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界陷入了一個可憐的怪圈,就是盡量將簡單的事情變復雜。”這是我前段時間在外學習的一點體會。
小題大做的案例
《夜宴》的影評使我從驕傲的Cambridge博士Amy那里獲得了A。
在這篇paper里,我發揮了小題大做的能力。對于在電影結束時那把具有爭議性的刀,我搬出了弗洛伊德的理論,詳細介紹了匕首(和幾乎一切尖銳的物體)和男性的力量的關系,推論出婉兒其實是被父權制社會所殺。
電影中還有一段是關于女主角的幾個名稱的:婉兒、皇后、女皇帝。這又是一次打動教授的機會。我引用了大量女權主義的理論——從JuliaKristeva到HeleneCixous——討論了三個名稱的區別:“婉兒”是一個女人在戀愛關系中獲得的名稱,如果愛她的男人離開了她,這個身份就消失了;皇后是一個被閹割的身份——“閹割”在這里的象征意義是指被剝奪了權利的狀態;而女皇帝卻擁有和男人相當的獨立性和自主性。理論原本難懂,我卻故作深沉地使它變得更復雜:
The line-“You left and nobody used my name anymore”–trenchantly indicates the latent danger of a woman’s identity achieved through a love relationship:it suffers a perpetual lack of independence and only exists through the recognition and interaction of her beloved man,who has a more privileged and independent identity guaranteed by the patriarchy.”
這句話有57個單詞,譯成中文是這樣的:“自你離開以后,就沒人再叫我婉兒了”這句臺詞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女人通過一段愛情獲得身份的潛在危險:這種身份必須忍受一種永恒的獨立的缺失,并且只通過她愛的男人與她的互動而存在,這個男人在男權社會中卻享有比她更多的特權和獨立。
讀起來有些頭暈,可這就是學術界追求的效果!
或者,人們在解決了溫飽問題后突然發現有大量剩余的精力,積極將一切復雜化成為了打發閑暇時間的有效方法;又或者,我們需要滿足永遠無法被滿足的虛榮心,復雜成為受過教育的標志,也成為塑造鶴立雞群的高貴氣質的手段;再或者,這些都不足以構成最重要的原因,現代的學者其實很可憐,偉大的理論似乎都被前輩們說光了,自己只能扮演一個卑微的泥水匠,這里刷刷,那里補補,在高樓面前只留下狹長的身影,嘆氣的同時,只能在刷刷補補的工作中大做文章了......
妥協背后的反抗
為了拿個好成績,我們必須深諳和遵守游戲規則,表面上好像妥協了,但在妥協的背后,我們可以偷偷反抗著。我在《夜宴》一文中是這樣結尾的:
Finally,I would like to bring my paper to a conclusion by a simile.Feng’s previous works used to strike us as a plain-looking girl.Though she comes from a small town,her eyes convey an attractive sense of humor and her smile emits an interesting temperament of detachment and slight irony.In this way,she generates an appeal,which,though not too strong,last sover a long period.Recently,the girl has married a tycoon and can not wait to exhibit her colossal rings,sparkling necklaces,ostentatious dress of Chanel and luxurioush and bag of LV.When she walks to us,we are be wildered and astounded by her beauty,but fail to catch sight of that attractive sense of humor,that interesting temperament of detachment and that slight irony.
譯成中文是這樣的:
讓我用一個比喻來結束這篇文章吧。馮小剛以前的作品就像一個相貌普通的女孩。她來自小鎮,眼神中卻流露出一股頗具吸引力的幽默感,微笑中傳遞出一絲淡淡的嘲諷。這使她產生了一種雖不強烈卻持久的吸引力。可是最近,她嫁了一個大款,于是迫不及待地向我們展示她碩大的鉆戒、閃耀的項鏈、Chanel的晚禮服和LV的手袋。她朝我們緩緩走來,我們被她的美貌震驚,卻再也無法捕捉到那股頗具吸引力的幽默感和那絲淡淡的嘲諷。
Amy給了我A,她說她喜歡我的比喻。
在一個由復雜規則約束的世界里,我們只能在某個小縫隙里透一口氣。但是,獲得透氣自由的前提是熟悉這個迷宮里的路徑。在學術界里,人們必須努力提高技術,卻期待著在技術精湛后的某一日可以擺脫技術。也許,唯有如此,被禁錮的內心才會獲得自由,產生真正的智慧,一種最單純、最質樸、最接近本質的智慧——但是,為了使它免受傷害,我們需要暫時為它裹上一件外衣,它可以在某些安全的時候探出頭來。
作者系廣州新東方學校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