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聽，從孩子的話語中捕捉“玄機”

編者按：傾聽孩子的訴說，讓他們盡情地宣泄內心的抑郁之情，這既是對孩子健康極為有益的一種心理平衡方式，也可為班主任提供大量的信息。有心的班主任可以從中找到“玄機”循循善誘，幫助孩子解決心理問題。讓我們跟隨李老師走入一次次談話情境之中，共同體會——傾聽原來是一種教育藝術，一種教育智慧。

“通過傾聽走進孩子的心靈”，意思是說，只有耐心地傾聽孩子的訴說，才能贏得孩子的信任。老師通過傾聽孩子的訴說，了解孩子的想法，從而可以為孩子提供有效的幫助。在這里，傾聽是一種手段，目的是贏得信任，了解情況，提供幫助。

但是，傾聽并不僅僅是手段，有時候也是目的。往往有這種情況：孩子來找老師，并不一定非要老師給他具體的幫助不可，他只是想把老師當做一個傾訴對象，排遣一下心中的苦悶而已。

課間，我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進來了一個小姑娘。她有些羞澀地問我：“李老師，您是初一(13)班的副班主任嗎?”

我說：“是呀!”現在我雖然身為校長，但同時擔任了兩個班的副班主任，主要任務是和同學們談心。

她說：“我現在面臨一個困難。想找您談談。”她一本正經，儼然一個小大人。

我說：“好啊，你有什么困難?”我放下手中的課本，專注地看著她。

可是她卻猶豫了，停了好一會兒不說話。

我問：“怎么不說了?有什么顧慮嗎?”

她說：“我怕，我怕人家說我打小報告。”

我笑了：“別怕。你找校長談心怎么是打小報告呢?這是‘大報告’!呵呵!沒事兒，有什么盡管說，我會為你保密的。”

聽了我的話，她終于開始說了：“剛才上體育課，有個同學說我壞話，很難聽的壞話。我很難受……”她說不下去了，眼里含滿淚水。

我勸她：“別著急，慢慢說。”

她于是給我詳細講了那個同學怎樣罵她。我問她，那個同學為什么要這樣呢?她說前段時間她和另一個同學鬧矛盾，那個同學便四處說她的壞話，挑撥離間，所以好多同學也都跟著那個同學說她的壞話。她滔滔不絕地和我說了很長時間，很激動的樣子，臉都漲紅了。

我說：“我去找那個同學談談，好嗎?”

“不!”她搖搖頭。

我問：“為什么?”

“如果你去找她，她會說我找校長告狀，更加會罵我的。”

我又問：“那你找我干什么呢?你需要我幫什么忙?”

她說：“不需要你幫忙，我就是想和你談談。我覺得你是一個好老師，我說出來心里會好受些。現在我心里已經不那么難受了。”

那一刻，我很感動。

我說：“這樣好不好?我抽時間去你們班上。給同學們講講尊重別人的道理。”

她說：“好的，但你不要點名批評那個同學。”

我答應了她：“好，我不點名，只說不尊重同學的現象。”

“謝謝李老師!”說完，她走了。

這次談話，我主要是在傾聽孩子訴說。談話決不能只是教師一個人的“苦口婆心”或“語重心長”，而應該是盡量讓學生訴說、宣泄，教師則當聽眾。心理學認為，一個人將悲傷、委屈、苦悶等抑郁之情通過向自己信任的人訴說而合理地發泄出來，可求得心理平衡，保持心理衛生。因此，以傾聽為主要目的的個別談話應引導、鼓勵學生一吐為快。學生通過傾訴，把內心深處的困惑、焦慮、憤懣、悲傷等表達出來，老師則以誠懇的態度仔細聆聽，并通過點頭、蹙眉等體態語言告訴學生：“我是理解你的，你也完全可以信任我，我愿意分擔你的一切苦悶!”

“傾聽”往往被當做“聽見”，這是一種誤解。“傾聽”的“傾”不僅僅包含有“真誠”的意思，還有“細心”“專注”的意思，這就絕不僅僅是用耳朵聽其音，還包括用腦子辨其義。我們常常說班主任要“學會傾聽”，那么怎樣才算“學會傾聽”呢?一般來說，“學會傾聽”至少有兩層意思，一是出于一種禮貌或者說對訴說者的尊重，在聽別人說話的時候，要用心——細心、耐心，不要打斷孩子的訴說。這是教育者應有的起碼修養。二是要“會聽”，所謂“會”就是要善于邊聽邊想，思考別人的話的意思，能記住別人講話的重點和要點，或者一邊聽一邊分析，通過“前言”推出“后語”，通過談吐洞察內心。這是一種技巧，更是一種教育智慧。

曾有一位高一女生在作業本后面寫了一句話：“李老師，最近我很郁悶，想找你聊聊。”看到這樣的請求，對我來說是一種幸福——作為教師，能夠得到孩子真誠的信任當然是一種幸福。于是，下午放學后，我請她到我辦公室，問她：“有什么需要我幫助的?”

她說最近上課心不在焉，總不能集中精力，莫名其妙地心煩意亂，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我問她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困難了，她說沒有明顯的困難。我又問她是不是和同學或者家長鬧別扭了，她說也不是。我問：“那究竟是為什么呢?”

