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報館與王韜小說之轉變

摘要：新興的申報館在王韜的小說創作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促成了兩次創作高峰，同時也是兩次轉變。申報館與王韜的合作開啟了報刊與中國小說作家合作的先河，意味著中國的小說創作在商業資本和近代傳媒的介入中醞釀著重大轉變，在小說界革命之前嘗試了小說的近代變革。

關鍵詞：王韜； 申報館； 小說

作者簡介：凌碩為（1978－），男，江蘇蘇州人，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博士研究生，從事近代小說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6.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7504(2007)01-0106-05收稿日期：2006-03-15

王韜是晚清小說大家，然而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只提及其《遁窟讕言》、《淞隱漫錄》、《淞濱瑣話》三種小說集，數十年來論及王韜小說，也往往止于此。清人好用“說部”一詞代替“小說”，兼合白話通俗小說、文言傳奇集、筆記、雜著等。以清人眼光來看，王韜的小說實際上遠不止三種，至少有《瀛鉌雜志》、《甕牖馀談》、《海陬冶游錄》、《海陬冶游附錄》、《海陬冶游馀錄》、《花國劇談》、《遁窟讕言》、《淞隱漫錄》、《淞濱瑣話》、《漫游隨錄》等可列入考察范圍。王韜之所以小說創作如此豐富，其題材、文體、敘述方式又呈現多種形態，除他自身的興趣之外，申報館起了相當重要的作用。申報館于光緒元年三月出版了王韜的《遁窟讕言》，光緒十年閏五月，它所辦的《點石齋畫報》開始刊載《淞隱漫錄》，這成為王韜小說創作的兩個轉折點。

這不僅僅是王韜個人小說創作的轉變，更是中國近代媒體出版和連載時人小說的開始。盡管小說本身還比較傳統，但申報館與王韜的合作方式已打破中國兩千年來的小說創作和傳播方式，使之開始偏入現代化的軌道。在資本的介入中，隨著小說創作的社會化，小說形式的改良及功能的擴展具有越來越大的可能性，專職作家也應運而生。盡管這種開創性的方式在當時沒有引起廣泛響應，但它已經開啟了歷史的閥門，當被梁啟超等人重新激活之時，便不可阻擋地成為時代的主流。

一

王韜的小說創作有兩個比較集中的時期。一是同治十年到光緒四年。在這一時期成書的有《瀛鉌雜志》、《遁窟讕言》、《甕牖馀談》、《海陬冶游附錄》、《海陬冶游馀錄》、《花國劇談》。其中前兩種是在舊稿基礎上擴充而成，《海陬冶游附錄》、《海陬冶游馀錄》則是《海陬冶游錄》的續篇。

《瀛鉌雜志》和《遁窟讕言》初版都在光緒元年，與舊稿相隔久遠。《瀛鉌雜志》蔣敦復序作于咸豐三年六月，此時應已初步成書。《遁窟讕言》舊稿的成書可能更早。王韜自稱：“少時有《雞窗瑣話》一書，聊以遣興，青蘿山人許以必傳；嗣日有所增，成《遁窟讕言》十二卷。”［１］(P385)《遁窟讕言自序一》中也稱其為“髫年之作”。可見王韜從少年時就對小說、筆記之類深感興趣，“平居恒手不釋卷，見有時事之可傳者，必摘錄之以備參考”［２］，但并未專力于小說撰述。

歐游回港后，王韜以很高的熱情或增訂舊稿，或另撰新著，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申報館的推動。錢徵《遁窟讕言跋》云：“癸酉冬十二月，徵附輪舶渡重洋，見先生于香海旅次……明年夏仍返木翟申江。時適尊聞閣主人有徵刻說部之舉，囑徵代為寄聲先生，因以《遁窟讕言》十二卷見示。”［3］(P2)同治十三年十月初五日《申報》刊登告白：“本館現在搜求新奇艷異幽僻瑰緯之書，擬各陸續擺印，匯作叢書。惟見聞有限，藏鰃不多，如有藏書之家珍庋秘本者，幸勿寶之帳中，概允公之海內，函達本館，即當代為印行。”［4］錢徵所謂“徵刻說部之舉”即指此。《申報館叢書》的編纂亦從此開始。

