憲法的“寸步不讓”，當時的左翼總統(tǒng)密特朗不得不確定“在內政上‘讓政府治國’，但總統(tǒng)不會袖手旁觀；外交和防務大權由總統(tǒng)和總理兩人共同執(zhí)掌”。[6]最后，密特朗也承認：“總理擔負著和共和國總統(tǒng)一起外交的高尚使命”。此時出現了法國第五共和國歷史上雙駕馬車駕馭法國外交和防務的政治局面。

四、“左右共治”中的“左右之爭”

雖處在“共治”之中，但每一翼都希望實現自己的競爭綱領，以期贏得下一屆選舉的勝利。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雖是“共治”，但實質上乃是左右兩翼政治力量的較量，所以兩翼的競爭是不可避免的了。

總統(tǒng)與總理互相拆臺。1986年7月14日，密特朗總統(tǒng)發(fā)表電視講話，拒絕簽署由希拉克政府提出的把某些國有企業(yè)私有化的法令提案。在這一年，希拉克政府提交了教育改革法案。希拉克政府想通過這個法案給大學更大的改革自主權，把法國公立大學的注冊費漲至七百到一千法郎。而由密特朗的社會黨控制的教育團體散發(fā)傳單，聲稱公立大學的注冊費已漲至一萬到一萬五千法郎。這樣一來，遭到了全國學生的反對，進行聲勢浩大的游行示威，抗議政府違反“大學教育免費”及“教育機會均等”的宗旨。同時密特朗也會見了游行的學生，對他們的行為表示同情和支持。最終，希拉克政府撤回教育改革法案，同時希拉克總理的威望下降，密特朗總統(tǒng)的威望上升。

總統(tǒng)與總理經濟目標不一致。在第三次“左右共治”中，右翼總統(tǒng)希拉克政策的重點是完成自己在競選時許諾的政治經濟目標。為此，他希望進一步進行財政緊縮，同時減稅、改革社會保障制度，推行經濟自由主義，執(zhí)行戴高樂主義的外交政策，積極推動歐洲貨幣聯盟，維護法國在歐洲經濟一體化中的領頭地位，加強同發(fā)展中國家的聯系，發(fā)展中法長期和全面伙伴合作關系。左翼總理若斯潘和左翼多數派著重改革經濟和社會政策，創(chuàng)造就業(yè)機會，減少工時，提高工資最低標準，提高購買力，稅收公正，有條件支持歐洲貨幣聯盟和經濟一體化，實行人權外交。從上述研究就可以發(fā)現，左右翼的內外政策有較大的差異。希拉克和若斯潘雖在“一駕馬車”上，但各受牽制。如果希拉克強硬推行右翼政策，則必然受到左翼總理和議會多數派的掣肘；如果若斯潘全部推行左翼的政策也必將受到希拉克和議會反對派的干涉。由于總統(tǒng)和議會多數派之間、左右翼之間的對立和矛盾以及雙方都希望擊敗對方，以結束“共治”，這必然讓左右兩個“首腦”明爭暗斗，互相牽制拆臺，摩擦不止，內耗不斷，國家凝聚力下降。真正意義上的“同床異夢”。

總之，在“左右共治”的局面下，總統(tǒng)和總理的關系十分微妙，兩者之間既有合作又有競爭。這種局面可能導致總統(tǒng)與總理的對立，致使政府工作效率低下，同時也可以有效地進行權力制衡，避免出現極左或極右政策。對于政體的這一特殊現象，法國宜從實際出發(fā)積極推進改革，在堅持權力制衡的基礎上，不斷提高工作效能，既防止權力的濫用，又推動政府的工作。

[參考文獻]

[1]周國棟．法蘭西第五共和國時期的兩次“左右共治”[J]．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1994(1)：51．

[2][3][5]周劍卿．奇而不怪的歷史現象一論法國左右冀“共治”[J]．世界歷史，1993(4)：1l，13，16．

[4]薛薇．法國政治的“拱頂石”名存實亡[J]．當代世界，1998(5)：35．

[6]吳國慶．法國政壇左右共處能步調一致嗎[J]．世界知識，1997(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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