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說我是“未來學家”,我不是,我其實就是一個觀察者。我只是在觀察這個世界,并搞明白在發生什么。我經常旅行,所以感慨也會很多。
人們一直問我:今后的趨勢是什么,將發生什么大事?過去的幾年里,問我“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可以做到的?”的人越來越多。我們都有“MindSet”(定見),這其中有兩層含義,一是指心態,二是指傾向和習慣,這兩層含義互相補充。一個人的心態,是他過去傾向與習慣的積累,反過來看,他有怎樣的傾向和習慣,亦可以重新鑄造他的心態。比如,中國不少人對日本人存在“定見”。帶著“定見”到處行走,你接受的任何信息都是經過“定見”過濾后的結果,這正是我們接受世界的信息方式。
有人問我,你怎么可以寫中國呢?你并不住在中國。這讓我想起著名傳播學大師麥克盧漢關于水的一段話:“我不知道誰發現了水,但是我能確信的是,這肯定不是魚。”如果你站在其中,你就看不清楚全局,因為對居于其中的觀察者而言,生活體驗很重要。而我是站在局外的觀察者。
理解世界在發生什么,需要在內、在外的觀察家的兩種觀點的結合。我在亞洲和美國都生活過。到目前為止,我的整個21世紀是在歐洲度過的,也因此,我理解世界的方式受了歐洲人的影響。而在過去的40年里,我來過中國大概有100次。
我喜歡把關注點放在比分上,根據比分開始自己的觀察和判斷。西方媒體對于中國的“炒作”之一是:“中國經濟增長的速度一直是10%左右,并且保持了很長時間,中國真的對我們有威脅了!到下個星期二,中國將超過美國!”但是比分呢?中國目前的發展狀況是個奇跡,但也是合理的。我每年來中國2—3次,也是要親眼見證這一切。中國的變化是巨大的,但是比分呢?中國的GDP還不到2萬億美元,美國的GDP是13萬億美元。美國的增長速度是3.5%,即使中國一直以10%的速度發展下去,要有35年的時間才能趕上美國,更不用說超過美國了。美國不會就站在那里,等著中國的火車跟上它。中國目前的發展很令人興奮,但是還要有很長一段時間才能跟得上發達國家。
同時,那些衡量第一、第二的標準已經是昨天的“定見”了。世界經濟的一體化,使得信息分辨越來越難。看一下德國:德國經濟和世界其他國家聯系很緊密,德國也是中國重要的貿易伙伴,但哪些是德國的,哪些不是德國的?如同雀巢(Nestle)公司,它是瑞士公司,總部在瑞士,但雀巢公司98%的銷售額在瑞士之外,68%的持股者不是瑞士人,11名董事會人員中有8名不是瑞士人。但是這個公司的收入要被算入瑞士的GDP。這正是我要談論的話題——從商業角度看世界。GDP什么也不是,隨著經濟的發展,GDP的意義會越來越小。
中國的經濟還很薄弱,中國是世界的工作坊,這也是全球化經濟的特征。在工業革命時期,英國是世界的工作坊,然后是美國;二戰之后,日本是世界的工作坊,然后是韓國。現在,中國是世界的工作坊。中國與其他國家不同的是中國在技術上的革新。在上海,有2萬名服裝設計師,他們比日本人學得快多了。日本銷售漂亮的布料已經有很長的歷史了,但只是在最近100年,他們才意識到將布料做成時尚的服裝,商品會大大升值。我認為,中國在技術進步方面還會有更大的進展,并且比其他國家處于世界工作坊期間的發展要早、要快。當然,越南也是很強的競爭對手。我去年參觀了河內,對河內的發展感到十分吃驚。
西方媒體“炒作”的另一個題目是中國和印度的比較。看一下比分,很明顯,中國比印度發展快多了。最近幾年,印度的經濟根本就沒有怎么進展。印度的經濟很單一,主要是IT,這也是令印度成為“金磚四國”的原因之一。但僅僅靠IT是不夠的,印度大概有100萬人在IT業工作,但是每年,印度有600萬人失業。
再看兩國吸引外資數額的比分。外商在中國直接投資的數額是在印度的10倍,這種局面已經持續了20多年。關于印度,我的另一個“定見”是,如果印度不解決自身的問題的話,比如太多的規章制度等,是不會有新的結果出現的。
鄧小平是中國偉大的預見者,他認為市場說明一切。1979年鄧小平訪美的時候我見過他,他說:“我們不得不向你們學習,因為我們要趕上你們”,“我到世界各國轉過,發現用市場來衡量是最有效的方式。”這之后,中國以市場為引擎,帶動經濟的增長,促使中國所有的企業家放手去發展。但在印度,蓋子還在,印度經濟發展的唯一之路是把政府放到一邊。
所有的商業人士都會同意這一觀點。印度有一些優秀的企業家,中國也是,中國人有“企業家的基因”。比如在海外的華人,幾乎每個亞洲國家都少不了他們的“貢獻”。在菲律賓,華人的人口數只占全部人口的1.5%,但他們對菲律賓經濟的貢獻是70%—80%。隨著中國的改革開放,越來越多的華商回到中國發展。經濟是由企業家驅動的,企業家創造經濟,企業家可以令經濟復蘇,政府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努力創造一個繁榮的市場環境。
作者是世界著名的未來學家,其1982年的作品《大趨勢》曾被翻譯成57種文字,銷售1400萬冊,目前是許多跨國大公司高層及政府高官的顧問。本文是他4月17日在歐美同學會商會2005委員會一次午餐會上發表的演講。