她苦笑了：“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想找您聊，想請您幫我分析一下原因。”這下可把我難住了，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接著說：“總覺得心里有事兒，但說不出來，上課常常發呆，下課又后悔，晚上有時候還失眠。”

那一刻，我真感到有些無奈，因為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她的煩惱。但有一點我很明確，她肯定有著自己也說不出原因的煩惱，她找我倒未必是要我一定給她分析出原因，更多的是想找個信任的人傾訴而已。于是，我決定放棄追問她原因和她隨意聊聊，說不定在和她聊的過程中我能夠有所發現。

可是，從哪兒開始引導她暢所欲言呢?她剛才說到“失眠”，我決定就從這兒切入，把話題拓展開去。我說：“哦，我的睡眠也不好，也是從高中就開始失眠了。我當時失眠是因為我在外地讀書，很不適應環境，而且想家。”這是一個遠離家鄉長期住校的女生，我想不動聲色地引起她的共鳴。

但她卻并未產生我期待的“共鳴”，而是說：“我倒不十分想家，因為我初中就開始住校了。再說，進了高中我感覺這個班也挺好的。”

我順勢拋出一個很大的話題：“好在什么地方呢?進入高中已經快一學期了，都有哪些感覺啊?”

她終于“上當”了，開始滔滔不絕地和我談起一學期以來的高中生活，我基本上沒有插話，而是一直非常專注地捕捉她話語中的信息。她談到高中后學習難度的陡然增加，談到寢室里同學的互相幫助，談到高中各位老師和初中老師的不同，談到運動會和歌詠比賽時的集體榮譽感，談到那次秋游去峨眉山給她留下的難忘印象……在她忘情地談論這一切的過程中，我發現這些似乎不相關的生活片斷中，有一個男生幾乎始終貫穿其中，他就是她的同桌，我班的學習委員。每次談到他，她都特別興奮。我突然想到，聽科任老師說，最近她和他走得特別近。這里面會不會有什么別樣的東西?

但我依然不動聲色，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聽她繼續說下去。也許她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不知不覺同時也是自然而然地暴露了自己可能都沒有清醒意識到的“秘密”。

憑著我多年的經驗和對她的了解，現在我基本上可以確定，她正被自己也說不清的某種情感所困擾。當然，這種情感也許是朦朧的“兩相情愿”，也許是清晰的“單相思”。青春朝的少女，陷入了這樣的情感中，上課怎能不心不在焉?夜晚又怎能不輾轉反側?

要不要給她挑明，然后予以引導?我在心里盤算著，猶豫著。

這種情況可能是許多班主任常常遇到的難題。解決這個難題的關鍵是，班主任和學生的信任度究竟達到了什么程度。如果學生對班主任沒有足夠的信任，而只是一般的關系，我的觀點是班主任最好不要挑明，否則可能收不到應有的效果，相反會讓學生尷尬。但如果班主任和學生已經有了高度的信任，那就不妨像朋友一般坦誠相勸。

當時我選擇了后者。因為我感覺，這個學生從開學以來對我一直很信任，常常找我聊天，還曾給我寫信傾訴她的苦惱。這次她也是主動約我談心，我應該用自己的真誠回報她對我的真誠。

所以，等她說完了之后，我微笑著說：“我估計你心里有‘人’了，這是你煩惱的原因。”

她愣了一下，當然明白了我的意思，紅著臉低下了頭小聲說：“其實也沒有明說過，但心里老是……”

果真如此。心里裝著一個暗戀的人，但又沒有“明說”——還不知道那男生是怎樣想的呢!如此一來，她能不煩惱嗎?而且這煩惱是潛滋暗長的，她自己都感覺不到，只是覺得“說不清”。

接下來我的引導便有針對性了，我和她談了很久。應該說我引導得比較順利，再后來這個女生發展得很好。這是一個關于“早戀”情感的引導，這里不再贅述。我舉這個例子，重點不是說如何引導“早戀”，而主要是向大家說明怎樣才是“傾聽”。

當然，并不是每一位學生都能盡快地信任老師并傾訴內心的苦悶，有時由于某種原因，他們不一定愿意直接袒露內心世界。這時，班主任應善于從學生欲言又止的神態或吞吞吐吐的只言片語中，猜測、推斷出學生的真實想法。

有一個男生經常和別人打架，有時候是他先動手去打別人。一次，他被德育主任領到我辦公室，據德育主任說他又在操場上欺負人了。德育主任走了之后，我讓他坐下，問：“你有什么要說的?”

憑我的感覺，這個男生對我沒有多少信任感，相反，常常對我很抵觸。因此，聽了我的話，他看了我一眼，氣沖沖地說了一句：“我有什么好說的!”然后不屑地把頭偏向一邊。從他的話語和表情中，我感到他可能誤解了我的意思。我問“你有什么要說的”，他理解為質問，認為我在批評他：“欺負同學，被現場抓獲，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于是，我平靜而溫和地說：“也許你打人是有原因的，說不定你還有自己的道理，不妨說出來，讓我了解一下你的想法。”

聽了我這話，他把頭轉過來，似乎有些吃驚地看著我。

我繼續說：“是的，我真心想聽聽你的解釋。”

火山爆發一般，他開始發泄了。我說他是發泄一點也不夸張，當時他的語速很快，情緒激動，說了很多很多：有對事件經過的陳述，有對自己的辯解(當然也有合理的因素)，更有對老師(包括我)的抱怨……他明顯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看問題，很偏激，很片面，但是很真誠，而且有的話說得很對，包括對我的抱怨。比如：“我欺負過一次同學，結果以后凡是我和別人打架都是我不對，都是我在欺負別人。你們老師就是對我有偏見!”

我一直很冷靜，他在說，我在想——這里的“想”包括我的反思與自責。那次和他的談心相當成功。他心悅誠服地接受了我的教育，我也真誠地接受了他的批評。后來我和他深厚的感情和高度的信任，就是從那次談心—一嚴格地說，是我的“傾聽”——開始的。

善于傾聽，是一種教育智慧，更是一種教育藝術。從某種意義上講，讓學生傾訴而教師耐心聆聽(包括聽學生對教師的抱怨)，這本身就是有效的心靈引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