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我國改革開放的進一步推進和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人流、物流、信息流日益活躍,農村富余勞動力大量涌向經濟發達、勞動力價格較高的地區,外出務工成了農民就業和增加收入的主要途徑。他們拿著最低的工資,干著最重、最苦、最臟、最累、最危險的工作,穿最廉價的衣服,用最廉價的商品,吃最廉價的食物,住最廉價的房子。當今,人們傾向于用“農民工”這個詞語來概括幾近2億的這一類人。
2006年3月印發的《國務院關于解決農民工問題的若干意見》指出:“農民工是我國改革開放和工業化、城鎮化進程中涌現的一支新型勞動大軍。他們戶籍仍在農村,主要從事非農產業,有的在農閑季節外出務工、亦工亦農,流動性強,有的長期在城市就業,已成為產業工人的重要組成部分。”可見,政府和公眾已經開始承認農民工這個群體的存在和對社會發展的積極意義。
《現代漢語詞典》《應用漢語詞典》等辭書一直沒有收錄“農民工”這個詞語。有些學者可能認為“農民工”就是“民工”,沒必要再收一個詞造成二詞同指。我們認為,“農民工”專指外出到城市務工的農民。在家是農民,出門是民工;農忙是農民,農閑是民工。一個人擁有兩種身份。
“農民工”這個詞語自何時起使用,尚待考證。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農民工”出現的時間是改革開放以后。“農民工”不同于“民工”。“民工”指在政府動員或號召下參加修筑公路、堤壩或幫助軍隊運輸等工作的人,也指到城市打工的農民。(《現代漢語詞典》)這里需要明確什么是“打工”:“打工”多指臨時的或非正式的雇傭勞動,正式的職工到單位上班一般不說“打工”。“民工”這個詞不能囊括“農民工”的所有意義,不能概括這個特殊群體的所有人。有些農民工是在城市里自謀生計,并沒有受人雇傭而從事體力勞動。“農民工”還凸顯了其農民身份。
提到“農民工”這個詞語,我們就會聯想到它的評價意義。“農民工”具有隱性評價意義。隱性評價意義是說話人對所指對象的委婉含蓄的評價,反映了人們對所指對象的非本質屬性的主觀認識。
農民工大多文化素質低,一般只讀過小學或初中,因此他們所從事的工作多為體力型工作。農民工還面臨著十分突出的問題:工資偏低,被拖欠現象嚴重;勞動時間長,安全條件差;缺乏社會保障,職業病和工傷事故多;培訓就業、子女上學、生活居住等方面也存在諸多困難,經濟、政治、文化權益得不到有效保障。因此,在許多城市市民的眼里,“農民工”=沒文化+素質低+貧窮+辛苦+沒保障。
此外,農民工的確也給當地政府帶來了人口壓力、管理麻煩、治安隱患等社會問題。農民身份、經濟狀況、受教育程度、社會地位等諸多因素使農民工受到不公正的待遇甚至歧視,可以說他們是以弱勢群體的身份參與城市發展建設的。正因為如此,很多人認為“農民工”是一個歧視性的稱呼。
多年來不少仁人志士都在盡力為農民工尋找一種新的稱謂,來試圖擺脫歧視性的烙印。“民工”“打工仔”“打工妹”“農民工”“外來務工者”“外來建設者”“暫住人口”“新移民”……人們一直呼吁給這一社會群體尋找一個全面準確的、真實客觀的、不帶任何歧視和誤解的稱呼。有些地方政府要求不能使用“農民工”“民工”這些稱謂,改換為“外來務工者”“外來務工人員”。據媒體報道,無錫、鎮江、常州、嘉善等城市將有相對固定工作的外來務工人員稱為“新市民”。在杭州、溫州、紹興、義烏,人們不再稱外來務工人員為“打工仔”和“打工妹”,取而代之的是“杭州新市民”“新溫州人”“新紹興人”“新義烏人”。這些稱呼上的變化反映了人們對進城務工農民的認可和尊重。然而,必須清醒地認識到,單純改變“農民工”這一稱謂是遠遠不夠的。由于種種原因,農民工遭遇歧視性待遇的現象仍隨處可見,盡管全社會都在為減少和消滅農民工遭受的各種歧視性待遇而努力,但卻仍舊難以脫掉農民工具有的歧視性的外衣。農民工迫切需要的不是“新市民”稱謂的變化,而是“新市民”待遇的落實。
其實,人們對文字的感受都是來自對現實的認識。叫A叫B根本就不是問題的關鍵,很多名稱本身是中性的,賦予其他聯想含義的,是戴有色眼鏡的人們的心理。以“新市民”來取代“農民工”,從本質上說并沒有改變所指對象的屬性,只不過盡力凈化了這個詞帶有的貶損性的感情聯想,它強調的是這個群體的處境有所提高的現狀。“農民工”本來就是一個中性詞語。如果農民工拿著高薪過著舒適的生活,即使被稱為“打工仔”,人們心中對他們的印象決不同于現在,那么可能人人都想爭當農民工!換個稱謂就能改變農民工的弱勢地位?只要歧視還存在,消滅什么樣的稱謂都沒意義,改換新的稱謂都只是換湯不換藥,新稱謂早晚也會變成和原來的詞語沒什么差別的“歧視稱謂”。最根本的不是怎么稱呼他們,而是怎樣解決他們的問題。也許他們已經不在乎別人叫他們什么了,他們關心的是能不能拿到工資和他們子女的出路。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2006年4月,國務院研究室發布了《中國農民工調研報告》。這是由溫家寶總理出題,17個部委、8個省參與,歷時10個多月,在深入研討、集思廣益的基礎上起草形成的。在研討的過程中,不同意見的焦點之一是關于“農民工”的名稱,有人提出一些地方已不使用這個名稱,但又找不到一個非常恰當的能夠把這2億人都概括進去的名詞,最后仍然選擇了這個稱謂。
“農民工”這個詞不能人為地消滅或替換,它自有存在的道理和意義。創造語言和使用語言的人民群眾給詞匯賦予了附加的評價意義,要還回“農民工”真正的詞匯意義,即提高“農民工”的社會狀況,應該從以下幾個方面去努力:一、政府必須認識到農民工面臨的問題仍然十分突出。二、公眾必須認識到,沒有農民工的辛勤工作就沒有城市日新月異的發展。市民應該平等看待他們,熱情幫助他們,共建和諧社會。三、文化背景的差異性和參與雙方的不對等性,決定了城市發展過程中的移民文化沖突和對抗。農民工必須通過不懈的努力提高自身綜合素質,這樣才有可能參與區域移民文化的互動。否則,優勢群體將繼續歧視弱勢群體,甚至排斥弱勢群體。所謂消除“農民工”稱謂的貶義色彩就成為一句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