王韜為《遁窟讕言》所作第一篇自序完成于光緒元年正月下旬，三月十六日《申報》就登出印成《遁窟讕言》的廣告，行動十分迅速，申報館對此書的興趣可見一斑。此書出版后“一時幾于不脛而走”［1］(P385)，“刊布未幾，而翻版者四出”［6］。申報館亦趁熱打鐵，馬上又印行了王韜的《甕牖馀談》，并登廣告稱：“即前所排印之《遁窟讕言》，業已膾炙人口，幾于傳遍藝林矣。若茲之《馀談》一書，其筆墨又與《讕言》迥別。”［6］明顯有借重《遁窟讕言》影響之意。值得注意的是，申報館向王韜約稿之前，王韜創作的小說除《遁窟讕言》外還有《瀛鉌雜志》、《海陬冶游錄》和《甕牖馀談》，但都尚未出版。而此后短短四五年中，王韜一連出版了六種小說，還編成小說總集《艷史叢鈔》，申報館刊印《遁窟讕言》成功的促進作用不可謂不大。

申報館不僅推動王韜的小說創作，對其興趣還有相當的引導作用。光緒元年之前王韜完成的四種小說題材差別很大。《瀛鉌雜志》寫上海地理風俗歷史；《甕牖馀談》述太平天國戰亂中事及海外風俗奇聞；《海陬冶游錄》記上海青樓與妓女；《遁窟讕言》近于《海陬冶游錄》，以男女情愛為主，間有雜事。這些題材的選取主要取決于作書時的見聞經歷，但此后王韜見聞依然廣博，而所編著小說集除《漫游隨錄》外，題材幾乎全為青樓和男女情愛。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到外在影響。

同治十二年三月初七日《申報》刊登縷馨仙史蔡爾康《擬刻春江花月志徵諸同人品題著作小啟》，同治十三年十一月十八日刊登《秦淮畫舫錄印齊告白》，光緒二年六月初六日又刊登告白《重印秦淮畫舫錄出售》，稱“啟者本館所印之《秦淮畫舫錄》曾不脛而走，早經售盡，而遠近諸君子猶時來購取”。《申報館叢書》陸續出版的此類書尚有不少。當時《申報館叢書》編纂工作主要由主筆錢徵、蔡爾康等主持，錢徵為王韜之婿，曾于同治十二年被派往香港跟王韜學習辦報，因而王韜與申報館關系很深。申報館對青樓題材小說的熱衷對王韜的創作傾向也產生某種的影響。王韜《艷史叢鈔序》云：“邇見海上尊聞閣主人集吳門秦淮畫舫諸錄，付之手民，播于藝苑。”［7］(P247)又云：“向聞山陰悟癡生、苕溪修月樓主人、滬城縷馨仙史將撰《春江花月志》，專記歇浦一隅之佳麗，誠海陬之嘉話，盛世之閑情也。”［7］(P248)《海陬冶游馀錄序》云：“曩滬上縷馨仙史有《擬刻春江花月志啟》，原思廣為網羅，以張艷麗。后卒無好事者贊成其事。”［8］(P5787)可見王韜輯《艷史叢鈔》，以及作《海陬冶游附錄》、《海陬冶游馀錄》、《花國劇談》確受申報館影響。當時上海多聚集失意文人，他們在仕途上難以有所作為，即轉而在近代機構中謀生。江浙一帶本就艷風頗盛，而他們處于主流文化邊緣，則更放浪形骸于風月場中。王韜如此，供職于申報館的文人也如此，他們很容易于此產生共鳴。雖然到香港后“煙花之盛，亦徒得之傳聞”，“《附錄》云云半皆耳食”［7］(P248)，但王韜仍“撫時念事，懷古傷今，悲身世之飄零，嗟天涯之淪落，未嘗不嘆名士才媛同為造物之所忌也”［7］(P248)。王韜這次小說創作的高峰就是這種情感寄托的強烈需要被《申報館叢書》的編纂所激發的結果。

截至光緒四年正月，《申報館叢書》共出書68種，其中說部書43種［9］，這對晚清小說的影響不可低估。傳統叢書的編纂，或以國家之力征集整理，或以個人私藏裒輯，但像申報館這樣以近代報刊傳媒的手段廣為征集卻前無古人。由于報刊傳媒無可比擬的宣傳優勢，編者的宗旨和傾向可以更強勢地向社會傳達，也最大限度地影響了整個社會的好惡。申報館就一再以廣告說明宗旨，并不斷公布印成之書，不但促進銷售，更為社會提供了范本，誘導更多的人創作或提供同類書籍，從而產生多米諾效應，王韜小說題材的轉變就是這一效應的體現。當然，在很大程度上《申報館叢書》還是順應了當時社會熱衷說部的風氣，然而近代傳媒所顯示出的巨大能量也蘊含著創造新潮流的可能，從此意義上說，申報館對說部的推波助瀾正是梁啟超借《新民叢報》和《新小說》發起“小說界革命”的濫觴。

二王韜小說創作的第二個集中時期是在光緒十年到十五年。這一時期王韜完成并發表了《淞隱漫錄》、《淞濱瑣話》、《漫游隨錄》三種小說集，其小說出現了又一次大轉變，申報館更直接的介入在其中起了關鍵作用。

光緒十年三月，王韜返回上海定居，被美查聘為《申報》總編纂，從此與申報館有了更為密切而直接的聯系，不久即為其所屬點石齋書局的《點石齋畫報》創作了《淞隱漫錄》。王韜自述緣起云：

今也倦游知返，小住春申浦上……窮而將死，豈復有心于游戲之言哉？尊聞閣主人屢請示所作，將以付之剞劂氏。于是酒闌茗罷，爐畔燈唇，輒復伸紙命筆，追憶三十年來所見所聞，可驚可愕之事，聊記十一……尊聞閣主見之輒拍案叫絕，延善于丹青者即書中意繪成圖幅，出以問世。將陸續成書十有二卷，而名之曰《淞隱漫錄》。［10］

從中可見王韜的小說創作又有兩點重要轉變：一是從過去的主動創作變成應邀而作，二是從過去的完稿后刊印變成邊作邊刊。后者更是中國有小說以來的首次嘗試，它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作者在創作過程中唯一的中心地位，使作者的“言志”不再單純，而讀者閱讀的自由度也受到極大的限制。當作者在創作中開始適應與媒體和讀者交流時，古典的小說創作方式已經開始現代化，進入作者－媒體－讀者的多元模式。

邊作邊刊的創作方式使王韜小說的文體結構發生了深刻的改變。這三種小說都以附張的形式附在每期《點石齋畫報》之后，單獨編排頁碼，不入目錄，其版式也不同于新聞的圖文相間，是先圖后文。為了保持每期的獨立與完整，每篇小說的文字必須占滿且不超出版面。這對小說而言是個比較苛刻的要求，而且背離了清代流行的文言小說體例。清代文言小說總的流行趨勢可籠統概括為對《聊齋志異》和《閱微草堂筆記》的繼承和模仿。《聊齋志異》的文體特點正是紀昀所批評的“一書而兼二體”（即筆記體與傳奇體），《閱微草堂筆記》則力圖堅持單純的筆記體。王韜對二者都有所嘗試，如《遁窟讕言》接近《聊齋志異》的二體相雜，《甕牖馀談》則是比較單純的筆記體。《點石齋畫報》版面的限制卻使《淞隱漫錄》不得不寫成約一千三百字到一千九百字之間（半頁十六行，行四十字）的傳奇體小說。雖然味閑廬盜版時將其改名為《后聊齋志異圖說初集》，申報館也在廣告中宣稱“與蒲留仙《聊齋志異》后先媲美，可無愧色”［11］，但它在文體上其實已經偏離了《聊齋志異》筆記與傳奇相融的軌道，而成為《剪燈》一流。《淞濱瑣話》在《點石齋畫報》上連載時名為《淞隱續錄》，不久即結集單行①，其中一部分篇章本來是作為《淞隱漫錄》寫的，故體例也相近。

連載于報刊不僅限制了小說的長度，還帶來敘事立意的連鎖反應。試比較《聊齋志異》、《遁窟讕言》、《淞隱漫錄》、《淞濱瑣話》四種書中篇目標題的命名方式，如下表所示。

篇目標題反映了單篇小說的關注對象及敘述視角。以事命名表明作者之意在一事一物，人物只是因事而生。《聊齋志異》的此類篇目比《淞隱漫錄》多將近一倍。說明前者對奇事異物的關注較后者為多，而后者則更重人物。即使是著眼于人物，以代稱和以名號命題也有所不同。前者或對人物僅作一簡單的剪影式敘述，或以代稱突出就人物的某方面特性，而后者往往著眼于完整人物的塑造。這兩種類型在二書中所占的比例截然相反，《聊齋志異》書代稱多而名號少，表明它塑造人物有繁有簡，有偏有全，好采摭人物一二異聞；《淞隱漫錄》以名號命名的篇目將近以代稱命名的10倍，可見作者醉心于結構篇章、雕琢人物，對簡單的人物異聞興趣不大。另外《淞隱漫錄》還有10篇花榜式的篇目也是《聊齋》所無。可見，僅僅在篇目上，二書就表現出視角的巨大差異，可謂貌合神離。相比之下，《遁窟讕言》篇目的命題方式與《聊齋志異》較為接近，并在一定程度上呈現出由《聊齋志異》向《淞隱漫錄》的過渡。而《淞濱瑣話》則更接近于《淞隱漫錄》，尤其突出的是花榜式的篇目比后者多了一倍有余，將近全書的五分之一，這在小說史上極為罕見。它們其實相當于《花國劇談》等書記述妓女事跡的部分，但不再以《花國劇談》的形式成文，而是壓縮為幾篇花榜，這正體現了王韜對報刊載體的適應。

當王韜逐漸適應報刊與小說的結合時，其創作心態產生了微妙的變化。雖然他內心深喜小說，但和絕大多數傳統文人一樣，在理智上一向輕視小說，尤其是涉及香艷題材的作品。如稱《海陬冶游錄》“不過一時游戲之作”［7］(P386)，稱《遁窟讕言》“乃邇來游戲之作，酒罷宵闌，或者可供消遣”［12］(P114)，在與縣令余謙之書中說“《遁窟讕言》一書，出自游戲之作，竊未敢為執事所見也”［13］(P129)。光緒二年致妻兄楊醒逋書中列舉了十三種自己的著作，并說“蒙之著述盡于此矣”［14］(P129)，而此時已成書的多種小說除《瀛鉌雜志》外都未列在其中，足見王韜原先對這些“游戲之作”確實有所諱言。然而隨著每期數以萬計的《點石齋畫報》行銷海內，王韜香艷的游戲之作已成為自己和廣大士林的賞玩對象。《淞隱漫錄》最初多敷寫傳聞或杜撰故事，繼而依托上海名妓編寫故事，以博讀者的興味，卷八開始虛構潤色花榜，而且花榜越來越大，以至一篇無法容納而析為數篇，到《淞濱瑣話》中更是連篇累牘。王韜自稱《遁窟讕言》“脫稿后并不加修飾”，錢徵也評其“亂頭粗服，亦復正佳”［3］(P2)，可謂中肯。然而《淞隱漫錄》和《淞濱瑣話》已極盡渲染描摹之能事，頗有嘩眾取寵之意。如果說王韜過去的“游戲之作”是一種外在形骸上的游戲，那么在《點石齋畫報》上連載的“游戲之作”則已是一種內在心態上的游戲。

王韜早年比較重視小說內容的真實性。雖然小說的真實性自古受人懷疑，但這主要是由于它出于街談巷議，道聽途說，來源不甚可靠，并非作者有意虛構。清代編纂《四庫全書》時，四庫館臣對小說大加清整，以圖使之能補史之缺，許多可信度低的小說被轉入存目，甚至舍棄。王韜早年顯然頗受這種樸學風氣影響，著《瀛鉌雜志》即一心要補邑志之缺，《甕牖馀談》也 “就耳聞目見，據實而書，無妄語，亦無溢詞”［7］(P384)。即使寫《海陬冶游錄》這樣的“游戲之作”似乎也沒有過多有意的虛構夸張。《遁窟讕言》開始“竊效干寶之搜神，戲學髯蘇之說鬼”，有意虛構。連載《淞隱漫錄》和《淞濱瑣話》時，這種虛構意識越發凸顯。《淞隱漫錄自序》花了一半篇幅以西方科學知識證明幽冥之說不可信，而后半篇則自陳仍要求諸幽冥的不得已。中國自有小說以來，從來沒有作者像王韜這樣以科學來證明幽冥內容的不可信，因而也沒有作者有王韜那樣明確而自覺的虛構意識。如果說王韜作《瀛鉌雜志》頗有些著述之志，那么，作《甕牖馀談》、《遁窟讕言》就大多是寄托之意，而作《淞隱漫錄》、《淞濱瑣話》則基本上已是一種文字游戲，充滿了頹唐和虛無。

三

申報館是近代運作十分成功的新聞出版機構，雖然它和傳統的書坊一樣追求牟利，但它除了擁有先進的技術設備，更具有近代化的理念和經營方式。王韜的小說偶然地成為第一批與近代媒體產生關系的小說，很難說這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

王韜素來不算富裕，骨子里仍是一個傳統文人，而且生性耿介，盡管知道市場的需求，仍不愿靠刊印自己的小說牟利，甚至還嘲笑酷愛他的小說的人有“嗜痂之癖”［5］；但是對金錢的需要卻無法回避，因此申報館要連載他的小說并付給高額的稿費，他仍樂于接受。王韜在致盛宣懷的信中說：“七月杪，《淞隱漫錄》已盈十二卷，主者意將告止。因畫報閱者漸少，月不滿萬五千冊，頗費支持。然韜月中之入，又少佛餅四十枚矣。”［15］王韜擔任格致書院山長一年薪金才一百元，一月寫三篇小說就有四十元稿費，這筆收入不可謂不高②，王韜的小說創作也就納入申報館的經營軌道之中，越來越從個人之事變成媒體的商業運作。當市場前景良好時，申報館可以以高額稿酬鼓動王韜作小說，當市場前景黯淡時，也可以停止。

傳統的小說創作大多游戲筆墨，或記述見聞，或寄托懷抱，以獲利為目的的并不多，即使如馮夢龍、凌初等帶有獲利目的，也并非以此為主業，并借以謀生。而近代傳媒卻為以創作和出版小說為生的職業作家的產生提供了條件，王韜小說的連載及高額收入就是一種預示。不同于書坊主自給自足式的粗制濫造，稿酬所帶來的小說創作的專門化將更有利于小說的精心加工和深入探索，20世紀初《新小說》、《月月小說》、《小說林》等一批小說雜志的興起就對近代小說的發展起到了相當大的推動作用，新文化運動之后專門化的小說創作更是成為主流。王韜本人雖然并非專門的小說作家，但在近代中國他卻最早嘗試了這種創作和生存方式。

總之，在申報館這樣的近代媒體介入之后，小說創作就不再完全是王韜這樣的文人個人之事，傳統的小說創作開始轉變為現代化的小說生產。王韜回上海時的身份畢竟主要還是一個聲名赫赫的報人和洋務專家，他與申報館的關系也畢竟比較特殊，而當李伯元或包天笑這樣最初尚藉藉無名的近代文人來到上海之時，當報刊在梁啟超的鼓吹下越來越看重小說之時，這種潛在的近代小說生產的可能性就能夠真正向現實轉換了。而這種可能性其實在距當時十幾年前申報館和王韜的合作中早已初露端倪。

注解：

①光緒十三年七月初六日《申報》登出《新書出售》告白稱：“此書（按：指《淞隱漫錄》）本屬十有六卷，今以十二卷刊出問世，尚有四卷歸入《續錄》。遁叟行篋中所有新奇怪異之事甚多，已成《淞隱續錄》十二卷，容俟嗣出。”

②當時王韜所租上海市中心環馬場“樓房三椽”月租為18元，《點石齋畫報》的公開稿費是每幅畫（帶文字說明）2元，申報館報人最高月薪也僅40元，可見這筆稿費鑿實不低。參見張敏《晚清新型文化人生活研究——以王韜為例》，《史林》2000年第2期。

參考文獻

［1］王韜.弢著述總目［Ａ］．?園文錄外編［Ｃ］．北京：中華書局，1959.

［2］錢徵.甕牖馀談跋［A］.甕牖馀談［C］.申報館叢書本.

［3］遁窟讕言［M］.上海：大達圖書局，1935.

［4］申報.同治十三年十月初五.

［5］王韜.重刻遁窟讕言書后［A］.遁窟讕言［C］.光緒六年重刻本.

［6］申報.光緒元年九月初二.

［7］王韜.?園文錄外編［Ｍ］．北京：中華書局，1959.

［8］香艷叢書［Ｍ］．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4.

［9］申報，光緒四年正月十九日.

［10］王韜.淞隱漫錄自序［J］．點石齋畫報，第六號.

［11］申報.光緒十三年七月初六日.

［12］王韜.寄梁志蕓茂才［A］.?園尺牘［C］.北京：中華書局，1959．

［13］王韜.與余謙之大令［A］.?園尺牘［C］.北京：中華書局，1959．

［14］王韜.與楊更生補明經［A］.?園尺牘［C］. 北京：中華書局，1959．

［15］張敏.晚清新型文化人生活研究——以王韜為例［J］.史林，2000，(2).

［責任編輯杜桂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